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迷宮裡繞了三四圈，吳非有點被迷暈了，還好他對於方向很敏感還有天然的記憶力。還是被老鬼繞在這裡面不至於出不去。
在一個被拆了一半的二層樓錢，吳非停住了腳步，因爲他擡頭就看到被綁在破椅子上的章萌萌昏迷不醒地坐在第二層樓板的邊緣。只要有外力稍微退一下，就會從二樓摔下來。吳非心裡估摸着，如果章萌萌摔下來，自己去接的可能性能有多大，連帶着椅子，自己被砸傷的可能性能有多大。
替身阿姨已經上去，吳非震了一下劉猛的手機，讓他帶一個人按照自己的GPS定位走進迷宮，吳非想當場擒住老鬼。
不知道樓上交涉的怎麼樣了。吳非準備開始自己的計劃。
“老鬼！”吳非站在樓下朝二樓喊。
樓上窸窸窣窣的聲音響了響，一個頭從樓板邊緣探了出來。果然是老鬼，今天他沒有喝酒，臉色正常，不過濃密的鬍子遮着半個臉，怎麼看都是熊樣。老鬼的頭邊又探出了一顆白森森的臉。吳非被那張臉上厚厚的粉嚇了一跳。是常紅霞。
“吳家大少爺？您怎麼來了？”老鬼明知故問。他以爲章萌萌和吳非的關係應該還沒到請得動吳非的地步，看來是他低估這個長着一雙鬼眼睛的女學生了。
“老鬼，有什麼話咱們不能坐下來慢慢說，非要來到這個烏煙瘴氣的破地方！”吳非假裝咳嗽了兩下，“嗆死我了！”
“大少爺，您來，這筆買賣可就做不成了。”老鬼亮了亮手裡的刀，把眼珠在章萌萌身上裝了兩圈，示意吳非，甭管他是多大的少爺，現在主動權可是在他老鬼身上。
吳非輕笑一聲，“老鬼，你可是幹大事的人，怎麼跟一個小姑娘過不去呢？這可是毀了你的好名聲啊！”
吳非準備先禮後兵，以爲那把刀就能當老大了嗎？吳非用手指點點腰裡的槍。其實他一點都不像用冷兵器較量。因爲太沒有任何懸念了。但是他不願意拿萌萌當賭注。
他只要萌萌安全。
“大少爺，你不要站在這裡說腰不疼的話了。一個小姑娘，又至於您興師動衆嗎？”
“當然，一個丫頭片子，我當然不是爲了她而來的。只是覺得在我爹的地盤上竟然有人不按規矩辦事，我當然要有所作爲。”
老鬼感覺今天時機不對，心裡已經虛了一大截，但是看看吳非只有一個人，又想賭一把。
“那既然這樣，大少爺介不介意這個小姑娘不小心從樓上掉下去呢？”說着，老鬼把腳伸到破椅子腿下面，躍躍欲試想要踹一腳的樣子。老鬼背後的常紅霞一驚一乍地跳出來拉老鬼，以爲真要把章萌萌踹下去，老鬼被拉得腳下不穩踩到樓板的邊緣滑了一下，石灰板的粉末被踩得窸窸窣窣往下掉。
吳非心裡一緊，眼睛一刻不離章萌萌坐的凳子，腿上的肌肉拉緊，已經做好了章萌萌一掉下來就衝過去接的準備。
還好老鬼被常紅霞一拉，自己沒站穩，收回了腳，轉過身去和常紅霞拉扯爭執起來。
吳非閃電般掏出手槍，衝着章萌萌和老鬼之間站得地板中間就是一槍。老鬼和常紅霞大步地後退，拉開了和章萌萌之間的距離。吳非又是一槍打在老鬼站的地方，脆弱的地板瞬間坍塌，章萌萌被替身阿
姨拉到房子最穩定的地方，老鬼扯着常紅霞隨着地板的破裂摔了下來。
吳非被嘭起的灰塵嗆得後退，繚繞的灰塵中一個人影跌跌闖闖地跑進巷子裡，吳非拔腿便追、又追槍兩發，還是讓人影消失在迷宮中了。吳非回過頭看摔在殘桓上的人。是常紅霞，她瞪着眼，地上戳出的鋼筋貫穿了她的頸部，血濺三步。
媽的！老鬼竟然把常紅霞當墊背的，自己跑了。
吳非來不及吩咐劉猛繼續搜老鬼，連忙跑上樓找章萌萌。章萌萌被灌了迷藥，昏睡着，但是身上的衣服完好，也沒有明顯的創傷。但是吳非還是擔心章萌萌被老鬼灌了不乾淨的東西，叫來劉猛就把章萌萌往醫院擡。曹玉到醫院看到完好無損的章萌萌，一顆懸着的心終於落回肚子裡。隔着窗戶看到沉睡的章萌萌，眼淚也簌簌簌簌地掉。
要是章萌萌這次有個三長兩短，她該怎麼辦？
曹玉的心裡還沒有感慨完，又開始緊張，呼吸又被捏住了一般。
到底是怎麼了？
原來自從三天前和章東昇匆忙通話之後，章東昇的手機就再也打不通了。曹玉心裡各種猜測都涌了出來。她寧可章東昇是有了小三跟着那個妖精跑了。可是章東昇也不那樣的人啊。而且他們還有章萌萌這個女兒呢，他也不至於連家都不要，不聲不響地就走。
那爲什麼一個大活人就人間蒸發了？
經歷了這次章萌萌被綁架，曹玉心裡又生出不祥，難道章東昇也被人綁架了？
可笑，自己家裡既沒錢又沒權，爲什麼會被壞人盯上？而且現在自己練章東昇在哪裡失聯的也不知道，他開得火車號也不知道。已經三天了，要不要報警？如果他真的是被狐狸精拐了，報警會不會很丟人？
曹玉看着平靜呼吸的章萌萌心裡電閃雷鳴。不過她很快又平靜下來。
在她和章東昇結婚的十八多年來，章東昇對家裡的最大貢獻就是讓一顆精子和自己的卵子相遇了。其他，好像都是自己在不斷苦苦撐着。所以沒有了章東昇，日子還是照舊過的，不是嗎？
老鬼在科技巷的迷宮裡找了一間破房子呆到了日落西山才飢腸轆轆地出來。出來之後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看當時樓板坍塌時被自己壓在身下的常紅霞有沒有死。老鬼看到被血染紅的鋼筋和地上的一大灘血，倒豎着汗毛，趕緊跑了。他串到另一條巷子裡，蹲在牆角靜靜地等着。晚上十點多，吧嗒吧嗒，林娜下晚自習回來了。
“姑娘！”
老鬼從黑暗中閃出，嚇得林娜握緊了手中削得尖銳的鉛筆。
“是我！”
“你在這幹什麼？我沒錢！”
“姑娘，我不是來要錢的。這個！”老鬼從褲兜裡掏了半天，拿出來一卷揉的油乎乎的錢，捋順了遞給林娜，“這五百塊錢你拿着。我要去外地幾天。你拿着吃飯。”
“呵，你撞槍口上撞傻了腦袋嗎？”林娜把老鬼手裡的錢打落在地，“你的錢有多髒，我會用嗎？”
“這不是我給你的，是你媽給你的。這你總要拿吧？”
“常紅霞？她怎麼了？她要跟你一起去風流快活？老鬼！你就不能放過常紅霞嗎？你就不能讓她乾淨幾天？”
“姑娘！老子對不
住你，你啥都別問了，以後一個人，要小心點。”老鬼說着就要轉身走。林娜感覺到氣氛不同尋常，急忙上前拽着老鬼。
“哎！你給我把話說清楚，什麼叫我一個人？什麼你對不住我。你對不住我不是一天兩天了，今天放的什麼屁？把話說清楚。不然以後你休想在我這裡拿到一分錢！”
黑暗中林娜看不清老鬼愧疚的臉。老鬼也看不到林娜已經六神無主的慌亂。
“姑娘！這個說不得！說不得啊！”老鬼被逼無奈，他怎麼能說出真相！難道要說出是他把常紅霞拽下了樓嗎？是他把常紅霞當成人肉墊子、結果摔死了嗎？林娜會跟自己拼命的。他可不想死！
老鬼哆哆嗦嗦地說不清楚，林娜死死地揪着老鬼不放手。老鬼在夜色中眼珠一轉。
“姑娘。我還是告訴你實情吧。但是，但是你千萬不能替你媽媽報仇，你千萬硬碰硬啊！”
林娜不讓老鬼再廢話，直接講重點。老鬼告訴林娜，他和常紅霞合計綁了章萌萌想給章萌萌一個下馬威，讓她不要糾纏吳非，把吳非讓給林娜。結果吳非親自來救章萌萌，還開槍打死了常紅霞，老鬼死裡逃生才跑了出來。現在常紅霞的屍體已經讓吳非派人運走燒了。
老鬼一口氣胡編亂造完，就把錢又塞在林娜手中趕緊溜之大吉了。這幾天就算林娜不找他算賬，吳非也不會放過他的，所以出去避避風頭。
林娜拿着錢往家走。家裡黑乎乎的一片，林娜開門進屋。屋裡漂浮着一股似有若無的氣息。是專屬常紅霞的氣息，肉慾和肥皂粉的氣息。
茶几上還有被林娜丟在一旁的紙條。常紅霞寫得祝林娜生日快樂的紙條。林娜拿起紙條，兩行字反反覆覆看了又看，折起來又打開。雙手顫抖，連紙條都拿不穩。
林娜第一次感覺三十多平米的小屋好空蕩蕩啊。鐘錶的滴答聲、水龍頭的滴答聲、風颳着沙子碰在玻璃的沙沙聲。這麼多的聲音鑽不進林娜空洞的心裡。
站在客廳看着常紅霞的臥室，原本的兩米遠，現在感覺有千萬裡遠，望不到頭，看不到人。黑洞洞的一片，像深淵，讓記憶掉進了裡面。
林娜記得自己從六七歲知道常紅霞是妓女，而自己是當初常紅霞不知道哪個死活不戴套的客人留得種之後，就開始直呼常紅霞的全名。常紅霞那時候還年輕、有姿色，整天要忙着賺錢養林娜，所以一點都不在意。
被叫了十多年，常紅霞早就習慣了，而林娜長大了就更不會再叫她媽媽。
現在常紅霞還是常紅霞，自己卻沒有媽媽了。
林娜摸摸臉，以爲自己會流淚，可是臉上乾乾的一片，像撒哈拉沙漠。
媽，不是說好的相依爲命嗎？不是說好的等我飛上枝頭變鳳凰就一起融化富貴嗎？
林娜又打開了常紅霞給她唯一留下的最寶貴的東西。
“娜娜，拿着錢買點好吃的去，你現在好瘦啊。媽媽抱你着都硌着心疼。生日快樂！我的娜娜！”
媽，我是你的娜娜，你還會回來嗎？等我吃胖了，讓你抱着，不會再讓你硌着心疼。
林娜終於堅持不住了，咬碎了銀牙，乾嚎着倒在沙發上。
“章萌萌！吳非！我要你們血債血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