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謝幕下

星辰

明明說要遺忘,每一件事卻都歷歷在目。

你知道,我在等着你回來。

“他是誰。”心中驟然響起一道聲音,如箏如弦,特有的磁性。注視着那雙醉人的碧藍,墨玉般的眸子折射出隱隱的流光,似將人吸入一般。只些微的愣怔,艾米特便回以對方一個沉靜如水的笑靨,沒有方纔的迷惘與失落,依舊如天邊最和煦的雲彩,並未答話。

飄渺的身形端坐於身側,無論是執盞亦或是輕抿姿態都極盡優雅怡然,眉如遠山,面若玉雕。若有若無的蓮醴冷香在周身纏繞,愈發顯得一襲白衣流彩無雙。

唯獨那雙眼,彷彿迷幻般的夜幕,令人沉淪。每一個望向其中的人都似乎在那雙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細細看來,卻又彷彿不在其中。看着自己,卻又彷彿在看着他人。 倘若不是艾米特知道流玉在和自己“說話”,只怕連他自己都會懷疑之前的一切是不是幻覺。

四目相視,也不知是不是錯覺,艾米特在一瞬間彷彿看見了那雙天幕中的星星點點在天際消綻放出最絢麗的色彩,卻又在下一刻盡數消散。那繾綣的柔情,仿若曇花一現。

彷彿並不介意艾米特的反應,流玉微擡了下巴,泛着銀輝的雙目瞥了一眼被挾持的人,周身的蓮醴之氣似乎愈發濃烈。

“哈哈哈哈…”一陣似癲似狂的笑聲響起,躺在地上的錦衣,早已被胸口的血漬染紅。此刻七王爺赫連睿,那雙與相似的目中透出猩紅之色:“赫連城,你以爲,這樣的雕蟲小技,就會讓本王屈服與你麼。胤德,和本王比,你還嫩了點。”

樓內外愈發涌動的暗流,由遠及近的官兵和人馬,緩緩將此處包圍。饒是最愚鈍的人也知曉,最後一刻,即將來臨。

,也許將在這一刻易主。

“胤德,你可知,只要我一聲令下,這裡便會夷爲平地。現在求我,興許還能留你一個全屍。”

一襲青衣幽然而立,注視着腳下的狂妄之徒,冷冽如霜。

“小心…!”忽見一襲月白長衫縱然一躍,擋在一人身前。不知何時,一支仍帶着墨香的狼毫近至胸前,翩躚如蝶的衣袂起舞,一朵名蘭綴於袖口。仿若仍在扇面上題字一般,揮舞的狼毫在空中滑過優美的弧度,手腕轉動間青色玉管自手中飛出。剎那間,月白的長衫上胸前綴滿朵朵紅梅,豔醴妖韶。

那隻執筆的手微微一抖,似是沒有料到,他會替那人擋在身前。

一隻手伸出,在眼前人愣怔的瞬間揮出一掌,將人擊開。勉力使出的這一掌幾乎已經耗盡了他的全部力道,氣血翻涌間腥甜上涌,染紅了皓白的脣齒。不斷從胸口溢出的**殷紅浸染了衣襟,甚至連那支玉管都變得如血一般通透,閃着瑰麗的紅芒。

眼前的一切,已經開始模糊。

青絲飛揚,薄如蟬翼,身體不可抑制的向下倒去,露出身後一抹如竹青衣。

殷紅的梅,如泣如訴。

那雙麒麟靴緩緩跨過身前之人,粹白輕紗揚起輕微的弧度,蹲□來,話語輕軟如風:“赫連睿,你是否,沒有料到,這次亦失敗了?”和清霜一模一樣的面龐,此刻卻透出帝王的威儀。

“次,在祭天大典上,你命人將祭壇包圍,**寡人禪位,是與不是?”看着眼前之人,赫連城面上的笑意愈發濃烈。聽到這裡,錦衣下的身軀不可抑制的顫抖了一下,握緊的拳頭在身側微微顫抖,面上的神情也愈發陰鶩。

三年前的祭天大典,他籌備了整整七年。七年的時間,足以收買人心。無論是朝中大臣亦或是在民間都安插了他的人,步步爲營,甚至連在胤德身邊的侍衛宮女在數年的時間內也被替換了不少,哪知,即使是如此周密的安排,卻讓他在最後一刻逃脫,只因爲,他忽視了一個最不起眼的人。

這樣的錯誤,如今的他還會再犯麼,想到這裡,七王爺赫連睿赫然露出一抹冷笑,說時遲那時快,一隻手支地翻身而起,另一隻手微屈,五指成鉤,在毫無防備間擒住了眼前人的脖頸。

那雙與帝王相似的雙目中,露出陰鶩的笑意。

“你沒有受傷。”微凌的雙目看着眼前之人,口中說着這句話用的不是疑問而是肯定的語氣。

“可惜,你知道得太遲了。只要本王動一動手指,你這條命就會斷送在本王手裡。?**咄躋諡興底耪餼浠埃捶路鵡笏纜煲弦話慵虻ァV諶頌誦耐肪閌且徊熱凰芄歡載返碌巰氯鞝撕菔鄭敲礎飫鎪腥碩濟瘓靡印?br/>

無論是誰,此刻都希望活下去,而被賦予希望的這個人,此刻正被人扼住喉嚨。

唯獨座於桌案之側的二人,儀態萬千,風華絕然。一人金髮如光,燦若,另一人墨發如夜,流光四溢。看着眼前的一切,彷彿全然置身事外,卻又流連其中。

“流玉。”聽着腦海中驟然響起的空靈之音,流玉微轉了下巴,被月華洗練的刀削般的側臉,在腳下投射出朦朧的暗影。

“現在,可以告訴我,在我手中寫了什麼?”望着他的幽藍清澈得能夠照出最細微的髮絲,艾米特擡起一隻手微支了下巴,十指青蔥,指尖飽滿圓潤。

目光不經意間滑過指尖,掃過泛着水光的脣瓣,再移到高挺的鼻樑,對上一雙蔭掩在纖長眉睫下的幽藍,深遂而立體,一顰一笑,都彷彿牽動了他的心。所謂人面桃花,不過如此罷。從沒有哪一刻,流玉的心中有如此的渴望。

黑眸如水中暈染的墨,彌散着星星點點的流光,凝視着眼前之人,嘴角微微上揚,露出清澗如流水的一笑。流水落花,天上人間,不過如此罷。從沒有哪一刻,艾米特的心中再次有了悸動的感覺。

雖然只是一瞬,卻讓他永遠都無法忘懷。

“還未到時候。”這一次,流玉並未傳音,用的卻是真正的嗓音,依舊如箏如弦,帶着特有的磁性。艾米特微微點了頭,靜坐與側。

“胤德,今日用這種死法,本王也算是給足了你的面子。”說話間,五指愈發用力,胤德帝的面上也愈發蒼白,命懸一線。

不遠處躺倒在地的月白衣衫,看着眼前愈發模糊的青衣,匍匐着向前移動,而此刻七王爺的心思盡在胤德帝一人身上,無暇顧及他人。

右手撫上胸口,那裡,插着一支青玉管,是“蘭君”隨身攜帶的“青玉書”。彷彿不知道疼痛一般,猛然間從胸口拔出,驟然間,血花四濺,染紅了如瀑青絲。沒有片刻的猶豫,凝聚起全身最後一縷護心真氣,灌注其中,向七王爺的後心襲去。

一切,彷彿在剎那間靜止。

那錦衣之前擋着一道如蘭身影,袖口一朵明蘭,君子如蘭。

似是沒有想到一般,梅驚愕間瞪大雙目,似要將眼前的人看清,卻見那身影緩緩跪倒在地。

“你爲何..不躲。”艱難的從口中說出完整的話語,梅依稀可以分辨出,眼前這個人是蘭。一直如謙謙君子般的蘭。

直到這一刻,七王爺赫連睿才發現了身後的偷襲,在看到蘭胸口刺上青玉的一剎那,彷彿受到強烈的衝擊,只這一瞬間的愣怔,便足夠讓胤德帝逃脫。

青衣翻飛間,擡手卸下扣在脖頸的力道,這時,一襲衣衫橫空而出,挽起的劍花帶着一股疾風,將青衣護在身後。

一把肖鐵如泥的劍架上脖頸。“你?!”彷彿不敢相信一般,七王爺赫連睿的中迸射出滔天的怒意。

“怎麼,想必七王爺因時日太長,不認識此人了麼?”一襲青衣撫了撫領口,仿若不覺疼痛一般,踱到赫連睿面前,“你仔細看一看,他是誰。”

眼前這個人,即使化成灰,他亦不可能忘記,三年前,正是這個人,讓胤德帝得以逃脫。

那一日,在祭天大典上,所有侍衛與宮人皆被爲他所控,名爲祭天,實爲**宮。

而那時,赫連城極其寵幸一雙,二人皆爲男子,一人清麗如梅,名爲瑾瑜。一

人和煦如風 ,喚作隱然。甚至同寢同食,形影不離,曾經一度引起朝堂不滿。

那一日,胤德帝照例帶了二人來到祭天大典,這等祭天之事,本不應外人蔘與,但是,這等小小的男寵,赫連睿還不曾放在眼中,並未有何顧及。

當他站在高臺之上,望着手無寸鐵的胤德帝被一干人等包圍,不得不說,那種站在高處的滋味確實另人流連忘返。而就在這時,站在胤德身側清麗如梅的男子,驟然間爆發出凌厲的?**?br/>

赫連睿清楚的記得,當時,那抹凌厲的月白,夾雜着汩汩的勁氣,衣袂翻飛間,踢飛身前數人,誰都沒有想到,這樣一個清麗如斯的男子,一瞬間,像變了個人一般,周身?**囊紜?br/>

一瞬間,赫連睿彷彿看見了,傲然怒放的梅。

帶着複雜的神色看着翻飛的衣袂,目光移向那抹刺目的紫黑(豐國帝王的服飾)。不期然對上一雙眼,桃花眼微微上挑,絲毫不爲所動,甚至,嘴角微微上揚,朝他露出一抹別有深意的笑意。

這個人,明裡是他的男寵,實則爲他親手挑選的“天字號”**。

蠱王即爲百蟲相殘之勝者,天字**殺手亦是如此。

因是“天字號”殺手,自幼除了更加殘酷的殺手訓練,更要求色藝雙絕。這其中的苦楚豈是一般人能夠忍受,當年挑選的近百人,如今便只剩下他一人。

就是這一抹似有似無的笑,此刻卻成了七王爺赫連睿心中的一根刺。

那日,在經過數人的車輪戰之後,穆瑾瑜的體力漸漸不支,身上亦受了不少傷。而赫連睿等的就是此刻。爲確保萬無一失,他親自上陣與其交手,一時間,環繞在他周圍的侍衛愈來愈多。

而另一邊,圍在胤德帝二人身邊的人則相對減少。畏於七王爺“捉活口”的命令,並未有人敢上前。也不知二人交手了多少回合,忽見,那一直揮動的凌厲招式停了下來,任由利器刺穿,下一刻便見那薄如蟬翼的血衣跌入懷中。望着上方,甚至,連眼角都滑過幾滴淚,似哭似笑。

直到擡頭的一剎那,赫連睿才發現,一人衝破脆弱不堪的包圍,騰空而起,將胤德帶離。

誰也沒有料到,花隱然是那第二個。

這一刻,他才明白,那抹意味不明的笑容爲何意。才明白,這個人爲何停止了反抗。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不僅將侍衛的注意分散開來,也成功的牽制了他。

也許當時心中早已懷了別的心思,在擒住他後並未將人處死,而是派命人送往王爺府。

“當年,你故意將穆瑾瑜作爲明子,花隱然作爲暗子,好狠毒的心思。”此刻那七王爺面帶蒼白,臉色也愈發難看,“你就不怕當日一計不成死在我的手中。”

“怕,當然怕….不過,現在寡人不是仍舊好好的活着。瑾瑜這樣的人,你又豈肯放過。”依舊雲淡風輕般的語氣,卻令人不寒而慄。連自己的性命都可以拿來賭,如此深諳人心,這個人究竟精明到何種地步。此刻,赫連睿才發現,原來,他從未真正看懂這個人。

“可惜,你現在知道,已經遲了。”微斂的雙目中驟然迸發出一道凌厲的冷光,從沒有哪一刻,帝王的面容如此。

作者有話要說:作者有點卡,碼字中,邊碼邊放,等不及的先塞牙縫,等的及的這章補全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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