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 悽風冷雨

“冷暖俗情諳世路,是非閒論任交親。”————————【遷叟】

靈前擺着的油燈悠悠的晃動着燈火,屋外又落着微雨,靈堂內外幽冷無比。劉瑁的話音落畢,堂下寂靜無比,誰也不敢第一個作聲,每個人的心都如墮冰窟,不知這局面將如何收場。

吳班冷哼一聲,上前一步,朗聲說道:“如今朝廷大軍就在白水關外,你如此僭逆行事,難道就不怕身死族滅嗎!”

他此時的底氣全來自於府外的那百十個家兵,這些都是隨吳懿入蜀的精銳部曲,如今堂下不過幾十個巴郡賨人,到時候火併起來,還不知道勝負在誰手上。

吳班正得意間,卻是未曾想過劉瑁既然敢在這時候發難,必然是有法子讓孫肇率兵入城。他臉上的笑容尚未散去,就只聽府牆之外突然傳來震天般的喊殺聲,那殺聲從街頭傳來,越來越近,很快在一陣雜亂無章的刀劍交擊聲過後,一支精銳的青羌兵便團團涌入,圍住了府邸。

作爲劉焉手下的得力干將、負責掌管悍勇的青羌兵的校尉孫肇全副武裝的走了進來,他先是對劉焉的靈柩拜了一拜,然後又對劉瑁一揖,恭聲道:“校尉孫肇,見過使君!”

“都殺盡了?”劉瑁冷笑一聲,往日那些瞧不起他‘狂妄’行跡的士人們如今一個個面如土色、噤若寒蟬,竟是連看都不敢看他一眼,讓他心中從未有過今日這般暢快。

孫肇陰鷙的臉上擠出一笑,道:“不知誰暗中指使,意圖兵圍州牧府,密謀作亂。彼等百十人精銳,皆爲屬下所擒,聽候發落!”

“主事之人我已知道是誰。”劉瑁悠悠說道,轉頭看向來敏,指其道:“彼等自從入蜀以來,屢生災異,我先父之病,未嘗不是由此而愈篤。先父早知其心有異,不過念在至親的份上,只讓其出府別居,誰知其又屢傳亂言,弄得人心惶然,今日竟敢謀害於我!枉我家待其深厚,誰料彼等還藏有如此奸計,今日非得在我先父靈前問罪不可!”

孫肇話不多說,朝左右一揮手:“拿下!”

吳班拔劍叫道:“我等身負王命,招徠益州羣士,看爾等何人敢上前謀逆!”

他這話唬得住尋常人,卻唬不住孫肇手下這批不知王法教化的青羌、氐人。只見一個羌人揮舞刀劍,猙獰着衝了過來,吳班見勢往旁一躲,揮劍便砍,他曾也是在陳留混跡已久的遊俠兒,身形劍法遠勝於尋常士卒,何況是靈堂這種地形並不開闊的地方,更有利他的發揮。

那名羌人一時不防,頓時被砍傷了右臂,他怪叫一聲,剛打算用左手去捂傷口,只見眼前的吳懿緊接着一道劍光劃了過來。羌人脖頸處的鮮血猶如泉水噴涌而出,嚇煞了在場的一干士人,衆人又慌又亂的叫嚷起來,有的癱坐在地、有的試圖往外跑出去,卻被看護門口的青羌趕了回來。

場面頓時亂作一團,孫肇見手下不能一時擒敵,連連呼喝,而吳班、吳懿兩兄弟互相配合着,在殺退幾名羌氐以後,勉強將來敏護在角落裡。他們發現這些青羌雖然悍勇強力,但連最簡單的軍陣也不知道,只曉得憑着熱血往前衝殺,而此時堂內的羌氐大都圍聚到角落裡,劉瑁等人附近開始無人護持,只有一個身材幹瘦的孫肇站在旁邊。

吳班發現了這個破綻,他衝吳懿試了一個眼色,將來敏交由吳懿護衛,然後獨自仗劍意圖闖殺出去,只要殺了、或是挾持了劉瑁,事情就尚有可爲!

孫肇老於行伍,如何不知對方的心意,他不僅從容的調度手下截殺、甚至還能接受劉瑁的吩咐,分出人來前往來敏等人居住的府邸,想要將呂常的兒子呂乂等人也一概擒下。

州牧府的一場混戰似乎未能影響到這綿綿微雨,出了州牧府以後,城中依然是清靜安寧的模樣,先前孫肇帶兵殺入的喊聲似乎只是一瞬間。來敏的府中此時也掛滿了白幡等物,呂常的靈柩正停在堂中,由於今日滿城有頭臉的人物都去了州牧府告祭劉焉,故而使得這裡門可羅雀。

呂乂穿着單薄的一身麻衣麻冠,面無表情的跪在靈前,瘦弱的身子在冰冷的空氣中瑟瑟發抖。他面色蒼白,向來木訥的神色此時愈加的冷漠,當初那些士人口口聲聲稱讚他父親是如何‘義烈’,可真到了告祭這一天,卻無一人前來慰問。

天下的士人都是一樣,不僅喜歡趨名,更喜歡逐利,一個憑弔、同情死去忠僕而得來的些微聲名,哪裡比得了在即將改換益州局勢的州牧府中撈上的半杯羹?

呂乂打小便跟着他父親呂常四處奔走,早已看遍了那些士人的嘴臉,表面上看他是劉焉的親信,敬他幾分,背地裡又何曾將他們放在眼裡了?他父親呂常生平最大的期望便是光耀門楣,擺脫寒微的家世,藉着爲劉焉任事的苦功僥倖躋身於士人一列,可費盡心思,卻還是無人問津。呂乂早已看透了,而他父親卻到死也未曾明白,他看着呂常的靈柩,耳畔似乎響起呂常死前對他說的話——

‘我身有沉痾舊疾,早已藥石無醫,與其受病痛折磨而死,倒不如自戕以隨劉公。一來謹守機密,二來也好沾上半分聲名。’

‘方今天下高門大族,無不是以‘名’起家,我也沒什麼好留給你的,倒給你一個起家的‘名’吧。’

‘季陽,務必要振興我家。’

“阿翁!”

呂乂忽然站起叫道,他茫然四顧,如何得見半點人影?冷風呼地灌入靈堂,登時吹滅了所有的油燈,白幡隨風舞動,火盆裡的灰塵、火星被吹得四處亂飛,呂乂眼前被菸灰迷住,眼淚一時模糊了視線。

大門忽然吱呀一聲被人推開,呂乂回頭看去,只見費禕撐着竹簦從微雨中緩緩走近,他身後跟隨着一個身長七尺有餘的年輕漢子、身穿蓑麻,腰間掛着把形制簡樸的劍。那把劍毫無修飾,不像是士人佩戴着做裝飾之用的寶劍,倒像是一把真正的殺人利器,正如這年輕漢子給呂乂的第一印象一樣。

這年輕人其貌不揚、鋒芒內斂,但眼底卻流露出一絲精光,像是藏於匣中的利劍。

呂乂被這個陌生的劍客吸引住了全部的注意力,一時竟忘了下階相迎費禕。

費禕倒也不見怪,走上前來一把拉住呂乂的手,忙說道:“快跟我走,劉瑁、孫肇起兵作亂,包圍州牧府,意圖捉拿來君,此間也不安寧,你隨我先避一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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