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猗神色淡淡,顯然對張昭蘭的建議沒有想法,只是說了句:“你既然這麼看重他,我會爲他花點心思。”
她又看了一會道:“他的底子很不錯,看得出來平日是下了功夫的,能在家裡長輩都反對的情況下練到這種程度,說明他心智很堅韌,有天分。只是沒人指點,也沒和人交手過,空有力氣不會用,招式死板也不會活學活用,對敵完全沒有經驗,處處是漏洞。不過他悟性很高,若是讓吳鬆親自教他一段時間的話,相信進步神速,一日千里!”
張昭蘭摩挲着下巴道:“你這個親衛頭領,武功路數剛猛簡潔,沒有任何花哨,對敵講究一招致命啊!我說呢,阿軒也沒那麼差勁,怎麼老是一伸手就被制住了!”
他又觀察了一會兒道:“這個路數來教阿軒很好!”
李猗道:“懂了至繁才能做到至簡!”
張昭蘭嘿然一笑:“我的這位表弟,前程便落在你身上了咯!”
“不過就是叫你提攜了江飛一把,沒過幾天就來討回去!”李猗哼了一聲,“不過,招婿的那份心思,你可以歇歇了,那是不可能的!”
張昭蘭嘆了口氣:“你不着急我都替你着急了,不知道多少人盯你呢!誰家不希望把個王爵撈到手?而且還不用嫡長子去換!多兩全的美事兒!這段時間,公主殿下也在留意京中各路少年的情況吧?嘿,連安樂郡主那種只管吃喝玩樂的千年閒人都跟着忙乎!”
他說完之後看見李猗不出聲,繼續道:“我說,你究竟是個什麼意思?再過兩三個月你都滿十八歲了,不可能還不招婿的!再說了,我留心選出來的。不管怎麼說,肯定是比別人給你選的要可心一些!”
“嗯,我知道了!”李猗答道。
張昭蘭扶額長嘆——他說了半天。等於沒說!
張昭蘭嘆完氣之後,繼續:“壽光公主‘梅花筵’的請柬你應該收到了吧?下月初。沒幾天了!”
“收到了!”李猗笑了笑,“壽光是韋氏老婆子的親女,你是說在賞梅會上,有人會出幺蛾麼?”
“自然會的,大好機會,韋氏怎麼會放過?”
李猗哂笑:“連連損兵折將,倒是愈挫愈勇!”
“正因爲損兵折將,所以纔要拼命撈回本啊!把你弄到手。本錢不就賺回來了麼?”張昭蘭撇嘴,“不過韋家做事,向來沒什麼顧忌,不講臉面,你還是小心點兒!”
李猗依舊不以爲然地應了。
壽光公主是韋太后的親女,現今皇帝陛下的親妹妹,她的府中有一片梅林,其中百年老樹都有好幾株,每到深冬之季,便會擇個好日子。辦“梅花筵”,邀請京中各路皇親國戚世家豪門前來聚會,賞花賦詩。每年都有幾首關於梅花的佳作流傳出來。
與會人員是以夫人和小娘子爲主,男賓稍少,則是以閒散王候以及各家小郎君爲主。
壽光公主的梅花筵之所以聞名,讓一衆貴夫人追捧,並不是因爲這裡“文化氣氛濃郁,品味高雅”,而是這是一個相看女婿的好機會;至於平時出門很不容易的小娘子們更是歡喜至極,不說難得有機會和一大幫同伴玩耍聊天,而且更有機會展示自己的品貌才學。還可以看到那些優秀的郎君與公子。
所以從本質上來說,這個梅花會更像一個相親會。或許這也是壽光的本意之一,提高自己的影響不說。還讓這種影響更加深刻。
只是這些對於李猗來說,很是無聊,如非礙於身份和麪子,她根本都懶得出席這種聚會。大長公主對李猗隱藏在“從容淡雅”之面目下的某些“惡劣品性”已有所瞭解,故此,早已委託了安樂郡主將她看着一點。
在大長公主的眼裡,安樂郡主的不靠譜只是表面上的,而廣陵郡主李猗的不靠譜是骨子裡的,這孩子沒把自己當小娘子來着!唉,可憐的孩子,沒孃的孩子就是可憐!——
壽光公主府中,梅林中。
李猗手上閒閒拈着一枝臘梅,百無聊賴地嗅着,安樂郡主手中則抱着一團兒雪白可愛的小貓,拿着一隻梅花,逗得那隻小貓咪舞動着小爪子叫個不休。
遠處有貴女朝這邊望望,卻沒人過來搭話。蓋因“京城第一郡主”安樂的嘴毫無顧忌,好的時候倒罷了,能讓人如沐春風,可是你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會損你一句,能叫你三個月都沒臉見人!
除了皇宮中地位最高的那三位,幾乎沒人能讓她的嘴顧忌!
李猗伸手彈了一下貓咪頭頂,惹得貓咪一聲痛叫,安樂頓時心痛得嘖嘖直叫,瞪着她道:“要是換個人這樣欺負小白,我立馬就讓小白把他的臉撓花了!”
李猗燦然一笑,安樂立刻警惕地退開了兩步,摟緊了自己的小貓咪,皺眉道:“壞丫頭,你把父母兩人最令人討厭的地方都繼承了個全!”。
李猗對安樂郡主道:“姑姑,你不覺得你這樣陪着我,你也沒樂子了,我也沒樂子了麼?”
安樂哼了一聲:“沒見過你這樣唯恐不出亂子的小娘子!”
李猗繼續勸道:“姑姑,你是長輩,你應該去和那些夫人們聊天或者去看那些小郎君們賦詩,和我們一羣黃毛丫頭一起多沒意思呢?”
“黃毛丫頭”是安樂稱呼小一輩的小娘子的常用詞語。
安樂嘆了口氣,“你得保證不把亂子弄得太過稀奇!不然我會被姑姑罵的!”說到後半句,一張嬌媚明豔的臉頓時換做了潸然欲淚的表情,甚是可憐巴巴的樣子,安樂不僅彪悍是第一,同時也是李氏皇族第一美人。
李猗點點頭,“只要他們不亂來,我也會很有分寸的!”
安樂嫣然一笑。“他們怎麼做,你就怎麼給他們還回去!叫他們吃不了兜着走!不要怕亂子弄大了!姑姑給你兜着!”說罷,抱着小貓咪風情萬種地離開了。
安樂已經想好藉口了。如果她的姑姑太平公主罵她不看着李猗,她便說李猗拿禍害小白來威脅她。
至於亂子麼?當然是越大越好!這種無聊的宴會能出多大的亂子呢。左右不過是男女那回事兒!
在安樂郡主離開,李猗便閒閒地走向了武惠兒那一羣貴女,不一會兒,白素妍以及韋瑤晴等人也都聚了過來。
安樂回頭望了一眼,看着坐在一羣小娘子中顯足了從容優雅範兒的李猗,心中暗笑不已,這次會倒黴悲催的小郎君她敢肯定,就是韋家韋世子的三兒子。那個志大才疏的繡花枕頭韋文昊,因爲在韋家的嫡子中就韋文昊還沒定親,韋老侯爺就想拿這個最小的孫子來套住李猗,而其他的庶子又拿不出手。
不知道,那個會倒黴悲催的小娘子是誰啊?李猗會拿誰來李代桃僵呢?真是令人期待啊!
但是半個上午平平靜靜地過去了,沒有任何特別動靜發生,然後午宴也順暢而又歡愉地結束了,午宴過程中沒有出現任何意外,沒有什麼小丫鬟失手打倒了湯弄髒了某位娘子的衣裙,從而使得某位娘子不得不去換衣裳的故事。
午後。評出了幾篇詠梅的佳作,隔着不算遠的距離,小娘子們高興而又羞澀地看到了梅林另一側的那一羣英俊瀟灑的小郎君們。小郎君們也一樣興奮而又愉快地朝小娘子這邊頻頻送目,期待發現各自心中的女神。而長輩夫人們就要自由自在多了,一個個拿了慈愛欣賞實則挑剔的目光打量那些少年郎君們。
一切都如往年一樣,甚至比往年還要平靜!往年有時候還指不定有那麼一個兩個出點小幺蛾子的,可是,今年這氣氛融洽得太特麼不正常了!
安樂郡主心中不耐,便去看李猗,李猗正優優雅雅地同身邊幾個貴女閒閒地說話兒,沒有半分與衆不同的地方。
安樂郡主心中一動。走到了少年郎君們那邊,裝作去品賞他們的筆墨字跡。藉口也是現成的,因爲她的父親英王愛好書法。她若是發現哪位少年郎的字兒好有風骨,便推薦給她的父親瞧瞧。惹得一衆少年都把自己的墨寶送上給她鑑賞。至於男女之別什麼滴,在彪悍的安樂這裡就是一句蠢話,所以沒有人會拿這句“蠢話”來約束和指責她。
然後安樂便發現韋文昊不在此中,看來,某種“私會”事件已經發生,或者正在發生!
安樂鑑賞完少年們的墨寶,又來到了貴女這邊,試圖找出是哪位貴女被走“桃花運”了,然而貴女太多,她又從來沒有像注意少年郎君那樣去注意過貴女們,所以她實在無法找出是哪位貴女此時缺席了。
文藝作品鑑賞完畢後,梅花筵也到了尾聲,沒有看到任何亂子的安樂只好帶着李猗告辭。
安樂直接上了李猗的車駕,她手裡抱着貓咪,心裡就像有小貓咪在撓一樣。
“阿猗,今天沒發生什麼事情吧?”安樂語氣柔和,盡顯長輩關懷。
李猗燦然一笑:“今天很順利啊,沒有任何亂子發生!難道姑姑希望有不好的事情發生麼?”
安樂氣結,磨了磨牙槽,沉聲道:“阿猗,我回去要告訴姑姑你很不乖啊!”
李猗悠悠道:“亂子沒有,不過好事倒是有一樁!”
安樂的眼睛立刻亮湛湛,笑道:“什麼好事?”
“壽光公主大概要和韋家親上加親了吧!”
安樂眼珠一轉:“壽光的女兒楊幼梅和韋文昊?”
李猗點頭,安樂立刻叫了一聲好,旋即問道:“阿猗,你怎麼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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