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八四、婢子與避子

兩年裡三個兒子陸續奏上“捷報”,又都是他欽點的側妃所出,桓康王胸中快意滿漲,整個年節都是神采飛揚的。二十九年的春節沉浸在一片喜慶裡,望城上下一派花繁錦簇。禮部一五品都事呈上頌賦,以慶賀宗室繁盛,國祚昌榮,桓康王聖心大悅之下,破例提升爲侍郎。一壁,又對“報”國有功的三家王府賞賜豐厚,又點名稱讚生育有功的三位側妃。

王府香火有繼,男人們自然是得意的。且不說,多年無出被側妃捷足先登的王妃們是什麼心情。大殿之上,至今悄無音訊的恭王府便顯得格外打眼。童晏華抿着嘴,連朵敷衍的笑也擠不出來。她不僅心急,還有一種恐慌。恭王爲了自己下藥,不惜打下曹韻嬋的孩子,可自己若和嫂嫂們一樣長久無法生育,假以時日恭王會不會怨恨自己?

“老五也別眼紅!孤王可等着你的好消息。”桓康王志得意滿的說笑聲就像魔咒,適時地在童晏華的耳邊響起,震得她一陣發憷。

除了童晏華,還有一人神色黯淡。樑王的另一位側妃周麗華成親至今已經半年有餘,但她也一直沒有傳出好消息。原以爲依着她與表哥的情分,不用多久就能懷上孩子,屆時至少與胡瑤分庭抗禮,可偏偏自己的肚子不爭氣!

而諸王妃裡,心情最爲忐忑的非李岑安莫屬。樑王妃丁寧膝下有端寧郡主,她賢名在外,又素來得樑王敬重。寧王妃範琳琅已然抱養了寧王長子,自然無所懼怕。只有自己,一不得靖王的心意,二無力挾制孟氏,在靖王府的處境愈發飄搖。

林嬤嬤催着自己效法範琳琅,早日把靖王長子抱在自己膝下。她心裡拿不準主意,找來秦鏡參謀。秦鏡並不反對,但也沒有顯露出熱忱。秦鏡每回爲自己出謀劃策時,眼睛裡會泛着精光。曾經,她很害怕秦鏡眼底鋒利的光芒,那是一雙食人獸的眼睛,兇狠而陰冷。

“孟氏若知道好歹,就該明白把孩子養在王妃的名下才是真的對孩子好。何況王妃開恩,已經許她經有一個女兒傍身,晾她不敢癡心妄想!”林嬤嬤嗤笑着,恨不能立時三刻把孩子抱回頤沁堂來。這本是十拿九穩的事情,高門大戶人家都是這麼安排的。

“娘娘不妨與王爺一提,但不可強求。”比之林嬤嬤的急切,秦鏡分析得十分冷靜。靖王能容許孟側妃在圭章閣設置產房,足見靖王對這對母子的偏寵。他猜想,靖王不能答應李王妃的請求,他捨不得孟側妃母子分離。哪怕許給嫡子的名分又如何?不是自己的肚皮裡爬出來的,到底不是一條心。萬一到時候,佔去嫡子的名分,又不能養在自己身邊,豈不是爲孟側妃的添力。還不如培養一個好拿捏知感恩的,才能把孩子牢牢攥在自己的手裡。

李岑安聽他分析利弊,心裡不覺涼透了,才逐漸歇下了過繼的念頭。

圭章閣裡,孟窅隔着屏風召見了徐圖。她想把徐圖派去服侍小兒子。

“奴才爲小主子鞍前馬後、肝腦塗地、在所不惜!”徐圖喜出望外,對着孟窅所在的方向砰砰砰磕了三個響頭。他怕隔着屏風孟主子看不清自己的誠意,不惜命地用額頭往地板上砸。好在產房裡鋪着驅寒防潮的絨氈,不然真能砸出一地肝腦來……

“胡說八道什麼呢!你不噁心,我還怕驚着主子呢!”晴雨心裡發酸。能被主子指去服侍小主子,必得是主子心裡得用的人。宜雨被指給小郡主,那是因爲宜雨是孟主子孃家帶來的人。他徐圖不過是個跑腿的,仗着是王爺身邊出來的,如今也跑在自己前頭去,憑什麼?!

徐圖混不在乎,擡起頭來咧着嘴衝她笑。他心裡高興,別人酸一兩句不正說明他的得意?

晴雨看着他腦門上印着絨氈上的花紋,一時忍俊不住,忙學給孟窅聽。

“晴雨說得對!阿滿好好的,有他父王護着,我不要你出生入死。”她靠在軟墊裡,說話也是軟綿綿的,此時掩着菱脣輕輕地發笑。

孩子出生當天,她娘就趕來了王府。小謝氏抱着分量十足的孫子越看越愛。

“你比爲娘有福氣,成親兩年便兒女雙全。我觀靖王對你用心十足,你這輩子再圓滿不過。”小謝氏自己生下孟窅後三四年沒有動靜,不得已纔給丈夫納妾。女兒如此爭氣,往後在靖王府也算站穩腳跟了。

孟窅剛纔生下孩子,渾身脫力,笑一笑都覺着費勁。

“那就叫他‘阿滿’,圓滿的滿。我盼着他和臻兒一生順遂,圓滿無缺。”這名字朗朗上口,又有好寓意,她自己默唸兩遍,也覺着很歡喜。

事後,她與崇儀提過一句。崇儀沒有不答應。十二月十九是孟窅的及笄生辰,他想讓她高高興興的。

阿滿彌月就在春節裡,臘八祭祖那日,李岑安當着孟淑妃的面請示,想等孩子的百日再大辦。她不敢私下裡單獨與靖王說,怕靖王誤會自己怠慢他的長子。

“你想得很周到。”孟淑妃溫和地誇她,“臻兒的週歲宴也很妥帖,月宜也與我誇你賢惠能幹。”月宜是寧王妃範琳琅的小字。

“這都是兒媳的分內事,不敢當母妃的誇讚。”李岑安謙讓未遑,低下頭去哂然一笑。

孟淑妃看着她這些年一路如履薄冰,心裡十分體諒她的處境。從前她也願意幫扶一把,可如今叫燕辭爲難的人成了自己的親侄女,反而叫她自己也處境尷尬起來。

“如今靖王府上下井然有條,燕辭身上也已經大安。”有些事,燕辭不方便提起,也只有她這個長輩來開口。“方槐安在你府裡也有一年多,該把人給母妃放回來了吧?”

李岑安心頭一跳,按耐住雀躍的竊喜。方槐安進駐靖王府許久,她還以爲是淑妃不放心自己的侄女,故意放了眼線監視自己。她低着頭悄悄打量崇儀的神色,摸不準他會不會順勢送回方槐安?

方槐安爲人沉穩,處事老道,可李岑安總感覺被人束縛了手腳般,哪家王妃也不像她這般窩囊……

崇儀擡手向孟淑妃一拱,神色自諾地開口:“兒子正想向母妃求個人情。”

孟淑妃和李岑安的視線齊齊落在他身上。

“玉雪把徐圖派給了阿滿,沃雪堂裡現今缺一位管事。還請母妃體諒,將方槐安調撥給兒子。”

孟淑妃面上露出三分疑惑,李岑安適時地細心爲她解釋:“玉雪是孟妹妹的小字。”

孟淑妃卻是不知道的,從前也只聽孟窅說起家裡都管她叫“阿窅”。她沒有出聲,李岑安就彷彿來了底氣,爲難地勸說靖王:“母妃疼愛,將方公公借調王府多時。只是方公公畢竟是母妃身邊的老人,想來母妃也有用人的地方。”

“王妃所言甚是。”崇儀隨口附和,依舊拱着手耐心等待淑妃的迴應。“正因爲是母妃親自調教,兒子才放心開口。也是兒子疏忽了,王妃說的也對,此事全憑母妃做主。”

“先讓他回來,本宮也問問他的想法。”孟淑妃的話又把李岑安的一顆心懸起來。

崇儀從容應允,回去後便安排方槐安回宮覆命。人一進蒹葭殿,孟淑妃立刻就接見了他。

“我進宮時,她父親尚未成婚。說是姑侄,卻不曾處過一日。”她在這白月城見過形形色色的美人,也有笑裡藏刀的。她也不想疑心自家侄女的爲人,可若是她識人不清,讓靖王府後院起火,只怕再委屈了崇儀這孩子。

方槐安跟隨她多年,略一思忖就明白了她的苦心。他細聲寬慰道:“奴才冷眼瞧着,孟側妃天真爛漫,沒有城府。想必靖王喜歡的也正是她至純至真的性子。”

他已經聽說,靖王有意讓他接受沃雪堂的管事。想他在蒹葭殿身居五品丞侍,比高斌也不遑多讓,他的年資甚至比高斌還高出一截。給一位親王側妃做管事,實爲左遷。可高斌向他透露消息時,他心裡也有自己的打算。

淑妃待他不薄,要他爲蒹葭殿捨身成仁,他方槐安絕不含糊。可在蒹葭殿,他頂頭上還有一個木逢春,並列的還有一個不聲不響的楊桂來,只怕自己這身白鷳補子一穿就要穿到老死。若是調撥靖王府,雖然一時看着是降貶,可孟側妃身邊第一人必是他方槐安無疑。

以己度人,他倒是對秦鏡的用心清楚得很。留在靖王府幫扶孟側妃,他既能回報淑妃的恩情,又能爲自己爭一頭地。倘或,來日靖王有大造化……他不敢往下深想,這個念頭是孟淑妃最爲反感,蒹葭殿上下諱莫如深。

末了,孟淑妃到底還是如了崇儀的意,諭旨內侍省將方槐安調撥給靖王府。諭旨下達靖王府,因是內院的人事,直接由李岑安出面。

這道旨意如當頭一棒,敲得李岑安頭暈目眩。她原以爲淑妃還是顧念自己的,會幫她把方槐安撤換回去,可誰知到頭來,淑妃還是辜負了自己。她果然還是向着自家侄女,那日在靖王面前只怕還是在試探自己。李岑安不由心底發寒,愈發覺得自己孤立無援,仿若身在懸崖邊,四周迴旋的冷風隨時要把她捲入深淵之中。

她內心的彷徨不安仿若一團火,焦灼着她的心。正月裡,各府宴席如流水不絕,即便尊貴如靖王也免不了疲於應酬。她趁着孟窅剛纔出月子還要調養,試探着又推了一把尹藍秋。可這一回,她熬到天明也沒等來雨花閣叫水的消息。她知道,尹藍秋不中用了……

有一樁叫李岑安意外的好消息,卻是孟窅出月子後,竟然主動帶着兩個孩子搬回了椒蘭苑。

秦鏡向她報喜的時候,爲她分析,想來是因爲孩子出世後,王爺再沒有藉口,爲着規矩體統,也不得不放人回去。

李岑安卻想得更多……遠香近臭,她甚至幸災樂禍地想,或者靖王終於膩味了。男人不都是三妻四妾,朝秦暮楚的嘛?!爲此,她給自己的貼身丫頭雪溪開了臉,趁着上元十五那夜獻給靖王。而這一回,靖王沒有拒絕……

李岑安心裡五味陳雜,連日的煎熬讓她嘴裡起了一串燎泡,連舌根都是苦的。林嬤嬤請府醫開了一貼敗火清心的方子,親自守着風爐熬出一碗湯藥來。

冬日裡燒炭取暖,人容易上火,李岑安自己用着,又把賞給雪溪一碗。只有她和林嬤嬤知道,賞給雪溪的那碗是涼藥,可使女**寒難以成孕。在她起意擡舉雪溪時,她讓林嬤嬤悄悄預備下的。這一回,她心裡的主意拿得極正。她推舉雪溪只爲了分孟窅的寵,至於孩子,能有自己的最好,再不濟抱養尹氏、盧氏哪一個的,都比一個婢生子要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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