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八、孩子與兒子

馬車直接駛進二門上,車簾掀起一個小角,崇儀半扶半抱着孟窅下車,順手替她拉緊風帽,再把剛換了新炭的手爐塞給她。

李岑安從第二輛馬車裡鑽出來,一手攥着襟口不叫冷風灌進去。她心裡還會刺痛,面上卻能平靜地看着前方的一對璧人。

崇儀深邃的目光看過來,晚宴上的愉悅彷彿還殘留在他的眉眼間。

“夜裡風硬,王妃早些安置。”

林嬤嬤攙緊李王妃,耷拉着眼皮,不想看刺目的場景。散席後,靖王扶着孟妃一家四口上了同一輛車,可憐她的小姐單薄的身子在冷風裡孤立,周圍的人竟都像瞎子一般,一個也看不見小姐的苦楚。那寧王妃還特特瞥過來遞了個諷笑,也是個冷心冷肺的人,怨不得寧王府上下落寞,連帶她孃家也一落千丈。

“多謝王爺關心。這會子夜了。”李岑安體貼地絮絮叮嚀:“妹妹早些服侍王爺歇了吧。還有康寧和兩個哥兒,幾天外頭凍得人骨子裡都生疼,妹妹別太縱着他們,回頭再找了風邪。孩子吃苦頭不說,心疼的還是咱們大人。”

她的話聽着殷殷關切,孟窅聽着教訓的口吻,心裡不是滋味。她扯了個笑,算是領情。

“好了。都累了,別站在風口裡說話。都回吧。”崇儀擋下孟窅半邊身影,探進轉頭馬車裡去抱孩子。一路坐着馬車晃晃悠悠,兩個孩子都抵不住睏倦睡着了。剛纔他們用毛斗篷把兩個孩子都嚴嚴實實地裹着,一人抱着一個,讓她們在懷裡安睡。

李岑安溫順地點頭,復又對着孟窅帶上一句。“辛苦妹妹了。”

孟窅不出聲。李王妃從前陰陽怪氣的時候,她偶爾還覺着愧疚。眼下她好聲好氣語帶關切,自己心裡反而像堵着一般。

崇儀先抱出臻兒,避開孟窅張開的手,示意一旁待命的乳母上來。

“仔細吹着風。”他擡手再次替她繫緊斗篷,又折身去抱兒子。

臻兒趴在乳母肩頭,迷濛着撩起眼皮,噥噥做聲。“阿孃。”

孟窅聞聲,摸摸她睡得紅撲撲的臉蛋,也替她掖一掖斗篷。“回屋喂她喝一點溫水再睡。今天玩瘋了,還出了汗,夜裡你們多留心。”

臻兒聽着母親溫柔的嗓音,美滋滋地一笑。朦朧的視野裡,她看見父親抱着弟弟,輕輕地哼起來。今天,父親抱弟弟,比抱她還久。

孟窅探身親親她氣嘟嘟的臉蛋。“臻兒真乖。”

小姑娘又釋懷了,滿足地蹭一蹭母親溫暖的臉。等明天睡醒了,她要纏着阿爹多抱抱自己。阿爹最疼的肯定還是自己!

阿滿安心地伏在崇儀寬厚的肩膀上,睡得又香又沉。今天崇儀抱着他說了許多讚許的話語,他心裡別提多高興了,睡夢裡都忍不住翹着嘴角。雖然琪哥兒贏了比賽,可他得了阿爺的誇獎,父親也承認他是小男子漢。他心滿意足的,一點兒也不計較輸贏勝負。

暖轎的空間小,崇儀和孟窅分別坐了一頂,先送孩子們回屋。安頓下長女,再一起繞道譽棠軒,正好看一眼被留在家裡的小兒子。

平安熬不住瞌睡,被徐燕哄着睡熟了。他一個人在家裡無聊,見不着哥哥姐姐,連最親的孃親也找不見,這一天心裡都不踏實。丫鬟們圍着用玩具逗他,他也提不起勁來。玩一會兒,就往門口看一眼,盼着下一刻孃親就走進屋來。

徐燕知道他心裡不踏實,歇晌的時候就從沃雪堂裡借了一個孟窅常用的軟枕。果然小孩子都記得母親的味道,夢裡還抱着孟窅的枕頭,嗅着枕頭上母親讓人心安的香氣。

“二公子極乖,喝藥的時候略哄一鬨,就咕嘟咕嘟嚥下去。就是一直唸叨,時不時問一句主子什麼時候回家。”徐燕撿着重點,把孩子一天的言行概括起來。此時夜已深,她不好耽誤主子休息,所幸二公子性子淳良,雖然受了委屈,也不曾對着下人們耍脾氣。

自從上回大夥兒聽見康寧郡主問榮主子要妹妹,大家就盼着能再多以爲小主子。合着郡主的心意,再添一位千金自然也好。可大多數人還是想着椒蘭苑能再出一個哥兒,兒子總是多一個是一個,榮主子站得穩,做奴才的走在外頭也覺得臉上有光,腰板也比東苑的挺得直。因此,不知不覺裡大家都改了口,不再稱呼平安爲“小公子”,默契地叫一聲“二公子”。

孟窅聽着心疼,打定主意明天多陪陪這孩子。一天不見他,她也記掛着小兒子。

另一頭,崇儀放下長子,替替孩子掖好被角,輕輕地從他懷裡抽出金燦燦的蟈蟈籠子,就擱在他枕頭邊上。這樣明早醒來,他一睜眼就能看見。

“明兒讓阿滿親手送給平安吧。也好叫平安知道,他哥哥一直惦記着他。”孟窅輕聲讓崇儀把巴掌大的赤金薰球放回去,和蟈蟈籠子攏在一起。那是阿滿替平安向桓康王討來的。

崇儀的視線落在長子乾淨的睡顏上,心中盈滿愉悅。阿滿繼承了他母親純粹的心性,小小年紀已經懂得友睦手足,不計較得失。或者這孩子並未意識到,全然出自本心,便更讓爲人父母者從心底驕傲。

“阿滿是個好孩子。”他摟過孩子的母親,想着三個孩子,心中更疼惜她對孩子的用心。

“臻兒和平安也是好孩子呢!”孟窅剜他一眼,佯嗔嘟噥。“你女兒最獨,若聽見你直誇阿滿一個,看她不和你纏磨。都是你平日裡慣着她!”

他們的孩子都是好的,臻兒活潑嬌俏,阿滿正直仁愛,平安乖順體貼,自然都是好孩子。

崇儀心間淌過柔軟的暖意,一時胸中意動,不禁勾起她細巧的下頜,低頭輕啄菱脣。一屋子奴才就緊忙都把頭埋下去,眼風裡只看見榮王妃石榴紅的湘水裙飄然翻飛,侷限的視野裡,靖王的一雙鹿皮靴子跨出大步。

等那雙腳走過去,有膽大的丫鬟悄悄擡頭瞭一眼,經不住臉紅心跳。泛黃的燈光裡,靖王把榮王妃打橫抱在懷裡,一邊走,一邊耐不住低頭去尋那芳澤呢!

遊廊裡垂着擋風的簾幔,悄悄將耳鬢廝磨的身影掩起來。

孟窅的心裡似有小鹿亂撞,怦怦地鼓動着。她一壁羞惱一壁歡喜,攀着崇儀的肩膀躲開他突如其來的熱情。

“做什麼呀!還在外頭呢!”

崇儀大步流星,只覺得臂彎裡像是捧着一捧柔軟的羽毛,拂過他心口時。他微啞的嗓音裡彷彿透着熱力,低聲揶揄:

“外頭做不得,咱們家裡去?”

孟窅不知他緣何忽然情動,聽他不正經,整個人都燒起來。她心知逃不過,身上又酥又軟,怯怯地投去一個水汪汪的眼神,三分告饒七分纏綿。

崇儀的心都顫起來,眼前的人兒彷彿綻放的嬌花在細風裡微微顫動,無聲地邀請他的採擷。

冬日的夜又長又深,歸巢的倦鳥緊緊依偎着分享彼此的熱度。溫暖的被窩裡,崇儀摟着人暢想。

“臻兒想要個妹妹,咱們再加把勁,明年叫她如願。”

那萬一又是個弟弟怎麼辦……將將睡去前,孟窅迷糊地想。她以爲只是暗裡腹誹,渾然不知口中已然嘟噥出聲。

“那少不得多辛苦榮主子幾回,咱們總要叫臻兒達成心願。”崇儀饜足過,身心舒暢地把人摟緊了睡去。

高斌一直豎着耳朵,在樓梯腳下聽樓上的動靜。後半夜裡猶聽見時有時無的纏綿繾綣,可他沒聽見三爺再叫水,憋了一肚子稀奇。三爺對榮主子是真不講究……

次日清晨,崇儀醒來時,孟窅還側身蜷在他懷裡,呼吸綿長均勻。他輕手輕腳替她擦拭一番,心知她昨夜裡累壞了,這兩日身上必然乏軟,便有心讓她多躺一會兒。過年的時候日日進宮領宴,需得養足精神。

他情不自禁地覆上她的小腹,孕育過三個孩子的地方依舊平坦,只有他知道摸起來不一樣了。那裡不是緊緻的平滑,總也軟軟的,雲朵似的溫柔呵護他們的孩子。他忍不住發散起來,想着昨夜若是懷上了,明年夏天肚子該有多大。他回想着孟窅懷着平安的時候,比前兩回小一圈,到底是之前吃了苦。這回,他定要細心照料她。到時候,他可以請旨帶着妻兒去行宮避暑,待到秋老虎消退後,再繞道蟾江慢慢坐船回京。等九月登高時分,玉雪就該臨產。圭章閣一直爲她留着,只是這一年沒怎麼住,回頭該交代高斌安排下去,椒牆早該重新粉刷了。明年入秋便叫人住進去暖房,不然閒置的屋子缺少人氣,對她和孩子都不好。

可惜他零零散散一番暢想落了空。小年夜裡,聽說沃雪堂叫了換洗。這是個慢性子的孩子,不疾不徐地磨到三月裡才悠悠在母親腹中安營紮寨,便是出生也比尋常孩子篤定,硬是在他娘肚子裡待足了十個月又兩旬才呱呱墜地,全然不管外頭天翻地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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