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九、義舉與賭局

周麗華太過高估國公府私兵的實力。在正規騎兵的衝勢下,一羣在國公府養尊處優的護衛很快潰散做一片。

周麗華追隨樑王出京已久,將將才回到京城,又急忙招攬人馬爲樑王造勢。她不知道,就在同一條道路上,五郡王也曾經設下埋伏攔截徽羽衛。事後,大王增派一倍人手,保護東宮的安全。

徽羽衛護衛禁中,伴隨王駕左右,鮮衣怒馬無限風光。可男兒骨子裡的熱血讓他們嚮往更崇高的榮譽,在戰場上拼搏的榮譽。因此,自從上次擊破五郡王安排的埋伏,徽羽衛也都憋着一股勁兒。

不過兩刻鐘,恪郡王利索地收服周家,按原計劃奔向靖王家眷所在的山莊。唯恐附近還有其他人馬刺探消息,他需要儘快將人送進白月城去。除了周家的烏合之衆,說不準還有五郡王收買的江湖殺手之流。

山上,消息彷彿決堤的洪水般滾滾涌進來,張懂當即將兩位王妃請到正院,同時又指揮從山腳下趕來送消息的守衛正在門上套馬車。

“事出突然,請娘娘、主子恕罪。”張懂身着箭袖短袍,腰間掛着佩刀。

李岑安和孟窅具是一驚,竟不知他也是個練家子。兩個人都是倉促被請來的,只有先聽他說。

張懂言簡意賅,將宮中和山下的情形簡單概括一番後,絲毫不見慌亂。

“行李箱籠一概不必收拾。如今儘早與三爺匯合,纔是最安全的。”

李岑安的面上霎時血色全無,泛灰的瞳仁極具收縮。她的腦中飛快轉動,一股強勁的氣血在她體內流竄。

孟窅將三個孩子攬在身邊,吩咐身邊人抱着平安,又看着長女長子,不由地發愁。眼下只要徐燕、徐圖、晴雨三個,她還挺着一個肚子,身邊必須有人。託付給其他人,她又不放心。

“郡主和大公子也跑不快,還是抱着走吧。”林嬤嬤眼裡放着光,意識到這是個機會。山下形勢未名,萬一恪郡王被擊退,這就是要逃命出去。孟窅身邊明顯人手不夠,她倒願意幫忙帶一個孩子。一直以來,孟妃防備她們,不讓兩位公子親近娘娘。這是個好機會。而且有公子們在李王妃身邊,料想太子也不敢暗裡對娘娘下黑手。

“李母妃看來不大好,林嬤嬤還是扶着李母妃。”阿滿不答應,抓起姐姐的手。“姐姐別怕,我和你一起。”

臻兒也意識到事態非常,牢牢地回握住弟弟的手,小臉上不露懼色。“阿孃放心,我和弟弟緊緊跟着你。”

李岑安看着緊緊圍攏在孟窅身邊的三個孩子,苦澀地按下內心的羨慕。

不一時,馬車已經套好。張懂回話說,只等山下情勢明朗,立刻出發與恪郡王的隊伍匯合。

“兩架車同時出發,萬一路上遇見埋伏,怎麼辦!無論如何也要確保郡主和兩位公子的安全。”李岑安突然語出驚人,挺起胸膛站起來。“與其坐以待斃,不如設法先誘開外頭的伏兵。”

“可如今只有兩架車,再去套車未免耽誤時機。”孟窅不贊成,她覺得李王妃是在刻意刁難。她也不可能和孩子們分開。

“不會耽誤。我坐一輛馬車先出發,確認沿路沒有埋伏後,妹妹再帶着孩子們出發。”李岑安慷慨坦然,彷彿前日與孟窅起齟齬的另有他人。

“這不妥!”孟窅一口回絕,不可思議地審視李岑安,在她的表情間辨別真僞。

張懂愕然擡頭看向李王妃,飛快地與錢益交換過眼神。

錢益和恪郡王一樣,他也擔心存在其他勢力,危及家眷的安危。李王妃的提議不算很高明,但何妨一試。

“李王妃高義。”於是,他拱手稱讚李王妃的義舉,又勸慰榮王妃道:“下山沿路每日有專人清查,此刻徽羽衛就在山下,大抵不會有變。李王妃有此警覺,更能捨身試險,叫人佩服!俗話說,小心駛得萬年船,也請榮王妃體諒,稍安勿躁。”

“奴才爲李王妃駕車。”張懂緊跟着恭敬彎腰。多一份保障總是好的。

徐圖眼珠子一轉,看着徐燕懷裡的二公子,又看看手拉着手緊緊相依的大公子和郡主。他一咬牙,決定爲自己賭一把。

“奴才和張總管一起駕車。有奴才在,也好迷惑那些暗中宵小。”他是西苑的人,又是大公子的親隨,有他坐在車頭上,別人肯定以爲車裡是西苑的主子。李王妃的算盤打得響,以爲誰看不出她的用心。有功勞可爭的地方,豈能讓東苑獨美!

林嬤嬤如遇雷擊,可惜話已出口。她想阻攔李王妃,可衆目睽睽之下,她不能打娘娘的臉。性命攸關之際,她苦命的娘娘居然要冒着風險,爲孟氏去開道。

李岑安用力捏一把林嬤嬤,竟是十分輕快地出門上車。車門掩上後,她摟着林嬤嬤,用力吸了口氣,才壓低嗓音說:

“嬤嬤,這一回我必須搏,哪怕賭上我的身家性命。”

林嬤嬤聽到細微的聲響,是牙齒上下打架的響聲。這時,車廂搖晃起來,車動了。

車子走得很快,山路上有些顛簸。李岑安卻覺得自己的心很穩,堅定若磐石。這是一場穩贏的賭局。如果她活下來,人情功勞兼得,太子也要承她的恩情,她還有再掙的資本;若是不幸身故,至少她留下美名,也希望太子看在她捨身就義的份上,保住她的體面。

李岑安賭對了。事情後續的發展超出了她的預期。

周家只有一隊人馬。可下山的路上,她們不巧遇見了狼狽逃竄的周麗華。

不過半天的時間,周麗華鮮亮的騎裝沾滿塵土,軟甲上沾着斑駁的殷紅。獵獵勁風吹亂了她的長髮,她伏在馬背上漫無目的地奔馳。

忽然間,她在凌亂舞動的髮絲間看見那駕馬車。儘管距離很遠,她一眼就認出駕車的是靖王的奴才。然後,她用盡渾身力道拉滿彎弓,絕望地射出。

周麗華射出一支箭,那支漂亮的白羽箭絕望地釘在車轎上,又徹底將樑王釘死在廟堂一步之遙。她滿懷抱負嫁給表哥,期望藉由自己重新扶持周家走入高高的殿堂,拾起昔日的尊榮。

可如今,她輸了。她沒能孕育出融合王室與周家血脈的兒子,沒能扶助表哥奪回屬於他的王位。她如喪家之犬般被徽羽衛追擊,卻在逃亡的途中找到她苦心搜尋的“籌碼”。

真是個笑話!

轉眼間,徽羽衛追了上來。

李岑安有驚無險地走出車廂,面上泛着激越的紅潮。她贏了。她站在車頭,迎向徽羽衛將士充滿血性的目光,昂首擴胸地站直身姿。

於是,周麗華私自帶兵追殺太子家眷,而李王妃臨危不懼,捨身護衛太子骨肉的義舉被傳入朝堂之上。輿情紛紛向靖王傾倒。

早已不復光鮮的伯爵府門前烏狼藉一片,住在裡頭的人甚至不敢出門打掃。那都是民衆的憤慨與不齒。滿京城都在議論周家的荒唐,對流着周家血脈的樑王也生出厭惡來。

三十年前,一個小周妃穢亂宮廷,偷龍轉鳳。三十年後,又出了一個周側妃帶兵造反,刺殺宗親。周家的女子是多麼陰狠毒辣!

陽平翁主想接胡瑤回家,胡瑤婉拒了。樑王是琪哥兒的父親,她的孩子對樑王還有期待,她就不能離開樑王府。

陽平翁主的頭髮都花白了,摟着胡瑤母子嘆息。她不後悔當初的決定,她這一生問心無愧,也盡心竭力輔佐王室,扶植夫家。可她也不過是受命運擺佈的一個凡人,就像當年她勸不住先帝隆安王,也罵不醒弟弟桓康王。她盡力了……

如今,樑王大勢已去,胡家絕不能做第二個周家。何況孟淑妃救過胡瑤唯一的孩子,她感念孟淑妃的恩情。孟淑妃安靜地走了,甚至等不及再看一眼孩子們。最後一刻,只有崇儀默默地陪着她。

樑王最終沒有走進九黎殿。拋棄了爲他據理力爭的心腹,他抱着丁寧的屍身一步步走出宮門。

樑王有樑王的驕傲,如他的生母敬貞王妃。他渴望那至高無上的王座,他汲汲營營,他張狂貪婪,卻又不屑於矯詔篡位。他要的是名正言順,他要還他母親一個堂堂正正的身份。

丁寧死了。姑母走了。阿姐還不知所蹤,麗華也不在了……

周麗華因陷樑王不義,服毒自盡。周氏一族以謀逆罪打入牢獄,至少將被判流徙。可這些都不重要,樑王的心一片麻木。他甚至是困惑地、遲鈍地發現,丁寧的死亡爲何如此沉重,壓得他透不過氣來。

他恍惚地想,或許丁寧早就死了,從愛愛去世的那天起,她的心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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