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不會看錯了?”姜河有些奇怪。
“不會。”小米對自己的目力很自信,槍口擡高了一些,問道:“要不是試探一下?”
“別,剛纔都沒動槍。”柱子歪頭想了想,喊道:“上邊的人聽着,我們是182團野戰連,不是壞人,你們可以放心下來!”
姜河瞅了眼一臉正氣的柱子,心說晁逸帆剛纔那土匪做派,人家相信纔怪。
不過對方似乎是信了柱子的話,大樹後邊窸窣聲起,一個渾厚的男聲傳了出來。
“我們沒有惡意!別開槍!”
衆人面面相覷,都有些驚訝,還真有人?這盤山道並沒有岔路,哪兒來的?
“舉起雙手走下來,別耍花樣!”晁逸帆朗聲道。
這次不光姜河,明俊偉也是一臉羞愧的低下頭。人家柱子剛把軍人形象豎立起來,好嘛,你又是一句專業土匪的切口。
對方有些猶豫,半天沒有說話,正當衆人以爲人家已經離開時,又傳來一個清亮的女聲。
“我們怎麼知道你們是不是假的!”
“喲,妞啊!”晁逸帆嘿嘿一樂。
這下連安貞也看不下去了,女醫生沒好氣的拍了他一巴掌,朝黑暗裡迴應道:“別擔心,我們不是壞人,我們還帶着孩子呢。”說罷將小男孩和潘珞拉出來亮了個相。
潘珞氣鼓鼓的嘟着嘴,小聲嘀咕道:“我都十六了!”。
又是一陣沉默。
晁逸帆不耐煩了,轉身問道:“既然不是追兵就算了,幹嘛管他們?咱走咱的不就行了?”
衆人一聽也對,確實是這麼個理,對方應該不是那夥兒追兵,那些人才沒興趣隔空喊話,他們更習慣拿子彈交流。
“走,不管了。”柱子手一揮,叮囑小米和小魏:“盯着點。”
一行人也不拖沓,說走就走,雖然對莫名出現的兩個人有些好奇,不過眼下還是跑路更重要。
晁逸帆提溜起研究生,晃了晃手槍,道:“你小子不幫忙殺行屍我不怪你,但你要是敢憋什麼壞主意,我絕對讓你後悔你媽生下你!”
研究生被這個光頭同齡人*裸的威脅差點嚇尿,小雞啄米也似的狂點頭,頭髮上的汗珠唰唰甩了晁逸帆一臉。
衆人轉身剛沒走幾步,身後又是一聲突兀的女聲,還是剛纔那個。
“等等!”
說完山道上響起一陣跑動聲,衆人有些搞不清狀況,不過還是擺開了架勢,刀槍林立。
片刻後,山道盡頭跑下來兩個人影,一個高一個矮,一男一女。
兩個人跑的很急,由遠及近完全不顧衆人豎起的槍口。
“停下!”姜河趕緊制止,生怕晁逸帆擦槍走火。
兩人聞聲一頓,齊齊停在距離衆人五米處,放下手中的東西,高高舉起了手。
明俊偉摁開宋瑤那把光線不足的手電筒照了過去,映出兩個人樣貌。
男的是個壯漢,個頭差不多有一米八幾,看起來比晁逸帆還高。但晁逸帆是高瘦,而這個漢子卻一身結實的腱子肉,這個天氣上身居然就繃着一件黑背心。男人頭髮不長,眉眼端正,看起來頗有幾分硬漢風采,一條肥大的褲子多有磨損,腳邊放着一個鐵桶和一把鐵杴,桶裡的水還在兀自晃動,不時濺出些水花。
女的一眼看去就知道又是年輕姑娘,一米六左右的身高站在壯漢身側顯得很袖珍,光線雖然黯淡,但還是可以看出姑娘清秀可人的面貌,略長的齊頭簾遮住秀眉,雙眼黑夜中依舊閃亮,她輕咬嘴脣,面對黑黝黝的槍口顯出幾分緊張。頭髮很長,姜河的位置看過去,打着卷兒長過了腰,穿着一件嫩黃色的防曬服,下襬垂到胯間,牛仔短褲下一雙細長的腿,踩着一雙撲滿灰塵的帆布鞋。
“這天氣穿絲襪不冷嗎?”晁逸帆偏頭問了一聲。
宋瑤擰了他一把,沒好氣道:“那叫打底褲!”
明俊偉咳了一聲,與柱子對視一眼,正想着怎麼開口問話,對方倒是先開口了。
“你是大夫嗎?”年輕姑娘臉帶急色,指着安貞身上的白大褂問道。
“嗯。”安貞點點頭,向前走了兩步。
姜河和明俊偉往裡站了些,攔在安貞身前。
男女兩人對視一眼,似乎很是欣喜,女的本想上前兩步細看,一旁的男人拉住了她。
“我們有人病倒了,能不能——”
“不能,沒時間。”晁逸帆冷冰冰的打斷了問話。
姜河看了他一眼,沒有說什麼。
男人臉色一黯,對女孩無奈的聳了聳肩。
“快走罷。”柱子催促道。
女孩眼珠一轉,叫道:“是不是有人追你們?”
衆人停下腳步,猶疑的看了過去,柱子打了個手勢,小米小魏兩人向前探了幾步,一有變故就準備拿下兩人。
“你們誤會了!”女孩連連擺手:“我們在前邊的村子有藏身的地方!如果你們願意幫忙救人,我可以帶你們去!”
男人顯然有些不放心,幾番制止都沒能停住女孩的話頭。
女孩說話太急,氣息有些不穩,玲瓏有致的身體起伏不停,舔舔嘴脣給自己壯了壯膽,上前幾步,道:“你們人這麼多,還帶着槍,應該不用擔心什麼吧?”
柱子回頭跟姜河等人低語一番,覺得可以試一試,畢竟大半夜的,他們自己雖然也可以找到村子,但是能否快速整理出來一個可以躲藏的地方,還真不好說,而且反正是同路,不如賣個人情。
明俊偉暗自打量着兩個人,除了男的看起來比較孔武有力,女人不存在威脅,於是徵求了幾人意見,算是同意了女孩的提議。
“搞外交去。”明俊偉用胳膊肘碰了碰姜河。
姜河整理一番措辭,站到女孩面前伸出了手:“姜河。”
“路茜。”女孩跟他簡單握了手,指了指身後的壯漢:“他是曹良。”
男人擺擺手算是打過招呼,彎腰拎起水桶扛上了鐵杴:“那…可以走了嗎?”
明俊偉等人閃開一條路,讓曹良和路茜兩人帶路,他們則是保持着一定的距離跟在後邊。
安貞有些哭笑不得,自己這個醫生都沒有說什麼,居然就被兩撥人當作籌碼給使用了一回。她快步趕上帶路的兩人,問道:“姑娘,你們朋友是被咬了嗎?”既然事關治病救人,自己總得問問清楚。
叫做路茜的姑娘擦了擦額頭的汗跡,解釋道:“沒有,前兩天還好好的,昨晚就突然病倒了,又發燒又吐,不知道什麼情況……您可以治好嗎?”
安貞想了想,回道:“看到病人才能確定,不過我們沒有任何藥品,所以你不要抱太大希望。”
“這個不用擔心。”曹良憨厚一笑,道:“縣醫院離得不遠,我們可以開車去拿藥!”
“你們有車?”明俊偉眼前一亮:“那你們去山上做什麼?爲什麼不開車?”
曹良見這些武裝分子的槍口不再對準他倆,語氣也友善了許多:“我們到水庫取水,林子裡有活屍,開車怕驚擾到它們。”
“嘖嘖,不是說大塊頭有大智慧嗎?”晁逸帆一臉鄙視:“車能多大動靜,速度纔是王道!”
路茜對這個光頭小子很有意見,轉頭剜了他一眼,嘲諷道:“人家說用腦多掉頭髮快,看你也不像啊?”
姜河見兩人有掐起來的意思,連忙插到中間打圓場:“都息怒息怒,能動手儘量別吵吵。”
衆人加快了腳步,在兩人帶領下很快翻過土坡,沿着一條泥濘小路鑽了進去。
“這…”姜河打亮黯淡的手電照了照左右,全是綠油油的玉米稈:“莊稼?”
“嗯,這邊都是農民的地,現在全荒廢了。”曹良走在最前,雖然一路小跑,不過說起話來大氣不喘,看得出體力過人。
“怪不得這麼難走,引水渠啊。”晁逸帆擡腳踩着小道兩沿土坎,學企鵝跑步。
確實是引水渠,這條小道大家只能排隊前行,兩側玉米林因爲缺水的緣故,很多都已經出現枯黃,但多數玉米稈依舊豎得筆直,林間蜘蛛網密佈,油綠的玉米葉煞是鋒利。饒是衆人都穿着長袖,但還是免不了在跑動中被斜斜探出的葉子在手上臉上劃出道道血痕。
“這麼一大片玉米,囤起來夠吃半年吧?”姜河好像發現了新大陸,興致勃勃道:“咱也不能老吃那些垃圾食品,正好用玉米補充補充維生素!”
前邊的路茜像看白癡一眼瞅了他一眼,無奈的嘆了口氣:“四體不勤五穀不分……”
姜河老臉一紅,扭頭問身後的宋瑤:“我哪裡說的不對嗎?玉米不含維生素?”
“玉米一般十月份才能收成,這會兒剛九月中,災變後這裡估計就荒廢了,那裡還能長出玉米。”宋瑤也忍不住奚落他一番,末了安慰道:“不過咱們可以刨一些玉米稈曬乾,生火方便。”
“這可不好說。”晁逸帆不知道這會兒哪來的興致,忙不迭的接話:“前幾天連下幾天暴雨,指不定又萬物復甦了呢?”
“你和姜河不懂還是少說話,盡丟人。”明俊偉毫不留情補了一刀。
兩個棒槌翻翻白眼兒不再廢話,埋頭繼續奔跑。
大概跑了有二十多分鐘,一馬當先的曹良停下腳步,高高舉起了手:“到了,停一下。”
前邊猛地一停,跑在後邊的柱子等人一時剎車失靈,撞在了前邊的人身上。小米小魏大驚失色,‘哐框’端起槍吆喝了起來:“咋了咋了!”
“閉嘴!”路茜轉頭低喚了一聲,貓着腰招呼衆人鑽了出去。
“這小娘皮膽兒挺肥啊?”晁逸帆有些好笑的跟幾人耳語。
“也是着急自己朋友吧。”宋瑤笑了笑,也覺着這姑娘性格蠻有趣。
雙方不知根不知底,短短几句話確立了短暫互助關係,面對己方長槍短炮,她還能表現的如此強硬,確實有意思的緊。
玉米林外邊又是一條土路,沿着土路疾行片刻,穿過一片楊樹林,衆人從一處緩坡爬了上去。黑暗裡,一排低矮的平房靜靜的趴在地上,與遠山遙相呼應,隱隱透着一股寒意。
平房不多,參差不齊,有的倚靠山體圍起一圈矮牆劃了院子,有的則是孤零零的矗立在一隅。晚風輕撫,送來陣陣潮溼的臭氣。
“有行屍?”姜河皺眉問道。
“你旁邊是豬圈。”路茜將幾人往旁邊扯了扯,指着幾人身側矮牆。
在曹良的帶領下,一行人沿着平坦的土路走了進去,從民房之間穿了過去,走到盡頭處一間大紅門前停了下來。
這是一座典型的農家小院,和前邊那些低矮的民房形成鮮明的對比。大紅門兩側的牆壁都刷着水泥,牆頭栽滿玻璃片,門額瓷磚貼片,‘天道酬勤’四個大字鐵畫銀鉤。
曹良掏出鑰匙擰開門鎖,將衆人讓進院子。
“操!這是村長家吧!”晁逸帆把槍插回後腰,指着二層小樓不住讚歎。
路茜裝作沒聽見,仔細將門閂插上,快步跑上小樓臺階打開了防盜門。
一道黑影‘嗖’的躥了出來,撲進路茜懷裡。
神經緊張的幾人一下四散跳開,‘踢裡哐啷’舉槍對準了路茜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