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楊家黨的興起B

楊珧和他那個只會耍大牌的二哥楊駿還是不一樣的,他爲人比較忠厚,而且非常有文化、有修養,因爲這個原因,他能夠融入到西晉士族中去,西晉士族也願意和他這樣的人交朋友。所以,楊珧的名聲比楊駿要強很多,他也能在平時和西晉士族交往的時候,從很多方面得到大家對他們一家子的評價,也就能夠清醒、客觀的認識到楊家黨現在萬人唾棄的處境。爲了照顧大臣們的情緒,緩和大家對他們的羨慕嫉妒恨,在楊芷也當上皇后以後,楊珧就主動以退爲進,給司馬炎寫了一封信說:“微臣我考察從古至今的歷史,一個家族能出兩個皇后的,沒有一個有好結局,全都是全族被殺。請皇上您把我的信放到祖廟裡,如果將來我們楊家的未來不幸被我言中,就用這封信放我一馬。”

楊珧的這封信,其實是在向朝廷大臣們賣好,他是在向大家拋出一個信號:我哥楊駿雖然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草包,但是我楊珧卻是個知道深淺的人,我們楊家人並不全是不能打交道的,大家可以不理我哥,但是可以和我做朋友。司馬炎一看楊珧的信,立刻明白了楊珧的用意,他對楊珧轉移、緩和矛盾的能力非常讚賞,立刻答應了楊珧的請求。

楊珧雖然這麼用心良苦想要改變楊家黨被孤立的困境,但是由於對外戚的怨恨太深,很多觀念正統的大臣依然不買他的賬。右軍督(中央禁衛軍右軍軍官)趙休也給司馬炎寫信說:“當年西漢的時候,王莽家裡出過五個三公,兄弟幾個人輪流着做,現在楊家也有兄弟三個,都身居高位,現在老天也多次出現異變,我認爲皇上您應該警惕。”楊珧知道趙休這麼說自己,擺出更加謙卑的姿態,堅決要求辭官回家,司馬炎明白楊珧這是以退爲進,夾着尾巴做人,於是批准他辭職,贈給他銅錢一百萬、絲綢五千匹(約合45000米)。

楊珧雖然暫時退出官場,但是他贏得了謙虛謹慎的名聲,西晉王朝最核心的士族集團,也開始逐步認同楊珧,也開始主動和他交往,通過和士族名士的交往,他的名聲越來越大、口碑也越來越好,楊家黨終於打通了一條和西晉士族和解的道路。

其實不光是楊珧,楊駿的四弟楊濟,也開始用自己的能力和魅力,快速獲得了皇帝和大臣們的認可。

要說起楊濟這個人來,還真是不簡單。他不光有點兒墨水,還武藝高強。有一次,他和司馬炎的妹夫、當時著名的大才子王濟一起跟着司馬炎去洛陽北郊的北邙山去打獵,按照規矩,他和王濟兩個人騎着馬、拿着弓在司馬炎的車架前護衛。走着走着,一隻猛獸衝了突然從樹林子裡衝了出來,把大家都嚇了一跳,司馬炎讓王濟趕快獵殺,話鋒剛落,野獸已經應聲而倒,正在衆人驚歎的時候,又衝出一隻猛獸,司馬炎讓楊濟出獵,楊濟不慌不忙搭弓射箭,也是一箭中標,周圍的將士非常佩服王濟和楊濟的箭術,一起高聲叫好,司馬炎也非常興奮,從此對楊濟更是刮目相看。

我們在前面說過,在楊家黨被重用之前,由於眼高手低、崇尚虛無的西晉士族把持朝政,整個軍隊的戰鬥力也急速下滑,絕大多數要害部位的軍官,都是一些太平將軍,根本沒有什麼軍事韜略,甚至很多人非常厭惡軍隊、鄙視士兵。在這種萬馬齊喑的大環境裡,楊濟卻文韜武略、弓馬嫺熟,無論上司手下都認爲他非常稱職,憑着這個特點,他既可以融入士族集團,又能帶兵打仗,所以,楊濟先後擔任了鎮南將軍、徵北將軍,一直牢牢掌握着軍權,爲楊家黨在軍隊中打下了至關重要的基礎。這樣,在司馬炎一手扶持下,車騎將軍楊駿坐鎮中央,無官一身輕的楊珧結交士族,楊濟鎮守地方在軍隊中配置勢力,三兄弟有文有武、有上有下、有進有出,楊家黨在西晉朝廷裡的地位,快速做成了。

外戚勢力尤其是楊家黨的崛起,是西晉歷史上一個里程碑式的事件,它把司馬炎時代切成了截然不同的兩個部分。在這之前,司馬炎作爲一個名義上的開國皇帝、實際上的守成之君,力量微弱,完全靠西晉士族、皇族的支撐才能登上帝位、建立新朝,他雖然崇尚尊君的儒家思想,但卻更像一個無爲而治的道教信徒。不管士族、皇族怎麼違法亂紀,都不見他殺過哪個以儆效尤,不管士族、皇族的勢力多麼強大,也不見他對哪個士族採取過明顯的壓制措施。在正直大臣們的眼裡,他是個縱容違法亂紀、結黨營私的昏君,但在權貴們的眼裡,他是個最理想的三不管好皇帝。

但是自從劫後餘生之後,司馬炎開始以非常強硬的姿態出現,並且按照自己的意願,對西晉朝局進行了一系列大刀闊斧、傷筋動骨的改造。這一切改造的根本目的,就是樹立自己的絕對權威,徹底改變君弱臣強的局面,壓制司馬攸和人數衆多的支持者,讓司馬衷、或者再勉強一點兒也得是自己的哪位兒子順利即位。也就是由於這個原因,司馬炎開始以是否支持司馬衷即位來劃線兒,只信任楊家黨、荀勖、馮紞等極少數支持司馬衷即位的人,原本就非常閉塞、排外的西晉官場,變得更加封閉,連士族、皇族也難以進入決策核心了,西晉出現動亂的危險,越來越大了。

後人評價司馬炎起用楊駿三兄弟的時候,往往側重於批評司馬炎重用外戚,以至於後來國家出現巨大動亂。不過後人往往是事後諸葛亮,不太注重古人當時具體心境和所處環境。仔細想想,對於已經感到自己衆叛親離的司馬炎來說,他的這種舉動是非常正常的。在西晉王朝,士族、皇族的力量已經強大到司馬炎都無可奈何,司馬攸事件,更是讓司馬炎心驚膽戰,從此對士族、皇族幾乎完全失去信任。楊駿三兄弟的背後,就是司馬炎本人,他們是司馬炎對抗西晉士族、皇族的一張王牌。在司馬炎的一手導演下,楊家黨以及他們最高利益的代表者——司馬炎、司馬衷皇帝父子,和真正能夠代表勢力龐大的士族、皇族最高利益的司馬攸,爆發了司馬炎時代有史以來最嚴重的內鬥——繼承人爭奪戰,司馬炎和司馬攸這對親兄弟,正式反目成仇了,司馬炎時代內鬥的高潮好戲,正式上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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