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跟進去嗎?”路茜打開車窗,目光穿過一排鬱鬱蔥蔥的樹林,打量着林間露出的農鎮一角。
她們在路上耽誤了一小會兒,在天亮前追到了前車,前車一路開的飛快,從輔路急轉直下插進了田埂,揚起一路煙塵而去。
路茜幾人雖說戰績不菲幹掉了兩個人,但終究不是正面肉搏型的,再加上擔心打草驚蛇傷及孩子,一路只能遠遠墜着,生怕被前車發現。爲此,路茜摸黑開夜車,頭燈都不敢開。
黃牙小子不知在打什麼算盤,眼見臨近南塘,主動指出一條小路,並提議停在這裡等候。在曹良語氣不善的恐嚇下,黃牙小子哆哆嗦嗦道出了實情。
“他們的地盤有哨崗,離太近會被發現。都是當兵的,眼神兒特好使!”黃牙小子害怕曹良不信,指着遠處路邊一道長長的鐵絲網,道:“那邊靠大路,進不去,只有這邊蒿草地裡一條通路。他們這地方不大,一條直路連着高速到襄汾那邊兒。這片野地到處都是土包子,指不定草叢裡就趴着他們的人哩!”
“你怎麼知道這麼清楚?”安貞望着遠處隨風輕搖的草叢,覺得黃牙小子應該沒撒謊,掩着農鎮的樹林排的很密,開車雖然進不去,但是溜進去個把人肯定很容易。如此一來,行屍也有可能鑽進去,所以這裡安排崗哨也在情理之中。
“聽,聽人說的。”黃牙小子瑟縮着低下頭,左右瞄了瞄,低聲道:“咱們再往後退一點吧,大白天的,這玻璃反光。”
曹良略帶詫異的看了他一眼,想想還是同意了。路茜發動車子,切諾基順着來路的車轍後退了一段距離,停在一處低窪,側邊是幾顆橫倒的枯樹,摞在一起正好擋住了車身。
“咱們就這麼等着嗎?”小麥回頭看了看來路,一條被行車軋出來的黃土路,崎嶇坎坷,山路十八彎。遠處天空蔚藍,和地面揚起的黃沙塵土對比鮮明。
“你們最好別想着進去,這裡到處都是人。”黃牙小子似乎很畏懼這個地方,一直在打量四周,生怕草叢裡突然鑽出一個哨兵。
曹良打開窗戶點上一根菸,總是覺着哪裡不太對勁,看看安貞和路茜,似乎臉上也有猶疑的神色。
“不對吧。”曹良咂摸了一番,疑惑道:“你說裡邊都是當兵的?”
“昂,說是退伍兵,還有村裡人。”黃牙小子被問的一愣。
“那我們幹嘛要躲着他們?”曹良納悶了,琢磨着是不是有點草木皆兵了。
“哎喲大哥啊,他們可比我們二叔狠多了!”黃牙小子一臉‘你這個傻大個’的表情,告饒道:“你們如果不相信就算了,別帶上我,我自己走回去行嗎?”
曹良幾人不可置否,對他的話半信半疑。正常來說,當兵的總歸不會太過大奸大惡,而且雙方又沒什麼利害關係,進去找個孩子而已,難道還能給活剝了?
雖然心底存疑,不過幾人也沒有再問,畢竟黃牙小子信不過,誰知道他會不會暗地裡使什麼壞?曹良行動不太方便,剩下的三個都是女流,貿貿然闖進去搞外交着實不太合適。眼下似乎沒有別的辦法,只能先耐心等一會兒,看看那輛車會不會原路返回,如果到了晚上還是沒動靜,那時再考慮進去看看。
他們在等待,而有的人已經行動了起來。
金博熟門熟路,且不喜繞彎子。他沒有特意進入野地土路,而是沿着公路一直狂飆,直接開進了高速路。
老炮之所以選擇走小路,主要是爲了避開高速路上的行屍,他帶着鄭老二的閨女,容不得閃失。路茜幾人一路尾隨,並且聽取了黃牙小子的建議,算是有驚無險的抵達了目的地。
而金博和姜河趕時間,只想迅速追回安醫生她們,所以非常戲劇化的擦肩而過了。
切諾基停在了高速路邊,前邊的路面上遺留着許多車輛,可以看出這裡曾經發生過一起嚴重的車禍,一輛燒的烏黑的油罐車橫躺在路上,幾乎堵住了整條路,周圍橫七豎八翻倒十餘輛小車,有的撞成了一堆廢鐵,還有的被燒成一副空架子。焦炭狀的屍體比比皆是,右側鐵絲網開着幾道口子,下邊有十幾間散落的民房,俱是死寂沉沉,間或有行屍溜達出來。
路面上游蕩的形式不多,基本都圍攏在左側的鐵絲網外,似乎裡邊有着十分吸引它們的東西。油罐車車尾露出一處空蕩,遠遠看過去,後邊一片坦途,沒有堵車,只有大量行屍停駐。
“什麼情況?”姜河一陣頭大,先前金博信誓旦旦的說可以追上,結果狂飆一夜連個車屁股都沒瞧見。現在倒好,明擺着又是死路一條。
金博眉頭緊鎖,疑惑的看向高速路旁的野地,嘀咕道:“難道從那邊走的?”
“什麼?”
“沒什麼,咱們可能比他們快了一步。”金博從後座撿起他的長刀,扭頭道:“走吧。”
“走哪?你給我說清楚啊。”
“他們可能是從小路進去了,不過按理說不會啊,你們的人怎麼會知道小路的?”金博也是一臉迷糊,他覺得姜河他們的人或許根本沒有來這裡,保不齊是逃了呢?
“你問我我問誰?現在該怎麼辦?你們的醫生呢?天都亮了,不管是誰,總得找個能治病的!”姜河心裡越來越沒底,潘珞雖說被咬的地方不致命,但誰知道那該死的病毒幾時發作呢?
面對姜河連珠炮般的發問,金博沉默了一陣,道:“先不管你們的人了,二叔讓老炮帶着秋彤來求援,他們走的早,搞不好已經進去了,所以咱們得直接去裡邊。”
“從哪裡?進去之後呢?”姜河見他拈起一塊抹布,慢條斯理擦淨了刀刃上的血漿,心底升起一股不詳的預感。
“先找到秋彤,然後見機行事。到時候你帶着秋彤跑就是了,剩下的交給我。”金博臉色淡然,言語間沒有一絲緊張。
姜河心道一聲‘果然如此’,嘆道:“人家都是大兵哥,你拿一把刀進去耍流氓,靠譜嗎?”
“不然怎麼辦?你有坦克嗎?”金博打開車門跳了下去,指着行屍聚集的鐵絲網,道:“5秒,能不能爬過去?”
“……”姜河目測了一下鐵絲網的高度,三米左右,最頂上是故意擰出來的鐵絲斷茬,防止有人攀爬的。
“差不多吧。”姜河握緊了柴刀,探手把那塊擦血的抹布揣進了兜裡。
“最多10秒,油罐車後邊還有行屍,全引出來我也只有跑的份兒。”金博貓着腰帶他從幾輛車尾後繞了過去,路旁欄杆下邊是五米左右的緩坡,行屍基本都圍攏在這裡,裡三層外三層扒着鐵絲網吆喝。按金博所說的辦法,他會引開行屍幾秒鐘,姜河需要趁着這點時間迅速攀上鐵絲網,並且翻過去。
姜河眯眼打量着,鐵絲網後邊的蒿草勢頭正盛,兩側有起伏的土丘,高大挺拔的白楊樹延伸出兩排,茂密的樹冠在空中縱橫交錯,給地面投下一片陰涼。下邊的土路不寬,很常見的田間小徑,除了灌木草叢就是大量垃圾廢料,遠遠都能看到嗡嗡飛舞的蒼蠅羣,也難怪行屍捨不得走。
再往後就看不到了,畢竟不是大道坦途,這種田間小徑最明顯的特徵就是,看着哪一邊都像通路。有的土丘就是一個小墳包,有的還蠻高的,遍野荒草大樹,根本看不到金博所說的小鎮。
“裡邊有崗哨嗎?”來路上金博給姜河提點了許多,其中一大要點就是這裡遍佈的崗哨。
“應該沒有,從這兒進去到鎮裡,走路還得半個小時,他們應該沒那多人手看着這裡。主要集中在居住區周圍和那片野地,另外還有通往臨汾的公路。”金博熟記了地形,給自己設置好幾個逃離點,道:“準備好了嗎?”
“好了。”姜河吞了吞口水,將柴刀插進了後腰,他也不想叼着刀子爬,刀上滿是人血行屍血,來個交叉感染可就扯淡了。
金博深吸一口氣,如出籠的野狗一般飛撲出去,助跑兩步躍上一輛白色轎車,狠狠踩了腳引擎蓋。
‘砰’的一聲金屬脆響,引擎被踩進去一個坑,但是並沒有如金博預料中那般響起警報。
“操!”金博氣哼哼的罵了一句,雖然警報未鳴,但那勢大力沉的一腳還是驚動了鐵絲網外的行屍,行屍嗷嗷叫喚轉過頭,邁開步子涌了上來。
姜河瞅準時機,從車尾溜了出去,蹲在路旁的欄杆後,只等趴在鐵絲網最裡層的行屍閃開空蕩就出去。
等候在車裡的幾人齊齊一個激靈,面面相覷的看向遠處。
“你聽見了嗎?”曹良問道。
“是槍聲嗎?”小麥掏了掏耳朵,一臉狐疑。
“不是,路上有行屍,應該是碰着啥了。”黃牙小子習以爲常,暗暗嘲笑這幾個人大驚小怪。
安貞解開乒乓球炸彈的袋子,拿出幾枚裝進了大褂口袋。
“以防萬一。”看着曹良不解的眼神,安貞主動解釋道。
在姜河看來,金博生猛是一回事,蠢是另一回事,他從來沒見過有人上杆子去和行屍玩命的。
畢竟行屍不知疲累,也不怕疼不怕癢,你砍它也好,罵它也罷,除非死掉,否則還是會義無反顧的朝你蜂擁。就算你身手再好,你能跟行屍打持久戰嗎?
當然了,姜河沒見過金博在防空洞獨鬥行屍的英姿,所以這會兒纔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他們一貫的套路是,能躲則躲,實在躲不過,那就邊殺邊躲。總之儘量和行屍保持距離,並且在合適的時機鞋底抹油開溜。而金博不這樣,他會保持一個自認安全的距離,然後把剩下的事情交給長刀。
換句話說,如果行屍沒有突入他安全距離,那麼他很有可能會站在原地一直砍下去,直到行屍死絕或者自己力竭。
姜河暗自給他貼上一個‘缺心眼兒’的標籤,趁着行屍蜂擁涌上路面,腰身一矮從欄杆下鑽了出去,順着緩坡就地滾落,用超乎他自己想象的靈敏撲到了鐵絲網上。
幾個行屍發現了身後的猴子,調轉槍口扭了過來。姜河不去理會,腳下用力縱身一跳,探手摳進了鐵絲網之間的孔洞,奮力將身子拉扯上去。
行屍撲向鐵絲網的剎那,姜河賊溜溜的縮起了雙腿,讓行屍撲了個空。
路面上的金博鬆了口氣,長刀揮灑出一蓬血雨,錯眼看到油罐車後的行屍羣開始動作,立馬翻身跳上一輛車,刀光幾次翻卷,人已經逃開老遠。
誰說金博傻?人家只是給姜河爭取安全時間而已。
行屍雖然沒有金博動作快,但架不住人家數量多,當先跟在金博屁股後頭的被甩開,但路邊的行屍轉過身正好跟他來了個面對面。
金博單手撐在欄杆上,一個標準的跨馬動作,翻身越過護欄,刀尖順勢削掉幾個腦殼。
而此時,姜河還在笨拙的向上攀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