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裡克看向裴亞爵,沉聲:“當然是因爲梅蘇的舉薦,要不然我怎麼可能選擇她?”
說到若惜的時候,埃裡克甚至鄙夷地掃過若惜。
裴亞爵雙眉便是一皺。
他堅持道:“爲您太太疏導沒有問題,拿人錢財替人消災,我們既然收了錢自然要付出相應的勞動。但是我要求陪在我妻子身邊,否則,我們立即走。當然,您可以說這是您的莊園,一切由您說了算,我們未必出得去。您可以試試看!”
看裴亞爵眸子裡那自信又篤定的光芒,埃裡克皺了皺眉,眸光猛地觸及到裴亞爵與若惜手上的同款黑色手環上。
埃裡克不滿地瞟向身側的人:“去看看!”
身側之人見埃裡克盯着裴亞爵手腕上的手環,他立即走過去。
剛纔給若惜搜身的那個女人也立即走向若惜。
幾乎是同時,兩個人分別將裴亞爵和若惜的手環摘了下來。
隨後,女人再將若惜脖子上的項鍊也摘了下來。
三件東西被另一個穿着騎士裝的男人拿走了。
埃裡克淡聲說:“雖然繼承這個莊園已經有些年頭了,但我始終保持着東方人的習慣。東方人以禮至上。請喝茶!這茶還是專門從華夏移植過來的古樹茶,費了些工夫。”
裴亞爵聽到是華夏過來的古樹茶,擰了擰眉。
已經有傭人去泡了茶過來。
若惜也覺得有些奇怪,她看了看裴亞爵。
裴亞爵握住若惜的手,往桌前走。
“去請太太下來!”埃裡克看了一眼裴亞爵夫妻,說道。
只是爲了替思蓉做心理疏導,沒有必要與兩個乳臭未乾的人較勁。
有傭人應身而去。
若惜與裴亞爵坐在椅子裡,分別端起茶杯。
若惜完全坐不住,不時地用眼角的餘光瞟向樓梯的方向。
盧西亞在若惜對面坐了下來,拎起茶壺自己倒了杯茶,說道:“你最好有本事治好我媽媽,要不然,你這輩子都休想離開這裡。”
若惜瞟一眼盧西亞,再看一眼埃裡克,覺得這父女二人德性真像。
少頃,便見一個傭人扶着一個穿着羊絨裙戴着帽子的女人走下來,女人的帽子上鑲嵌着一根羽毛,帽沿處是斜形彎曲的紗網,紗網遮住女人的眼睛,下巴卻看得尤爲真切。
若惜猛地伸手捂住嘴,她眼淚就要滾下來,她緊咬住脣將眼淚逼回去。
雖然媽媽從她三歲起就一直住院,在她七歲時就失蹤,與媽媽不相見已經有15年了。可是,她怎麼可能認不出媽媽來?
何況,上次在那段視頻裡已經見過一次了。
歐思蓉看向若惜,微微蹙眉,她走到埃裡克的身邊,抱住埃裡克的手臂,輕揚起笑容來,溫柔道:“家裡有客人怎麼都不早點叫我?”
埃裡克也變得溫柔起來,他輕拍着歐思蓉的手,輕聲問:“剛纔有沒有睡着?感覺好些了嗎?”
他聲音又輕又溫柔,彷彿呵護着摯愛的寶貝。
若惜雙眸不停地在埃裡克與媽媽身上轉來轉去,有太多的疑問,卻不知道問誰?
媽媽到底怎麼了?爲什麼認不出她來?她長得與媽媽至少有七分相像,媽媽爲什麼什麼話都不問她?難道沒有一絲疑惑嗎?還是媽媽壓根就不記得從前的事了?
媽媽現在好嗎?經歷了十五年的時光,她的病好了嗎?
盧西亞爲什麼說是她的媽媽?
媽媽十五年前才離開華夏,怎麼可能有盧西亞這麼大的女兒?
難道媽媽是盧西亞的後媽?
太多的疑問在腦海裡如亂麻一般纏繞。
若惜伸手緊握住裴亞爵的手臂,因爲緊張、激動、複雜、難以自控,她的手甚至掐進裴亞爵的手裡。
裴亞爵輕拍着若惜的手背安撫她。
盧西亞已經起身抱住歐思蓉的手臂,甜甜地喊:“媽媽!”
歐思蓉眸光寵溺地說:“寶貝,聽說你去華夏了,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看到媽媽與盧西亞之間如此親密的互動,若惜覺得自己的心臟正在承受着無以承受之重。
再也忍不住,她看向埃裡克,問道:“您太太失憶了是嗎?”
埃裡克臉色驟然大變,他立即伸手捂住歐思蓉的耳朵,責怪地看向若惜,聲音嚴厲透着怒意:“你確定你是心理疏導師?”
若惜噤了聲,看向埃裡克。
埃裡克沉聲:“你跟我來!”
若惜便要跟過去,裴亞爵握住若惜的手。
埃裡克覺得裴亞爵真是個麻煩的人,他煩躁道:“我不會傷害她。”
歐思蓉此時也是嫣然一笑,寬慰裴亞爵道:“別擔心,埃裡克是一個心地善良的人。”
說着,歐思蓉又看向盧西亞,再看向裴亞爵,那眼神頓時就像丈母孃看女婿了,脣角也勾了起來。
裴亞爵對於岳母這樣的眼神是極度不舒服的。因爲她現在的眼神是把他當成了盧西亞的心上人,而不是若惜的。
若惜跟着埃裡克去了一樓的某個房間。
門被關上的那一刻,埃裡克犀利的眸子冰冷地掃向若惜,他語氣嚴厲得可怕:“夏若惜小姐,我要的是一個可以治好我太太失眠症的心理諮詢師,而不是一個自作聰明的壞事搗亂者。你身爲心理諮詢師,難道不知道我太太的心理比所有正常人都更敏感?難道不知道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
“我很抱歉!”若惜道歉。
是的,她剛纔的確是太急了。有很多東西,是不能當着患者的面進行詢問的。
埃裡克聽到若惜道歉,他神色緩和了些,煩躁地催促道:“你有什麼想問的現在問吧,需要紙筆嗎?”
“是的,需要。”若惜說道。
手機被沒收了,當然就只好用紙筆來進行記錄了。
實際上,就算不記錄,接下來她詢問的一切,埃裡克所有的回答她都一定會記住,因爲,這所有的一切都將與媽媽有關。
可是她要了紙筆,她怕自己失控的時候頭腦變得空白,空白到忘記一切。
埃裡克吩咐傭人拿了紙筆送進來,他又讓若惜坐進了一張沙發裡,便讓若惜有問題直接問。
若惜看緊埃裡克,開始詢問。
“您好,請問您太太她失憶了嗎?”
埃裡克瞟一眼若惜,點頭:“是。”
“她因爲什麼而失憶?”若惜迫切地問道。
“不清楚。”埃裡克無奈地答。
若惜聲音略拔高:“埃裡克先生,請如實回答我的問題,這對您太太的心理疏導有好處。”
埃裡克再瞟一眼若惜,說:“因爲一些特別的原因,我和我太太分開過一段時間。在分開的日子裡,她經歷了一些特別的事,精神方面有些障礙,之後我從瑞士聘請了專業的醫療團隊對她進行治療,但是一直沒有效果。她的生活非常痛苦,每天清醒的時間不會超過一個小時,清醒的時候……”
埃裡克頓住,臉色變得極其難看。
若惜盯緊埃裡克,催促:“清醒的時候,她是什麼樣子的?”
埃裡克再瞟一眼若惜,沉聲道:“她清醒的時間非常短,清醒的時候她,她非常痛苦,她有輕生的念頭。”
若惜的心猛地揪緊,催促:“後來呢?後來發生了什麼?”
埃裡克嘆了一聲,無奈道:“後來有資深的心理專家提議對她進行催眠。”
若惜大驚,怒氣衝衝地從沙發裡騰起:“所以,你們對她進行了催眠。”
“不願意記得的東西,沒有必要記得!”埃裡克沉聲說道。
若惜一屁股再坐進沙發裡,想到媽媽的經歷,她心疼不已。
曾經在瑞典顛沛流離的時候,她覺得自己的人生已經十分悲催。可是與媽媽的人生比起來,根本不值一提。
媽媽自從結婚以後,就只過了三年穩定的生活,之後的人生,完全不是人過的日子。
若惜感覺到鼻子酸澀得太厲害,她強行壓住。
埃裡克不耐煩地說:“還有什麼要問的趕緊問吧。我很忙!”
若惜看一眼埃裡克,看到他眸子裡的不耐煩,她強行調整好自己的情緒,問道:“催眠以後她就失憶了?”
“是的。”
“她被催眠失憶以後每天睡幾個小時,睡眠質量怎麼樣?”
“失憶以後,她過得很開心,每天睡八個小時,中午午睡一小時,作息時間很規律。她熱愛葡萄園。”
“除了葡萄園,她還喜歡什麼?”
“喜歡我!”埃裡克說到這句話的時候,眸子裡閃過柔情。
“現在您需要我解決的是什麼問題?請說得具體一些。”
“她從半年前開始,開始做噩夢。我嚴重懷疑催眠的時效性。你告訴我,催眠的時間久了,是不是消失的記憶會變成零碎的片段慢慢地找回來?”
“看每個人的情況,有的人根本催眠不了,而有的人,一輩子都不知道自己是誰。您沒有想過再繼續爲她催眠?”
“爲她催眠的那位醫生已經去世了!”
若惜的心猛地被什麼狠狠地撞擊了一些。
這世上什麼是最無情的?時光纔是最無情的啊!
它會帶走一條又一條鮮活的生命!
因爲生命無法永恆,我們才更加需要去珍惜,免得無法補救,免得留下遺憾。
若惜再問道:“她都做一些什麼樣的夢?”
“我不知道!”埃裡克顯得有些煩躁。
若惜嚴肅道:“埃裡克先生,你需要把你知道的一切都毫無保留地告訴我,這會是很重要的參考依據,夢裡出現的東西,會是您太太最在意的,我需要記錄下來!”
埃裡對不起煩躁地起身往外走:“能說的我都說了,接下來的疏導是你的事,我要去忙了!”
若惜急着希冀地問:“那我可以每天都陪在您太太的身邊觀察她的生活習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