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祭奠
北都,位於北方腹地。與南郡、東城、西京並稱爲四大都市,人口超過千萬,在經濟、文化、歷史上都佔有着極爲重要的作用。
大都市繁華卻也忙碌,居民緊張卻也充實——一切,似乎將一直生機勃勃。
只是在那一夜,巨大的電磁波穿透地幔,衝破地殼,將這人類的巨型城市湮沒在熾熱的岩漿當中。成千上萬的生命,還沒來及嘶喊,便被燒成了灰燼。
那一夜,這裡是地獄,那一夜,人類的自大被扯得粉碎,那一夜,恐懼與仇恨與日俱增。
現在,這裡只剩下一個數百平方公里橢圓形巨大坑洞,當時被岩漿包裹掩埋的高樓大廈已經辨不出形狀,只剩下冷卻後岩漿岩,奇形怪狀,嶙峋錯落,彷彿是將死之人各種各樣的痛苦神態,看在眼裡,耳邊便會響起那無盡卻無聲的哀嚎。
坑洞的中央,仍舊與地心相通,每每入夜,都可以看到那裡閃動着熔岩血紅色的光亮。
災難過後,軍方便在此設置了封鎖區,怕的是有可能出現的輻射或其他次生災害。
可是,被災難傷害過的人們,並不能滿足官方作秀般的紀念儀式,還是間間斷斷自發來到封鎖區的外圍,用自己的方式寄託思緒。
西洛她們趕到時,已是破曉時分。
房車停在路邊空地,母星的四人依次下車。西洛拉着不情不願的蔚璞,走在前面,萊婷護着薇忒走在後面。
靈族小蘿莉一臉驚恐,只因爲萊婷已經告訴了她西洛與蔚璞的身份。而暫時要與隱族爲伍同行,小蘿莉都要嚇得魂飛魄散了。
看到路邊的界碑旁擺放着幾束枯萎的雛菊,西洛覺得心頭一緊。
“我們飛過去吧。”西洛轉過頭對着萊婷輕語了一句,便與蔚璞騰空而起。
“這隱族人如何又能像我翼族一般掌握了操控氣流的能力?”萊婷暗暗吃驚,卻又理不清頭緒,只是又在心中增加了一個不解的難題。
翼族公主也拉住靈族小蘿莉,操起氣流,跟着西洛與蔚璞向西飛去。捲起的氣旋,把枯萎的雛菊吹散了遍地。
四人懸停巨型坑洞的中央,俯瞰下去——晨曦的光,給原本黑漆漆的岩石鍍上一層薄薄淡淡的金色。
西洛緩緩從懷裡牽出一個布包,右手一抖,將布包翻轉過來:撲碌碌地一簇百合花瓣灑落出來。
隱族人凝神靜氣,一言不發,看着花瓣慢慢飄落直至消失不見。
一旁的蔚璞仍是一副不恭的神情,她操着氣流,居然在半空中躺了下來。
“他們不過是我隱族製造出來的試驗品,哪裡值得如此……”
“閉嘴!”
蔚璞還未說完,就被打斷,“你何時才能學會尊重生命!”一直柔和的西洛臉上帶起慍色。
“尊重生命?!人類在用小白鼠做試驗的時候有沒有想過尊重生命?!他們只是爲了自己!”蔚璞一個翻轉,在空中顛倒着身體卻與西洛面對面。
被蔚璞一陣搶白,西洛沉默了。
“能和我們說一說這兩年到底發生了什麼嗎?”萊婷飄過來,打斷了西洛與蔚璞的對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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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個人重新回到房車上,早餐便是簡單的牛奶與火腿三明治。
吃着早餐,西洛從頭到尾講述着柯蒂一行再次降臨地球后發生的一切:隱族新生,重返不周山,啓動“重啓”計劃,太空船脫出地球,等等。
“這樣說來,柯蒂、司琪她們都在太空船中休養,一切平安。”萊婷細細聽完西洛的講述,終於覺得安心了一些。但是,她仍舊不能確定眼前的隱族人是敵是友。
“我與蔚璞並沒有經歷過母星四族對於隱族的‘大驅逐’,所以對於你們,並無敵意,但應該也不算朋友。”西洛似乎看出了翼族公主的心思。
“你們隱族好凶殘,殺了那麼多人!”
一直躲在萊婷身後的薇忒突然迸出這麼一句話,小蘿莉的臉憋的通紅,腮幫子都是氣鼓鼓的。
“小丫頭,你知道我們隱族的來歷嗎?!”正坐在車身上休息的蔚璞聽到小蘿莉的話,真是覺得又好氣又好笑,“這些人類與你何干,別多管閒事!”說着,蔚璞衝着薇忒一呲牙,露出上下四顆尖銳的毒牙。
“啊!”
小蘿莉看到薇忒的兇相,嚇得趕緊閃到萊婷的身後。
“的確是我們隱族啓動‘重啓’計劃,生靈塗炭。可那是我們的職責所在,我們就是這樣命中註定的角色。”西洛苦笑道。
“既然離開了,又爲何要回來?”萊婷又轉了話題。她顯然不想引發雙方的對立情緒。
“在太空中,我們也在監測着地球的動向。畢竟,遭受了如此的損失,人類不可能毫無應對。終於,出現了讓我們擔憂的事情!”西洛翻出了自己的手機,點出其中儲存的視頻讓萊婷和薇忒查看。
畫面中:人類對融毀的隱族火山基地遺蹟正在進行勘探,數百人的工程人員在現場24小時不間斷操作,不計成本地切開火山基地融毀以後的索力合金外殼,廢棄的切割器械堆滿了山坡,而重型直升機正將切開分離的基地零件和設備吊裝出來。
緊接着,跳入視頻的第二段:燈火通明的實驗室中,幾名身穿白色隔離衣的技術人員正忙碌着。他們身後,是幾十具數米高的恆溫孵化箱,透過箱體上的觀察窗,可以看到一具巨大的人形,全身插進幾十條管道,紅紅白白的液體順着管道不斷流進流出。人形全身青黑,肌肉異常發達,最顯眼的,是它的頭頂被整齊地切斷,只有空空的腦殼。
“暗兵!!”
萊婷倒吸一口涼氣,覺得全身一陣發冷。
“對,爲了對付我們,人類挖掘着母星最黑暗的秘術!”蔚璞在一邊恨恨地嘟囔着,“現在,還覺得我們是最兇殘的嗎?”
“想成爲神,不只是隱族獨有的慾望!”西洛嘆道,“這是自由發展最大的缺陷。”
萊婷沒有說話。
她的心嗵嗵的跳着,腦海裡回想起母星戰爭中最艱難的時刻。
那時,成百上千的暗兵一波又一波的向翼族最後的高山城堡進攻。這些原本血脈相依的同胞,被改造成爲不懼死亡、無心無腦的怪物,順着山間的絕壁不斷攀爬,又被據守城堡的翼族與蠻族戰士擊落。
萊婷清楚的記得,暗兵墜落時,混濁的眼睛裡透出的絕望、憤怒和悲哀。
“絕不可以!”
萊婷忍住怒火,一拳擊向身邊的一棵碗口粗細的楊樹。這一擊,劃傷了翼族公主的手指,熒光色的血液星星點點,粘在了樹幹的隙縫裡。
“是的,看來我們找到了一起走下去的原因。”
“下一步,西洛你準備怎麼辦?”這是萊婷第一次稱呼西洛的名字。她的心裡,應該把西洛放在了友軍的位置上。
“我們找到了曾經在人類中的朋友,她的企業也正在參與着新一代暗兵的開發。”西洛繼續說道,“這些影像,便是從她那裡獲取的。我們本想請求她作爲代言人,勸說人類的首腦放棄母星黑暗秘術。可是,事與願違。還好,她把人類監視萊婷你們的信息透露給我們,我們才能及時趕到,在特種部隊的圍捕中救下你們兩個人。”
說着話,西洛眼前閃現的是她與蘭沐夕面對面的情形。
“你殺了妙妙,我要報仇。你們殺了其他人,也會有人爲他們報仇的。這些,就是我們弒神的復仇工具!”蘭沐夕眼裡閃着淚光,大聲向西洛呵斥道。
輝煌集團年輕的CEO手指所向,便是一臺已經接近完成的生化怪獸——暗兵。
“我不相信只有武力才能解決問題。所以我們還想去尋找另外一位人類朋友。”西洛揉了揉眼睛,調整了一下情緒,“下一站,便是西域的烏市。”
一旁的蔚璞與薇忒已經坐在一起,在隱族人的指導下,靈族人正饒有興趣地玩兒着手機上安裝的遊戲——《我的末世日記》。
(第五章 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