不知不覺,姜河一夥兒在路茜的農家小院已經逗留了數日。開始的緊張防備隨着時間逐漸鬆懈,斷後的白聿棟等人遲遲沒有到來,而追兵似乎也像消失了一般。
柱子他們每天分別在早晚兩個時間穿過樹林到高速路邊搜索,希望可以找到自己人或者是敵人的些許蛛絲馬跡,然而一個星期瞬息而過,他們卻一無所獲。
農家小院樓分兩層,臥室和書房都收拾了出來,足夠一衆人使用,姜河三人從縣城帶回來的糧食也很充足。總之,這幾天的生活可以用簡單的兩個字來概括,那就是幸福。
潛在的敵人遲遲未來,只有零星的行屍會偶爾從樹林裡遊蕩出來。小米和小魏哥倆兒站了幾天崗,除了瞪眼觀察四周就只能坐在屋頂上打盹,着實無聊的緊。
前兩天柱子幾個人在靠近高速路的樹林裡發現了一些行屍的屍體,都是貫穿傷,這個發現讓幾人興奮了一陣子。幾個大兵哥一致認爲這是白連長他們撤離時留下的屍首,所以沿着遺留足跡追蹤了好長一段距離,結果卻發現腳印在樹林裡徘徊了許久,最終消失在了高速路邊緣。
柱子他們回到農家小院將他們發現的情況跟大家簡單描述了一番,討論出的結果卻沒能統一。
明俊偉認爲這不會是白聿棟等人留下的痕跡,曹良也以戶外教練的身份斷定,那些足跡都是屬於一個人的,而且看起來行進速度很緩慢,並不像着急逃命跑路。
雖然不甘心,但柱子還是默認了幾人的說法,心中僅存的些許希望也徹底破碎。唯一讓衆人有些疑惑不解的是,如果那個腳印不是自己人的,那會是誰?好在腳印出現的地方距離村子挺遠,一夥人戒備了幾天,沒有發生什麼狀況,這才慢慢放下了戒心。
小麥的身體逐漸轉好,在牀上多躺了兩天也可以下地了,猛然發現小院裡多了這些人,很是驚訝了一陣。終究是少女心性,沒多久就和大家混的熟絡起來。
這天夜裡,大家相繼回到自己的屋子裡休息,姜河和明俊偉兩人沒有睡,坐在客廳裡相顧兩無言。
他們從縣城回來的那天,姜河把安貞之前跟自己說的那番話複述了一遍,試探着徵求了兩個人的意見。
“只說了這些嗎?”明俊偉倒是沒有表現出太多的驚訝:“看來安醫生應該是有渠道,只不過……”
“不過什麼?”其實姜河之前並沒有把安貞的話當回事,在他看來,安醫生或許是因爲壓力太大,所以才生出的那些想法。
“你們還記得吧?在營地的時候,安醫生和老白他們走得比較近,而且雙方似乎在某些事情上達成了共識。”
“這能說明什麼?意思是白連長他們有安全通道之類的東西嗎?”
“不是,具體的我也猜不出來,不過安醫生應該並不是普通的醫生。”
宋瑤當時一直在開車,沒有介入兩人的討論,只是在末了問了一句:“如果真的可以,你們會去嗎?”
姜河和明俊偉都沒有回答,各自思考着一些問題。
兩人對坐的半晌,明俊偉掐滅了最後一支菸,輕聲問道:“怎麼說?”
姜河攤了攤手,無奈道:“我找機會問了一次,安姐現在好像並不像多說這件事,一直在推脫。”
“你怎麼看?”
“我覺得現在也挺好。”姜河表情很誠懇,他蹲在沙發上,用手指繞着燭火轉圈,在牆壁上掠過圈圈陰影:“咱們現在有人有槍、有吃有喝,雖然不知道老白他們是什麼情況,但是追兵也沒出現過,咱們也沒必要再四處奔波了吧?”
“我再想想,明天我去和安醫生聊聊。”明俊偉靠在沙發上大力揉搓着臉,顯然也是漫無頭緒。
兩人苦大仇深的嘆了口氣,熄滅了蠟燭,各自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宋瑤還沒睡着,聽到姜河回來便坐起了身。
“不困啊?”姜河揉了揉她的腦袋,一骨碌鑽進了被窩,舒服的伸了個懶腰:“真想每天都可以睡到自然醒。”
“懶死你。”宋瑤靠在他的肩頭,喃喃道:“你們談的怎麼樣?”
“沒結果,我覺着明哥也有留下的念頭,只不過他對安姐的說法還有些猜疑。”姜河枕着胳膊,看着漆黑的房頂,道:“我就納悶兒,你說國外真的一點事兒都沒有嗎?”
“誰知道呢,其他城市什麼樣子咱們都不瞭解。”宋瑤幽幽的嘆了口氣:“我聽你的,你們決定,如果不走的話…咱們可以做很多事哦。”
姜河壞笑着湊近了她,樂道:“比如說?”
“邊兒去。”宋瑤白了他一眼轉過身去,思索了一會兒,道:“村子裡還有其他房子,咱們可以收拾一下,也不用所有人都擠在這一間房子裡。咱們來的那天晚上不是看到了一片玉米地嗎?玉米現在雖然沒有了,咱們可以種別的呀。”
姜河歪頭幻想着宋瑤所說的田園生活,抱着暖暖的身子,漸漸沉入夢鄉。
夢裡的陽光很刺眼,大家在田埂上各自忙碌着,每個人穿着褂子、扛着鋤頭,面朝黃土背朝天……
次日清晨,由白聿棟帶路,caroline協同的小支隊伍再次進入樹林,吳文濤幾人在林子裡搜尋幾日沒有結果,倒是被自己人給追了回去。
白聿棟履行了自己的諾言,吳文濤一夥兒追兵返回後,他便同意了帶人去取資料。當日kenny所說的那番話似乎給他刺激不小,幾天來一直渾渾噩噩的躺在牀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前一晚kenny要求第二天就進山,老白想都沒想就應了下來。
一路無話,這幾個都是幾次三番進入過這片樹林的人,一個個都輕車熟路,沒有花費太久時間便到達了營地遺址。這一路走的很順暢,林間除了涼意索然,倒沒有出現的別的狀況,就連行屍都沒有遇到多少。整片林子彷彿從未有人踏足過,安靜的讓人不自在。
營地的水已經退了,徒留一片泥沼。倒塌的後牆那邊覆蓋着厚厚一層淤泥,水泥棺材房的牆壁上,佈滿了綠油油的青苔。
小隊人馬一腳深一腳淺的走進營地,在白聿棟的帶領下來到了一間透着潮氣的房前。
白聿棟站在原地環顧四周,熟悉又陌生的場景讓他胸口感覺陣陣發悶。對面一排倒塌的水泥房下傳來撲鼻的惡臭,殘垣斷壁之間隱約能看到一些屬於人類的肢體。老白知道,那是當時沒來及逃出的戰友,他不敢多看,覺得那些被水泡的腫脹的屍體靜靜地躺在磚瓦和淤泥的底下,默不作聲的注視着自己。
“就是這裡。”白聿棟擰開手電照射進去,指着屋內一側的門洞:“裡邊是我們的儀器,記錄裝置是防水的,你們應該有辦法修理。”
caroline撇了他一眼,小心地踩着溼滑的泥巴踏了進去。房間裡除了大量泥沙,還有許多被洪水衝進來的枝葉與動物腐屍,潮溼陰冷的氣息搭配着惡臭,讓人難以呼吸。
兩個隊員一左一右看守着白聿棟,另一個壯漢打開手提式探照燈,跟在caroline身後進入了那間堆滿設備的房間。
地面上一片狼藉,電腦和文件櫃倒塌散落一地,桌椅玻璃支離破碎,和各種線路金屬零件堆在一起,靠牆角的位置,一臺書包大小的黑色儀器被泥沙掩埋住打扮,露出可憐的一角。
caroline徒手刨開淤泥扒拉出黑盒子,反手拋給身後的壯漢,四下搜索許久,確定沒有其他物件,這才返身離開。
“很老的型號,你們的設備真差勁。”caroline鄙夷道。
白聿棟冷哼一聲,淡淡迴應:“能用就行。”
“我們的技術人員可以恢復裡邊的所有信息,如果沒有你說的內容,下場你應該清楚。”caroline語帶威脅,老實說,這個洋妞不太相信這個胖子連長會這麼痛快的交出資料,畢竟兩方人馬爲了這個東西都死了不少人。
白聿棟懶得和她廢話,見他們已經拿到設備,於是轉身朝着營地旁邊的樹林走去。
“你去哪裡!”caroline手探到腰後,握住了槍柄。
白聿棟轉頭看了她一眼,指了指林邊一處凸起的土包。
小土包上面已經長出了不少雜草,一邊還翻到着一張破碎的木桌。
老白在土包前站了許久,顫巍巍的蹲下身子,從土裡刨出一塊長條木桌碎片,拔出排障刀,用刀尖在木板上刻下幾個字,插在了土包前。
caroline雙手插兜站在他身後,見此情景,忍不住問道:“這是你什麼人?”
“我妻子。”
caroline若有所思,看着他的背影,眼神中流露出些許悲哀,伸手在胸前畫了一個十字。
做完這一切,白聿棟跟隨隊伍回到了高速路。終究是一次交易,雖然帶回的黑盒子,但裡邊的內容暫時還無法查看,在破解黑盒子信息之前,白聿棟還不能離開。
老白對此並無異議,kenny對待俘虜還算人道,一日三餐按時按點供應,白聿棟也難得的睡了幾天安穩覺。
他並不擔心姜河一衆人,吳文濤他們兩手空空的回來,意味着他們沒能找到姜河一夥兒,既然他們安全了,自己也沒什麼好着急的。就算kenny得到信息之後反悔,他也沒有興趣再抵抗。
kenny暫時沒有殺白聿棟的意思,任由他在自己的客車辦公室裡吃飯睡覺,除了讓吳文濤等人留意着以防他逃跑,並無其他動作。
這種吃了睡睡了吃的日子過了好幾天,白聿棟覺得自己好像又胖了,於是開始下車活動。他知道自己處於監視之中,也懶得多費口舌,每天在客車前做一些運動,偶爾高速路上來行屍,他也會和那些殺掉自己戰友的人一起去清理。
兩天後,早起鍛鍊的白聿棟發現那些隊員開始收拾東西,拆除了高速路兩側的防禦工事,客車上的電子設備也一應拆除,好像馬上就要大遷徙的樣子。
那個捱了白聿棟一刀的黑人找到了他,把白聿棟帶到了黑色商務車前。
“上車。”kenny摁下窗戶叫了一聲。
這個國內負責人今天氣色不錯,大背頭梳理的一絲不苟,金絲邊眼鏡又掛在了略顯蒼白的臉上,西裝板正筆挺,像極了商業精英。
“去哪?”白聿棟拉開車門跳了上去,吳文濤和caroline左右愛着他坐在後邊。
kenny坐在副駕駛修剪着指甲,聞言從後視鏡看了他一眼,笑道:“去我們的補給站,和你們的觀測站差不多,那裡可以恢復設備資料。”
“哦。”白聿棟應了一聲,仰靠在座位上閉眼假寐。
其他隊員很快收拾完路面上的雜事,紛紛跳回貨車後廂,調頭駛離了這片山林。
兩輛貨車一前一後,黑色商務車夾在中間,速度不快不慢。
車裡放着r&b音樂,黑人司機一邊開車,一邊跟着節奏搖頭晃腦,時不時做出一些hip-hop手勢,嗨的不能自已。
兩側的風景快速的倒退,那座埋葬了許多人命的荒山越拉越遠,直到消失在視線裡。
“在什麼地方?”白聿棟問道。
“山西。”kenny調小了音樂的音量:“不遠,你可以睡一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