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朔八年的冬至節,劉彥在宮城大宴羣臣的同時,各方匯聚而來的人羣也一同是在被招待之列。
在劉徹改元之前,冬至節其實就是諸夏文明的新年,也就是每年的十月爲新一年的開始,後面才更改爲每年元月初一爲新年。
諸夏文明的每一個節日都有屬於自己的講究,一般情況下是發生了什麼重大事件,再來就是某些偉大人物在那一天做了一些什麼特別有意義的事情,才形成節日。
儺舞是夏商時期就有的一種舞蹈,到春秋戰國時期演變成了一種驅逐晦氣的伎藝,先漢對於儺舞的重視被拔高,每年冬至節皇室必定會邀請著名的巫祝到皇宮跳儺舞,意喻爲去掉一年的不順利,來年會更加的幸福安康。
儺舞是伎藝的一種。而伎藝涵蓋的意思挺多,一般是指藝術表演。只不過很長一段時間裡是跟風花雪月扯上關係,比如培養名妓。南方目前就有培養名妓的潮流,只不過是家養美姬、伶人之類,卻不是拋頭露面爲羣衆進行特殊服務。
每一年的冬至節,漢國官方也會安排儺舞,劉彥招待羣臣大宴時,就有臉戴面具且一身奇裝異服的舞者進行舞蹈。
就是到了現代儺舞依然是被流傳下去,只不過舞蹈的形式以及服裝會因地而異,但“功能”方面其實是一樣的,被附上驅鬼、逐疫、祭祀等等含義,歸類到民俗舞蹈,但目前而言儺舞最大的用處是顯示在儺儀方面,也就是祭祀必須要有的一個環節。
“怎麼和我們的求神和祈禱跳的舞差不多?”
說話的人來自法蘭克,名字叫古德豪斯,他說的是正在跳的儺舞。
所以說很奇怪,地球上的很多國家和民族相距非常遠,沒有經過交流的前提下,很多行爲有着相同的一致。說的可不是吃飯睡覺的行爲,是一些能歸納到文化藝術,和相當多的稱呼方面。
法蘭克、勃艮第和阿勒曼尼都是屬於日耳曼人的一系,他們的祭師在舉行宗教儀式的時候,通常也會帶上一張很奇特的面具,跳上和儺舞動作差不多的舞蹈,相同的還有會念着誰也聽不明白的咒語。
儺舞還真的就是原始信仰的一部分,一般是被各民族用在各種宗教場合,只不過日耳曼人的祭師是很高貴和特別的職業,祭師數量上非常稀少,漢國這邊的巫祝這一職業早就斷了傳承,跳儺舞的那些人就是臨時客串一把。
要是看跳儺舞的人,會看到一個身材魁梧且強壯的身影,別的舞者是一手拿幡和一手持木盾,他是左杖雙刃矛和右執鉤戟。
雙刃矛和鉤戟是冉閔的特色武器,那個身材魁梧且強壯的人還真的就是他。
話說,冬至節跳儺舞冉閔湊什麼熱鬧?還不是他認爲自己煞氣足夠,完全也能客串一把。
好像也能扯得上邊,諸夏文明認爲煞氣可以驅邪,跳儺舞本來也是爲了驅邪。所以不止是冉閔,連帶李壇、桓溫、呂泰和謝安都在客串,就是後面這些人沒用上自己的兵器。他們也是儺舞的領舞者,使儺舞在跳的時候多了很強烈的殺伐氣勢。
就是因爲他們跳的儺舞帶着濃烈的殺伐氣勢,結果讓那些日耳曼人覺得和自己的儺舞很像,那是日耳曼人的儺舞也帶着一種明顯的殺伐氣勢。
“賽里斯人和日耳曼人有什麼聯繫嗎?”
“兩個民族相隔那麼遠,不可能有什麼聯繫。”
奧盧斯·賽克斯圖斯·西塞羅也就是看了漢人的儺舞和日耳曼人的儺舞那麼像隨口一問。
話說,日耳曼這個稱呼就是羅馬人給一幫蠻子的稱呼,實際上那幫蠻子本來也不是同一個民族,是羅馬人對他們使用同一個稱呼,還真讓一幫蠻子認爲大家是同族。
羅馬人那麼幹是屬於一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舉動,本來各個蠻族部落還會互相爭鬥,等蠻子發現都是“自己人”之後,羅馬人很難再對蠻子各個部落的擊破。
不止是羅馬人幹出這種蠢事,諸夏文明也沒少幹這樣的蠢事,一些部落壓根就不是同一個民族,卻被中原王朝歸納爲同一個民族。
曾經的草原可不止一個匈奴族,像是白羊王部落、休屠王部落、渾邪王部落就不是匈奴人,可被西漢認定就是匈奴人,結果他們真的走到一塊去了,遠不止上述的那些部落,許多的雜胡也是被硬塞到屬於匈奴人的陣營。
後面的東漢也幹出了相同的事,西北疆域的那羣放羊人部落壓根就不是一個民族,漢人先創造出“羌”這個字來形容那些部落,逐漸將那些部落視爲同一個民族,然後就是那些部落真的形成同一個民族,聯合起來禍害東漢西北疆域。
最蠢的還不是將原有的蠻子部落捏成一個民族,是無中生有地創造出一個民族。怎麼創造呢?就是出於某種原因,可能是爲了利益,也可能是官員爲了政績,糾集起一幫人來,告訴他們:你們的祖先原本是什麼族,你們今後是什麼族了,同意了有政府補貼和加分,不同意別說沒補貼和加分,老子還會收拾你們!
“聽說漢人一直在驅逐和消滅不認同的異族?”
“驅逐和消滅異族的事,漢人的祖先早就在幹了。當代的漢人更趨向於融合和消化掉異族。”
這種場合既然羅馬人在場,沒道理波斯人不湊熱鬧,再來是來自各國的人也都好奇漢國的正式大宴是什麼樣,沒被邀請也會千方百計湊過來。
基亞努什·阿爾塔·阿爾達希爾說的是漢軍完成驅逐胡虜之後,還在不斷追殺一些逃了的胡虜。他還聽說漢軍爲了追殺異族,不遠數千裡殺到了極寒之地,對漢人這種有仇必報的觀念有些發怵。
“一個國家只有單一的一個民族纔是最穩定的。一個國家的民族越多矛盾就會越大,等待主體民族虛弱的時候,國家的分裂也就註定了。”
“話是那麼說,怎麼不見你們羅馬人放掉奴隸,還在不斷從各個地方運送奴隸回到本土。”
外國使節團是被安排到一個區域,他們所在的位置屬於邊角,看位置安排明顯還落在那些被邀請而來的文化人之外。
“說的是民族,不是奴隸!”
“呵呵!”
相隔沒有多遠的基亞努什·阿爾塔·阿爾達希爾和奧盧斯·賽克斯圖斯·西塞羅對視着,要是能加特效絕對是目光視線中的一片閃電猙獰。
羅馬人還是挺屌的,以前以數百萬人就敢弄兩三千萬的奴隸,後來羅馬人和奴隸的比例倒是差距一再減少,但一直都是保持在五比一的這個比例。他們的優異生活質量就是建立在剝削異族上面,一旦向外的剝削降低或是停止下來,基本上國內就該開始鬧事了。
匯聚到舊長安的文化人,他們之中有相當多人事先並不知道有外國使節團的存在。會這樣是漢國官方並不覺得有外國使節團前來有什麼好炫耀,真沒把這件事情當做是國家興盛的開端。
文化人對於有外國使節團前來是一種比較興奮的態度,他們崇尚萬國來朝的事情發生,將這類的事情視爲國家工程,一些文化人注意力不在儺舞上面,是好奇地對那幫歪果仁進行各種猜測。
“遠是足夠遠了,就是來朝貢的國家數量少了一些。”
“大漢方方結束戰亂,就有外國來朝。”
“非是司馬一家的臉面工程,當世之大國便來了兩個。”
“聽聞羅馬與波斯皆是疆域遼闊、人口衆多的強國,他們皆在向大漢求盟?”
“大漢已經與波斯結盟共同對付笈多王朝,又有另外四國,組成五國聯軍。”
要是原先不知道羅馬和波斯薩珊是怎麼回事,會在交流中逐漸對兩個國家有更多的瞭解。一些人還引經據典地談到了波斯薩珊,比如西漢時期的帕提亞用數萬大軍迎接漢國使節的那一段往事,對於羅馬他們則沒有從典籍找到有什麼記錄。
事實上羅馬人在之前就有來過中原王朝,那是漢元帝時期的事了,還有人將那一段時期的事進行全面的改編成爲電影,就是編劇瞎幾把胡亂改,搞了十萬羅馬大軍爲了追殺某一幫人去到雁門關外,甚至連雁門關外是草原不是西域都沒搞清楚,另一個瞎幾把胡扯的莫過於將霍去病塑造成爲和平主義者。
這還沒算完,爲了在白皮膚國家能有好票房是徹底將西漢黑出了翔,別去琢磨羅馬人的十萬大軍是怎麼到了所謂的西域,得說是漢帝國竟然無視羅馬人的十萬大軍入侵,是安息帝國(帕提亞)大軍的到來才解決掉羅馬軍隊。
儺舞已經結束,冉閔帶頭向劉彥所處的方位,殿內衆人是隨着冉閔的動作一同站起來,皆是行禮。
劉彥當然是坐在臺階之上的那張寶座,他擡起右手虛請了一下,有崔宗代爲洪亮聲喊了“平身”二字。
今時今日的劉彥是不得不穿上全套的行頭,有人發現那身冕服與之前的區別。
之前的劉彥穿冕服是王爵款式,今日卻是全套的天子冕服,發現這一點的人沒有咋呼,內心卻是不得不激動。
元朔三年時期,劉彥在泰山祭祀諸夏先祖與陣亡將士,那個時候他就已經昭告天下臣民與祖先、四方大神,完成了登天子位的儀式。
天子是諸夏的族長,登天子位不代表就是登基稱帝。成爲天子之後,就意味着能夠從法統和法理之上領導諸夏苗裔,因此諸夏文明的最高權力更替從來都是先舉行登天子位的祭祀,再舉行稱帝儀式。誰要是稱帝而沒有晉天子位,或是先稱帝再晉天子,鬧笑話是小事,對於統治也會變得不穩固。
當然了,並不是說成爲天子之後,統治地位就會無比牢固,看的還是能不能使治下國泰民安,或是國家能不能強大和強盛,可是不是天子真的很關鍵,那代表着一種“正朔”地位。在諸夏文明的歷朝歷代,天子和皇帝總是會被不明情況的人混淆掉,可一族之長的權力要大於國家元首(皇帝),天子能夠進行天誅,國家元首卻要依循法律。
劉彥很少會穿天子冕服,以往的冬至節大宴基本上是穿王爵冕服。他今年換上天子冕服的行頭,一來是有外國使節在場,二來是暗示即將登基稱帝。
“開始吧。”
劉彥的聲音並不大,卻是能夠很好的傳播出去。
殿後早就準備妥當的人魚貫而出,走在最前面的是劉彥的嫡長子劉慎,次之的庶長子劉銘,隨後便是一些年紀較小的三公九卿子嗣。
小孩們是穿着盛裝,由於先前已經進行禮儀教導和彩排,排列走起來是像模像樣。
劉慎在過年之後就已經是七歲,他年紀還小五官不顯,有身上的行頭再加上服裝得體,倒是顯示出王室嫡長子該有的雍容。他走在最前面的同時,雙手是捧着一個盤,裡面裝的是一些食物的種子,先將盤子敬獻給劉彥,寓意來年五穀豐收。他後面又從劉銘那裡接過裝着銅錢、白銀、黃金、玉、瑪瑙、翡翠的盤子再敬獻而上,寓意國家富足。
“好複雜的樣子。”基亞努什·阿爾塔·阿爾達希爾看着那個小大人一樣的孩子不止敬獻一個盤子:“是什麼特殊文化?”
沒人去回答基亞努什·阿爾塔·阿爾達希爾的問話,敬獻的環節結束後,一幫樂師出現了,他們擺好了樂器安安靜靜地等待着。
換好諸侯冕服的冉閔等人出現並去到自己的位置,一聲編鐘的聲音最先出現,隨後各種樂器加入了進去。
“呦呦鹿鳴,食野之苹。我有嘉賓……”
劉慎帶頭吟唱《鹿鳴》,小孩子們一板一眼地跟着合唱。
在胡虜統治中原的階段,不止是《鹿鳴》消失,很多悠久傳統實際上也沒人敢再搞,對於相當多數的人來講,歡宴時能唱《鹿鳴》就代表着一種必不可缺的傳承。
隨後,殿內的漢人皆是跟着唱了起來,每個人都是唱得如癡如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