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現有的所有國家和勢力中,漢部該是一個最爲特殊的存在,不是單指民族混雜程度,還有最高領導人的稱呼上面。
“君上”這個稱呼到春秋戰國幾乎是沒有人在用了,當時“君上”所指的是封君,“君”是周王室分封下的一個職位,比之正常的爵位低,但政治意義非常大。例如對秦國有重要貢獻的衛鞅就被封君,此後就成了商君。
劉彥的這個“君”是自封的,不存在什麼特殊意義,他自己大概也沒有多想。
在這個年代裡,不止是中原、北地、遼東、西北等等地區的晉人正在遭遇不幸,華夏文化被摧殘的程度亦是比想象中嚴重。比較幸運的是華夏出現過一個朝代,那即是“漢”,讓沒有文化的胡人下意識認爲“漢”的文化就是高端,“漢”的禮節包括禮儀就是高級。
酬謝的飲宴其實也是一種漢家的禮節,始自商周,到了西漢孝文皇帝和孝景皇帝時期一再被髮揚光大,但是最爲奢靡的卻是孝武皇帝。
酬謝飲宴的劉彥從來不會去講什麼威嚴,他最喜歡直接與參加的士卒交流。
“所以還是很好的嘛!”劉彥看上去頗爲放蕩,一手擰着酒壺,另一手是酒盞,酒盞沒了就添上,偶爾還會爲同樣酒盞空了的士卒添酒:“訓練量大,每天都有葷腥?”
被添酒的士卒看着也就是二十來歲,左邊臉頰上有一道比較明顯的疤,可能是喝酒也可能是激動,那條疤現在看去就更加顯得猙獰。
劉彥在搞恢復耕戰體系,可能是學了個形,但關於什麼樣的級別有什麼待遇是抓死了的。
軍中每一階級的將士,他們的待遇全然不同,例如民夫是半個月能有一次葷腥,輔兵是七天一次葷腥,戰兵是三天一次葷腥。可戰兵在訓練大的時候會有特例,例如每餐加一條鹹魚什麼的。戰兵還是有爵位(秦二十等爵),爵位的不同在待遇上又有不同,比如有了爵位,每餐是固定會獲得多少葷腥,就是在湯水上的碎肉、油花什麼的也肯定更多。
漢部的士卒爲什麼喜歡上陣砍腦袋?那是因爲斬敵首級是最直接的記功方式,要是肉搏兵沒有首級而有人證明確實殺敵了,功勞也只能是折半。弓箭手這種不可能親自斬敵首級的士卒只能更加折算。
另外,漢部與之秦軍有區別的是有“集體功”,比如那支部隊獲得命令出戰,不管有沒有殺敵,只要是獲勝了就算是一次軍功累積,多少次的“集體功”之後升一級的爵位。
從普通人升到“公士”,秦二十等爵是需要殺敵軍甲士(軍官)並獲取首級,但是到了“公士”之後想要再升可就複雜許多,例如一些爵位的升級上需要考校秦律。所以吧,在秦帝國想要當官,不管是什麼官都至少需要懂得任職範圍內需要懂的秦律。
劉彥的漢部之所以是借鑑秦二十等爵,不是說完全參照,那是一件簡單到令人髮指的因素制約,也就是他根本無法搞到“原版”的秦二十等爵記錄。
兩漢的軍功爵位倒是能搞到一些殘篇,整理一下估計可以還原,問題是與秦帝國的二十等爵相比,兩漢的軍功爵位就是一堆被玩壞了的狗屎。
西漢“以金粟代功獲爵”搞了不止一次,那麼需要上戰場拼命才能獲得的爵位,竟是可以用財帛糧秣換到,那肯定就會發生一件事情,無數家庭富裕的人拿出錢財或糧食找朝廷換。
一些拼死拼活都不一定能夠拼殺來的爵位,竟然是能讓一些肥頭大耳的階級拿物資換?誰特麼還上戰場去拼命!
再有,一旦爵位易得,誰還會有什麼尊重,毫無意外的就是漢的二十等爵崩潰了。
劉彥卻也是明白一點,軍功爵位被搞崩潰恰恰就是老劉家願意看到且親自操刀乾的,畢竟老劉家需要休養生息,那軍功獲爵不被淡化,一幫武人沒完沒了地喊打喊殺,搞個屁的休養生息?
老劉家能將軍功獲爵的神聖性玩死,其中黃老學派卻是出了大力氣,反而是當時人人喊打的儒家是作爲反對派,結果是等待小豬皇帝要北擊匈奴,眼見軍功獲爵無法激起人們的好戰慾望,只能是扶持一直在喊打喊殺的“公羊派”儒家與兵家。
現在劉彥需要刺激治下的好戰慾望,咋辦?只能是撿起了秦軍玩過的,再好好地來玩一遍。
飲宴還算盡興,主要是劉彥搞了蒸餾,已經有高度的白酒,一幫人除了明天需要率軍出去掃蕩的李壇,包括劉彥在內都是喝得昏天暗地。
隔天……是隔天?劉彥醒來的時候天竟然還是漆黑一片,他睜開經驗看到的是拓跋秀在親自照料,而以前可都是侍女向依寸步不離。
喝白酒,特別是以不成熟技術搞的白酒,喝多了醒來絕對是頭疼欲裂的痛苦感,劉彥的感覺是之前有人用棒槌狠狠地給腦袋來了一下。
“夫君醒了?”拓跋秀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中看着有些發亮:“天未亮,再歇息吧?”
劉彥張嘴說話,聽取卻是乾澀極了,指了指牀邊的水壺。
拓跋秀輕聲在哼着什麼,看上去心情極度愉快,將水壺整個拿過來,要是向依肯定會記得拿杯子,然而她根本就沒有那個意識。
“我這是睡到了第二天的晚上?”劉彥揉着自己的太陽穴,那太陽穴能感覺就是脈搏在不斷一跳一跳,耳朵也是耳鳴得有些厲害。他左右看了看,身上倒是換了衣裳,就是原先那身被隨意地披在室內的桌子上:“向依呢?”
“談她做什麼?”拓跋秀一屁股坐到牀上,有些膩地抱着劉彥的手臂:“不休息,不如……來一發?”
呃,來一發還是劉彥高興的時候說的。
那就來一發嘛,就是腦子不太清醒的時候搞,什麼樂趣基本沒有,純粹就是活塞運動了。
……喘着粗氣,劉彥又開始在揉太陽穴,他現在其實比較想念香菸,不過菸草是在美洲,哪怕是真的要搞還不知道是幾年後,還不如阿三哥那邊的罌粟好搞呢。
“夫人今晚怎麼這麼高興?”劉彥至今還有些懵。
拓跋秀是落落大方地直立着上身在扎頭髮,那飽滿的不能描述在油燈的照耀下顯得挺拔,媚媚地看着劉彥,說道:“夫君說醉話,奴奴知道不能當真,可是高興。”
劉彥一聽就知道了。他知道自己有醉了放嘴炮的缺點,從少年時代喝大了就是這樣,趕緊問:“我沒有胡亂答應部下什麼吧?”
“夫君沒答應部下什麼。”拓跋秀沒說全,當時劉彥可是舞着劍亂揮,說是要盡復強漢榮光啥的,還要統一什麼世界島,讓什麼洋鬼子跪下唱什麼征服,但真的就是沒有給部下許下什麼承諾。她紮好了頭髮,一身油膩膩地貼着劉彥:“只是答應奴奴,說願意提供海產,還願意向代國大量出售酒。”
“……”劉彥比較明顯地悟了一下額頭,想了想直白地說:“且不論是不是醉酒,君子一言,說了肯定就會辦到。可是嘛……先讓你兄長將那些賒欠的賬目理一理給還了。”
拓跋秀當即就笑着說:“自然的事情。奴奴是高興,不管是海產還是酒,我們會從代國獲得更多的人口和戰馬,兩方都有益處。”
那還虧得是漢部有足夠的鹽巴,讓內陸的誰去試試一個月醃製小十萬斤的鹹魚看看?現在相當多的勢力向漢部買醃製的鹹魚,大多數就是爲了既能夠吃上葷腥還有足夠的鹽分。
“唔唔唔!”劉彥內心裡其實是大大鬆了口氣,目前鐵弗這個身份正是到了大用途的時候,可不敢隨意捨棄了。他笑着說:“代國戰局整體有利,很快就會解決掉匈奴鐵弗部的威脅。”想了想又說:“倒是石斌那邊今年秋季就會北上,你家兄長?”
“不會有事的。”拓跋秀像是在安慰自己,又說:“夫君的細作不是從襄國傳來信息,石虎要廣納美姬、大建宮闕?這樣一來,想必石斌是拿小部落開刀,不會是與代國大戰。”
劉彥不得不高看一眼拓跋秀,這女人竟然能夠從一些細微的事情就得出與大局有關的判斷,着實是不容易。
那一刻,劉彥心想:“也許紀昌他們說得對,是該再娶一個晉人女子了……”
是的,石虎是在狂徵暴斂,不過那也是襄國那邊剛確定沒有多久的事情,冉閔就是因爲石虎要狂徵暴斂陷入巨大的麻煩之中。
歷史有記載,因爲這一次石虎的狂徵暴斂,全國陷入了大動盪之中,徵集民夫骸骨遍野,廣納美姬弄得處處妻離子散。不止是這樣,今年(公元342年)也是石虎大肆尊佛的開始,爲了尊佛可幹出了相當多不忍言之事。
當然了,對這一段歷史不熟悉的劉彥,他壓根不清楚這一年會是怎麼樣,只是依靠廣派的細作察覺到明顯的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