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示着手術室的燈牌,已經亮了接近十個小時。
這十個小時對於熊微微來說,彷彿已經慢慢過了一世。
她坐在正對着手術室門前的座位上,從坐下的那一刻起,幾乎就沒有大幅度地變換過姿勢。
她不走,也沒有人能勸得她走。雖然她的身邊一直圍着很多人,但是非常的安靜,偶爾有人在說話,也是要麼悄然離遠,要麼竊竊耳語,似乎都很怕驚擾到她,或者是怕將她從自己的安靜專注中拖出來。
她的額頭上有傷,但是她只肯讓醫生簡單的處理過,她的嘴脣乾裂,卻沒有喝過一口水,她的衣服皺皺一團,還有撕破的裂口,可她全然不顧,只是像個上課好好聽講的小學生一樣,雙手按在膝蓋上,雙眼直視着門框上一直未曾滅過的顯示着手術進行中的燈牌。
爲什麼就會這樣了呢?他們不是說好了,只會有小小的磕絆,但是絕對不會有很大的危險嗎?可爲什麼,現在躺在裡面的會是他?
她明明已經等到他來救她了,也看到了他順利地制住了墨企荻,爲什麼就在她奔向他的時候,突然自己就暈過去了呢?她終究還是成了他的累贅。
如果不是那一聲巨大得要刺穿耳膜的爆炸聲,她就不會悠然轉醒,卻又眼睜睜地看着他在自己的眼前閉上了那雙那麼美麗,那麼讓她深陷其中無法自拔的眼眸。
那一刻,他可曾知道,她的靈魂都要隨他而去了嗎?
她這二十三年的歲月中,從沒有哪一個瞬間如同那個時刻般的絕望與恐懼,如果一定要面對,她只願自己那一刻還不如不要醒來。
墨非然,你爲什麼不護好自己?你以爲用你的生命保全了我,我就會感激你嗎?
不!絕對不會,我只會恨你!
你這樣的愛,我不要!
醒來,醒來!你聽到了沒有?你給我必須醒來!若不醒,後果自負!聽到了沒有,你這個混賬!
按在膝上的雙掌十指微曲,可微長的指甲卻全都深深陷入腿上的肉裡,那中疼痛,只有那種疼痛,與心中的痛抗衡着,平衡着,不至於讓她暈厥過去。
她要看着,那燈牌熄滅,他從裡面平安的出來。
一個身影繞到了熊微微的身前,慢慢地矮身蹲下,她像沒有看見,眼神依然全神貫注地盯着手術室的燈牌。
一雙修長漂亮的手,輕輕地,像是怕驚擾到她似的,緩緩覆蓋在她的手背上。手指微微一動,將十根在自己膝上無意識地用着狠勁的手指攏在手中,阻止了她對自己的凌虐。
她似有所覺,但視線依然不改位置,只是睫毛微微動了一下。
直到有個聲音在她身前響起。
“熊微微,你是想看他死嗎?”
在這個時刻,在這個敏感的特殊時間內,有人居然敢於這麼直白的說出那個充滿忌諱的字眼,讓熊微微木然直視的眼珠終於生澀地轉動了一下,然後蒼白的臉上倏然間飛上不正常的紅暈,她的表情終於不再維持着單一不變,她怒然瞪向那個蹲在自己面前,與自己平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