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娜假裝若無其事地去上學，若無其事地還和章萌萌因爲禮物的事鬧彆扭。但林娜心裡醞釀着對章萌萌和吳非的報復，可是她不過是手無縛雞之力的高中女學生，她怎麼報復？章萌萌也不過是個和自己一樣大的女孩，難道她要劃破章萌萌的臉？撕爛章萌萌的校服把她推進人羣中？
自己要是這樣做，和地痞流氓又有什麼區別？
吳非呢？在他眼中自己就是一個只要想被捏死就輕而易舉能被結果掉的小小小角色。她林娜是一點浪花都翻不起來的蝦兵蟹將。
林娜下課時趁吳非不在，傳小條給章萌萌，讓她課間操結束之後在通往小賣部和樹林之間的小路上等她。林娜想和章萌萌好好談談，關於禮物和吵架的事。
章萌萌單純地以爲林娜願意給自己一個解釋的機會和重新友好的機會。畢竟攪黃生日會是自己的不對。她根本就沒想到綁架自己的是林娜的繼父和她的母親。只是一味地相信吳非說得，不成氣候的小流氓，已經讓他家的人逮到了。
課間操後，林娜徑直走去小路那邊，章萌萌遠遠地跟着她。她回頭重新審視想自己快步走來，沒有絲毫防備的章萌萌。
章萌萌胳膊上和手背上都塗了紫藥水，都是被綁在破椅子上擦傷的。林娜心裡有點酸楚。爲什麼要把章萌萌牽扯進來，她雖然總是吸引吳非的目光，總是能和吳非和睦相處，但這都不是她應該被傷害的理由。
林娜心裡更難受的是，陽奉陰違真的很累。她也想卸下面具，像章萌萌一樣，要麼開心，要麼難過，不必整天計較利害關係，不必把仇恨時刻藏在心裡。但是一想到從此以後孤苦無依的自己，林娜心腸又硬了起來。
老鬼教唆常紅霞綁架章萌萌固然是不對，但是他們沒有傷害章萌萌，只是想嚇唬嚇唬她，或者是讓章萌萌安分守己。吳非救人的心林娜可以理解，但是一向沒主見、怯懦的常紅霞絕對不會是主謀，也絕對不應該就這樣死了。
“娜娜，你約我來怎麼了？其實你不用說啥，我先要再次跟你道歉。我知道我總是太笨，總是惹你生氣。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而且我知道，因爲我，吳非也不去參加你的生日會，是我打亂了大家的計劃，讓你生氣。”
章萌萌還有千言萬語要說，林娜制止住了她。“萌萌，什麼生日會禮物什麼的咱們都不要說了，那些都不重要。今天我有重要的事跟你說，我只想聽你的真心話。”
章萌萌點點頭，還是乖巧陳懇的態度。
“萌萌，我以前騙你了一些事，我今天要告訴你真相。我沒有爸爸，也沒有
外出打工的媽媽。我媽媽常紅霞，她是……是……無業遊民，但是我有個繼父，他很壞，整天教唆我媽做壞事。我知道你前幾天被綁架了。那就是我繼父乾的……”
“什麼？你開玩笑吧！你繼父？我不相信。吳非跟我說就是一個沒錢花的混混。”
“我說的是真話。就是我繼父。我繼父老鬼想要我接近吳非，想讓我成爲吳非的女朋友，這樣以後他就能爛賭不用掏錢，他還可以頂着大佬的名義去招搖撞騙。”
“那跟我有關係嗎？憑什麼綁架我？”章萌萌很激動。她雖然相信吳非跟她說的不過是小混混，但章萌萌心裡的陰影一直沒結束過。白晃晃的陽光下，章萌萌眼中總是閃現出一個微笑着的婦人讓她幫忙去小巷裡搬東西，聲音那麼溫和又懇切，讓章萌萌無法拒絕。
然後就是一個高大的身影籠罩在章萌萌身後，把她推到在地上，掐她的脖子，在她身上胡亂地揪捏，還扯她的褲子，章萌萌被掐着脖子喊不出來，微笑這的婦人站在一邊有點驚恐地看着粗壯的男人在章萌萌身上施暴，沒有一點惻隱之心。慶幸的是老鬼施暴並沒有成功，常紅霞適當地提醒老鬼要錢的事，以及章萌萌和吳非的關係。老鬼有所顧忌地停了下來。
但是那是的無助和驚恐、還有老鬼猙獰的面孔、常紅霞僞善的笑容，是章萌萌這輩子都忘不掉的。他們把她拖在地上、把她摔在斷壁殘桓之中，捆她、恐嚇她、恐嚇曹玉、用語言羞辱她、還讓她和參雜着迷藥的髒水。
那天早晨的三小時，章萌萌見識了這個社會最骯髒和猙獰的一面。也是章萌萌最無助和最絕望的時刻。如果老鬼對自己施暴了怎麼辦？如果媽媽來贖自己也被控制住了怎麼辦？如果母女兩個都被折磨殺害扔在這堆廢棄的平房之中怎麼辦？曝屍於陽光下嗎？讓路人發現他們嗎？一片狼藉和血漬？
章萌萌不敢想。她躺在破椅子上，掛在樓板搖搖欲墜的邊緣，就像是身後是無底深淵。她幻想了無數種死法，唯獨不希望曹玉爲自己拿來贖金，然後老鬼撕票。這不論是對她還是對自己的媽媽，都比死亡還殘忍。
章萌萌越是阻止自己不去想，腦子裡越是放電影一樣過着昏迷之前的景象。老鬼給曹玉打電話恐嚇的聲音一直迴盪在章萌萌耳邊。章萌萌藍色的眼睛越發幽亮。散發着不和諧的異光。
“萌萌，我知道你受苦了，我知道他們做的不對。可是你媽媽不應該找吳非的，更不應該殺了我常紅霞的！老鬼可能真的只想要錢錢，嚇唬嚇唬你。你們不應該這麼狠心啊！我媽媽骨子裡不壞，從小到大她都沒有打過我，
她是被老鬼逼的，她不該死啊！”林娜聲音顫抖，想到自己已經沒有媽媽了，心裡難受得刺痛般。
“你意思是如果我被撕票了，只能說我命不好咯？”章萌萌冷冷地聲音從嘴巴中蹦出，一點感情都沒有。
“啊？”林娜不解地擡頭看章萌萌，章萌萌的藍眼睛發出奇異的光，有點冷酷，又有點狡黠。“我不是那個意思。我……”
“林娜，你跟我說說，爲什麼你不喜歡章萌萌送你的芭蕾舞鞋？爲什麼章萌萌那麼幫你，你永遠都沒有一點點感激之情？爲什麼你覺得自己不幸，就見不得別人幸福？你是不是覺得欺負一個一直相信你的人很快樂？一次又一次踐踏章萌萌對你的真心，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
林娜被章萌萌陰鬱的語氣嚇到了，她戰戰兢兢地後腿，章萌萌面無表情一步步地逼近。地上的雜草纏着林娜的腳，差點搬到林娜，林娜一閃身倒向章萌萌，章萌萌一隻手扶着林娜，指頭鐵環一般箍住林娜的手腕，讓她動彈不得。
章萌萌原本長得就是慈眉善目、軟柿子的臉，現在木着臉，好像被鬼附體了一般。
“萌萌？你怎麼了？你說什麼胡話呢？我們一直都是好朋友！啊！你放開我，你掐得我好疼！”
“好疼？你繼父也掐得我好疼，你看我脖子，看我肩膀，看這裡，都破了，都被尖銳的指甲抓破了，你說，我疼不疼？你說章萌萌疼不疼？”
“章萌萌，你到底怎麼了？你怎麼突然變成這樣了？你是誰？”
林娜慌亂地問着，用另一隻手使勁扳着章萌萌攥着自己胳膊的指頭，章萌萌突然變成大力士一般，林娜被攥住的手都開始發青，不回血了。林娜只好使出吃奶的力氣低頭咬章萌萌的手和胳膊。一股鐵鏽般腥氣的滋味鑽入林娜的嘴，林娜嘴角掛着血，驚恐地擡頭看依舊面無表情的章萌萌。
章萌萌變成妖怪了！
林娜心裡尖叫着。
章萌萌看到自己的胳膊多出帶血的牙印，抓着林娜的手一揮，林娜就被甩到旁邊的一棵樹旁，林娜顧不及撞到樹的肩膀上的劇痛，不等章萌萌走過來，跌跌闖闖跪着趴着往小路外跑。章萌萌沒有追過去。
林娜一口氣跑到教學樓下，回首向樹林裡張望，沒有章萌萌的身影，但是她感覺到有一束藍光緊緊追着自己，不論她跑多快，那束幽藍色、陰鬱的目光始終在她身後。
林娜試着動了動左肩。尖銳的疼痛從肩胛骨處傳來。難道骨折了？
林娜顧不上上課和請假還有把自己經歷的事重新揣摩，跌跌撞撞奔向醫務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