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麥在半路就醒了,她被一個小夥子扛在肩頭,沒等她弄明白是怎麼回事就被塞進了車廂。
和她一起被塞進去的還有食物、清水、各種包裹。小姑娘在短暫的恐懼後恢復了鎮定,雖然她的戰鬥力不強,但腦筋轉的不慢。
同車有三個人,前邊兩個,後邊一個,她斜靠在座位上,中間堆着大包小包。三個人嘰嘰喳喳吵說着白天的遭遇,各自清點收穫,商量晚上要去哪裡找樂子。沒人理會“昏迷”的小麥。
車開的很快,顛簸地厲害,小麥強忍着嘔吐的衝動,暗暗檢查身體是否有傷。中巴車被撞翻的時候她剛剛坐在座位上,劇烈的碰撞把她甩了出去,狠狠摜到了車頂,隨即車身被橫撞出老遠,她的身體也隨着慣性不斷碰撞,最終身體啓動了自我保護機制,昏了過去。
很幸運,小麥除了渾身關節痠痛以外沒有別的傷,她不知道路茜、曹良等人處境如何,但她清楚,這些人是要把她帶進礦洞。想通此節,小麥倒是安心了一些,姜河他們一直沒回來,想必也在下邊。不管出了什麼意外,能跟他們在一起,心裡的恐懼便消散了許多。
汽車停到一處空地,周圍有一排平房,還有一些低矮建築物。坐在後排的小夥子扛起了她,跟其他人有說有笑的走進蒿草地。小麥的長髮垂下來擋住了臉,她偷偷將眼睛睜開一條縫四下打量,發現車並沒有開出多遠。這片蒿草地貌似就是他們白天見到的,如此說來,大柳溝煤礦確實有人,只是和姜河他們先前的推測不同,這裡並沒有部隊,這些人看着也不像善類。
蒿草叢行走了一段距離,隊伍停了下來。小麥聽到有人呼喊着說了些什麼,扛着小麥的人站得比較靠後,所以她聽得也不是很清楚。隱約有“下邊進來人”、“都死了”幾個詞鑽進了耳朵。
“是姜河他們都……死了?”小麥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努力屏蔽掉周圍人說話的噪音,試圖聽清前邊的人在說些什麼。
可惜未能如她所願,幾個小夥子跑回了車邊,把她和一些包裹扔回了車上,關掉車門離開了。
小麥靜靜地躺了十多分鐘,確認周圍肯定是沒人了,這才小心翼翼地坐起身,藉着月色打量起四周。
三輛切諾基一字排開,面朝一座黑色的小山丘,小麥認了出來,這是白天她們看到的煤矸石堆。
周圍漆黑一片,那些廢棄的房屋大門洞開,黑黝黝的讓人害怕。
車門車窗都上了鎖,小麥爬到駕駛座,打開手套箱、儲物盒翻找起來,希望可以尋到得以利用的東西。她摸到副駕駛座位下襬着一個紙漿桶,扣開蓋子,一股火藥味兒迎面撲來,嗆得小姑娘一陣咳嗽。小麥急忙扣上蓋子,摸索着打開了一旁的塑料袋。塑料袋裡放着許多小球,她拈起一個看了看,發現是乒乓球,只不過這些乒乓球都很重,似乎裡邊填充了什麼東西,乒乓球上有個小洞,不過被蠟油封住了。
小姑娘摸不準這是些什麼玩意兒,原封不動的放了回去,敲了敲車窗,鋼化玻璃的悶響迴盪在狹小的車廂。
“怎麼辦呢?”小麥默唸着‘冷靜冷靜’,腦子裡飛快閃過明俊偉、晁逸帆這些人的面孔,試圖想象他們如果在這裡會如何做。沒等她琢磨明白,後視鏡裡出現了跑動的人影。
小麥急忙縮了下去,不錯眼的盯着後視鏡,看到一箇中年男人帶着一個女的跑了過來。夜色如墨,看不出男人長什麼樣子,男人快步跑到車邊,在車門上搗鼓了一陣,又跑到另一輛車旁打開了車門。本小說手機移動端首發地址:一男一女上了車,切諾基亮起尾燈,原地轉過方向疾馳而去。
小麥不知是慶幸還是遺憾,剛坐起身,又看到一個身影出現在後視鏡裡。這個人她記得,就是扛着她的小夥子,他直奔小麥這輛車而來,離老遠便開了鎖。
車窗鎖‘咯嘣’一聲彈了起來,小麥愣了一下,急忙將座位向後推了推,探手抱起那桶火藥,掀開了蓋子。
迪克小牛仔匆匆趕來,嘴角斜叼着捲菸,披肩亂髮被夜風吹的四散,顧不得整理髮型,迪克小牛仔伸手拉開了後門,爬上座位翻找了一陣,期間疑惑的‘誒’了一聲。
小麥身子緊貼在車門,緊張到了極點。她本以爲這小子會開前門,小麥的計劃是把這一桶粉塵迎面撲他一腦袋,然後趁亂逃跑,誰知道迪克小牛仔卻鑽進了後座。小姑娘屏住呼吸,抱着火藥桶的手心沁滿汗珠。
後座窸窸窣窣一陣,迪克小牛仔的腦袋從前座縫隙伸了過來,他沒有注意到近在咫尺的小麥,嘴角香菸騰起的煙霧薰眼睛,他扭着身子探手從副駕駛座位下拎起了塑料袋,猛地一愣,藉着透過車窗的月光,隱約看到一團黑影動了動。
就在迪克小牛仔扭頭的一瞬,小麥一聲尖叫,揚手將火藥桶掀了個底朝天。
火藥粉劈頭蓋臉撲了迪克小牛仔一腦袋,菸頭火星閃動,隨着一聲輕響,車廂內‘轟’的一下爆燃起一蓬火球!
小麥驚叫間只來及伸手擋住了臉,眼前閃過一道刺眼的亮光,一股灼熱的氣浪撲面而來。
迪克小牛仔整顆頭顱被爆燃的火焰吞噬,慘叫着撲下車座,化身惡靈騎士掙扎撲騰了一陣,一頭栽倒在地。
小麥顫抖着放下了手,額前劉海兒被火苗舔掉一片,整個車廂裡瀰漫着一股硫磺和皮肉毛髮燒焦的臭氣。小姑娘手忙腳亂打開車門,腿彎一軟跪倒在地,大口大口呼吸着晚風送來的冰涼空氣。
不遠處,迪克小牛仔撲倒在地上抽搐了幾下,腦袋上泛着綠光的火苗隨風搖曳,逐漸熄滅,一股青煙嫋嫋散開。
小麥哆哆嗦嗦爬了過去,從惡靈騎士版迪克小牛仔兜裡掏出了車鑰匙,忍不住瞥了眼燒成焦炭的人頭,胃裡一陣翻滾,偏頭吐了一地。
姜河鬼鬼祟祟同廢洞裡探出了頭,左右瞄了瞄,沒有人。
“就是這兒吧?”姜河指着拱道斜對面一堵磚牆,動了動肩膀:“明大俠,還醒着沒?”
“嗯,沒錯。”明俊偉拍拍他,示意放他下來。
兩人左右攙扶着明俊偉,快步走到磚牆前。
“這裡是什麼地方?”宋瑤不明就裡,不知道明俊偉幹嘛一定要找這個東西。
“你倆快點跑,逸帆他們應該還在煤矸石堆那裡找我和柱子,你們用最快的速度離開這片區域。”明俊偉強忍着咳嗽的衝動,一字一頓說完這段話,見兩人一臉怪異的表情,笑道:“這裡全是炸藥,夠把整個防空洞炸平了。”
姜河劈手奪過火把,罵道:“你能不能有點文化人的覺悟?不是炸涼水塔就是炸防空洞,思想太極端了吧。”
“我出不去了,趁我還有點力氣,再掩護你們一次。”明俊偉虛弱的笑了笑,道:“你聽,槍聲、行屍,你們把這裡折騰成這個鬼樣子,他們能放過你?”
“你胡說八道什麼,哥們兒這就帶你出去,安醫生在外邊,讓她看看你傷哪兒了。至於這裡關我屁事,我什麼都沒幹。”姜河大呼冤枉:“我殺了一個人,行屍跟我沒關係,這幾個小時我盡在廢洞裡兜圈子了。”
“嗯?”明俊偉有些意外的皺了皺眉頭:“你不是把人家領頭的打黑槍了?”
“我哪有那個本事!”姜河看了眼宋瑤,後者也是一臉的莫名:“明大俠你是不是燒糊塗了?趕緊走,甭廢話了,這裡離坑道不遠,他們怎麼亂是他們的事,跟咱沒關係。”
“沒關係?”
拱道里突兀的傳來一聲疑問,三人詫異的轉過臉,只見一個渾身浴血的男人提着一把同樣佈滿血污的長刀出現在通道拐角。
“我日。”姜河心說壞菜,急忙擋在了兩人身前:“金博,你…你沒事吧?”
明俊偉和宋瑤面面相覷,沒曾想姜河在這兒還有熟人?
“騙子。”金博一步一步走向三人,身後留下一串清晰可見的血印。
姜河咂咂嘴,無言以對。
“我幫你救你女朋友和妹妹,你就這麼回報我的?”金博說的很慢,語氣冰冷。
“抱歉,騙你是我不對,可是我沒別的辦法。”姜河整理一番措辭,發覺似乎沒什麼可解釋的,只好坦然道:“其實我不是你們的人,誤打誤撞碰上了你。”
“我知道。”金博走到距離三人兩米處停了下來,刀刃上黏稠的血漿順着血槽滴落地面,他頓了頓,指着姜河身後的宋瑤,語氣裡有些不解:“她是你女朋友吧?既然你已經救了她,爲什麼還要毀了這裡?”
“這話什麼意思?”姜河更是疑惑,反問道:“你憑什麼說是我搞的?”
“呵呵,大丈夫敢做不敢當?”金博眼神充滿戲謔,揶揄道:“我本來以爲你算是條漢子,沒想到這麼縮卵。”
“操!有話直說行嗎?”姜河不樂意了:“沒錯,我是騙取你的幫助了,我救了我的夥伴,現在要跑路,你要麼放行,要麼咱打一架,不帶潑髒水的!”
“潑髒水?你敢說那個光頭不是你們的人?”金博眯眼看着他,手裡的長刀微微動了動,他決定了,如果姜河說他不認識,那就一刀砍死他。
這回輪到三人傻眼了,面面相覷了半天,姜河結結巴巴的問道:“光,光頭?是不是挺高的個子?還——”
“還拿着一把鍘刀。”金博點點頭:“這麼說,你承認了?”
“我他媽承認什麼了?”姜河一陣頭大,臥槽難道晁逸帆也下來了?他下來幹嘛?自己不是讓潘珞帶他去煤矸石堆那裡嗎??
姜河自以爲算無遺策,可卻忘記了晁逸帆的性子,他哪裡是老老實實聽指揮的主兒?一聽潘珞說姜河孤身涉險去救宋瑤,當即便要求潘珞帶他們下洞。兜兜轉轉間居然廢洞繞進了1號洞,避開了中間一大段路,也和姜河、明俊偉兩撥人擦肩而過,最終搞了這麼一出混亂。
明俊偉有些詫異,也有些好笑,同時還帶點後怕。幸虧這個金博突然出現,否則一會兒自己點了炸藥豈不是連晁逸帆他們也一起給埋了?
“等等等等。”姜河見金博有掄刀砍人的架勢,急忙制止道:“光頭仔確實是我朋友,不過我不知道他什麼時候下來的啊,你們碰上了?”
金博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問道:“不是你指使的?”
“我他媽去哪指使?剛下來沒多久就碰上了你,好不容易找到我媳婦兒和大舅子,哪有時間指揮別人!”姜河見他怒氣值稍減,急忙換了平和語氣,道:“可能他們等着急了,所以纔下來的,誤會,全是誤會。”
“因爲你的誤會,我們死了很多人,我們也有老弱婦孺,因爲你朋友的行爲,可能都會死。”
“操!你們的人命是命?我們的不是?”姜河怒了,想起柱子不由鼻子一酸:“如果不是你們的人抓了我們的人,我們閒的想吃屁纔會下來!
明俊偉眼見這倆小夥子越扯越遠,急忙咳嗽了一聲,道:“誤會也好,走火也罷,咱們雙方都有損失,你追到這裡也不是爲了扯皮吧?”
金博看了看明俊偉,輕輕點了下頭,似乎想到了什麼,擡眼問道:“我想知道……你們是怎麼找到這裡的?”
“不說我還忘了,你還好意思問我?你們電臺裡烏拉烏拉說這裡是安全避難所,還他媽歡迎光臨!歡迎你媽逼!就是這麼歡迎的?!”姜河猛地想起了這茬,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指着金博破口大罵:“你們也真他孃的黑心,靠這個騙了多少人了?要不是我意外發現了地洞,我媳婦和妹子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姜河罵的吐沫橫飛,金博卻愣在原地,半天沒有還嘴。
半晌,金博一臉迷糊的問了一句:“電臺?歡迎光臨?”
“裝傻呢?”姜河揶揄道。
“沒有,你說清楚。”
明俊偉止住姜河,問道:“你們是不是用電臺向外呼叫過?”
“我們哪來的電臺?這裡不是農民就是農民家屬,誰會搞那些東西?”金博擦了擦臉上的血污,仔細打量着三人的神色,想分辨出他們是不是在胡扯。
“事到如今,我們也沒必要編故事。我們是在車載頻道里聽到的信息,廣播裡說[歡迎到大柳塔煤礦避難所],所以我們才一路找了過來,不然誰知道這地下會有防空洞。”明俊偉隱隱察覺到一絲不對,說完陷入了沉默。
金博眼珠轉了轉,顯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急道:“別打了,咱們講和吧。”
“你說了算嗎?”明俊偉問道。
“算,姜河,我信過你一次,你也得信我一次,咱們講和,這事兒翻篇兒。我們死了人,你們也死了人,再打下去無非兩敗俱傷。我一把刀就能殺了你們三個,你考慮考慮。”金博面色懇切,赤裸裸的威脅在他嘴裡好像是哄孩子一樣。
“你殺不了我們。”一直沒吭聲的宋瑤舉起五連發對準了金博,不等幾人言語,又放下了槍口,輕聲道:“不過我們同意講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