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人的陽光下,小男孩像是一株被曬蔫的禾草,耷拉着腦袋,朝江洋走去。
“原野,過來。”江洋露出清瘦的笑容,慈愛地看着那個髒兮兮的小傢伙。
當看見江洋手中提的是酒曩時,原野頓時綻開天真的笑臉,快步跑到他的身邊,說道:“江伯伯。”
“呵呵,來喝口酒。”江洋撫着依靠在他懷中的原野的小腦袋說道:“越來越像個小男子漢了。”
“是啊,你看這小體格,將來長大肯定比你養父還壯實。”老鐵話剛出口,就知道說錯說了。
果不其然,周圍除了抱着酒囊喝酒的小原野,其它人都陷入了短暫的沉默之中了。
原野的養父原來是這個採石廠最壯實的奴隸,爲人開朗豁達,很受其它奴隸尊重。原野則是他從荒野中撿到的棄子。奴隸的皮膚不同於普通人,他們皮膚是古銅色。可能是原野身爲奴隸的父母生了他,又迫於主人的壓迫,纔將他棄之荒野,恰巧又被他養父遇見,就順手撿回到採石廠,也就隨便給他起了個名字——原野。
幾年前,原野剛學會走路,但還未記事的時候,有一次沙狼來襲,他的養父爲了保護江洋,被沙狼咬斷了喉嚨。救命之恩,江洋自然不會忘記,對於原野,他待如自己的親生兒子,甚至比親生的還要溺愛。
“也是個苦命的孩子。”沙寶說道。
“啥苦命,有老爺照顧,是這孩子的福分哩。”老鐵糾正道。
江洋搖了搖頭,說:“幾年前要不是他爹以性命相救,我現在就是把骨灰渣子,如此待他,是我應該做的。”
原野對這些大人的話,非懂非似,他也知道自己的身世,但他小小年紀對那些逝去的事和人沒有太多的感情羈絆,只是非常喜歡這羣人,更是依戀江洋。他放酒囊,小臉上出現了兩圈紅暈,腦袋暈騰騰,感覺像是在騰雲,似乎展開雙臂就能飛了一樣。
“哎呀,小東西喝暈了,將來肯定是個小鬼酒。”沙寶大驚小怪地說道,惹得周圍一陣鬨笑。
江洋笑了一會,然後吃力地站了起來,從三峰駱駝背上取下一個袋子,裡面有兩個白饅頭,和一小塊肉,再加上手中的半袋酒。這已經是很難得的祭品了。
這幾樣東西,看得原野直流口水,幾次伸手想去搶,都被江洋阻止了。
“這些是祭拜你爹的,等他吃過了你再吃吧。”江洋生活樸素,家主每月發放的薪水都被他買酒請手下的人喝掉了,難得有錢買點精緻的東西給原野吃。
“真快啊,又到他爹忌日了。”老鐵喟嘆一聲,正準備起身幹活去,便被江洋擋下了。
“你年紀大了,從今往後就做做飯,幹些輕快活。”江洋又對其它人說:“現在日頭毒辣,你們就休息吧,等涼快再多幹些。”
其它人紛紛點頭,感激江洋的體恤。
江洋牽着原野的小手,緩慢地朝亂石場不遠處的一個簡陋的石碑走去。
一片熾熱的黃沙中,一塊沒有雕刻名字的石碑矗立着。按規定,奴隸不配有自己的姓,除非像江家家主這樣大人物賜姓。但原野的養父沒有這樣的福分。
到養父墓碑前,原野麻利地磕幾個頭,然後像個小饞貓一樣,盯着墓碑下的一小塊肉和兩個白饅頭。
江洋盤腿坐在無字墓碑前,邊將酒囊中的酒灑在黃沙上,邊不緊不慢地說道:“先等你爹吃完,你才能吃。”
原野纔不信他爹會從沙子中爬出來把這些東西吃了,他知道,江伯伯不過是將這些東西放在沙子上,然後靜坐半個時辰罷了。
所以他也不着急,在江洋靜坐在墓碑前發愣的時候。他偷偷打量起四周耀眼的黃沙。幾株早已枯萎的灌木半掩埋在沙子中,還有一些亂石稀稀拉拉地散落,除此之外,還有一堆發光的東西吸引了他的注意。
白色的,閃耀着奇異的白光。他暈乎乎的小腦袋頓時產生了興趣,一溜煙地跑了過去。
跑過去時,他不禁一陣失望。竟然是一副早已經腐爛不知多少年的白骨。這片無垠的沙漠中,經常會被風沙吹出一些野獸和人類的骨頭,他早已經見怪不怪,更不會害怕。
他笑嘻嘻地摸了摸那枯朽的骨頭,光光滑滑的,不僅不熱,而且還有一絲絲涼意。剛想再摸一下,他忽然想起江伯伯對他的教導:不能對死者不敬。
“嘿嘿,莫怪莫怪……”他學着江伯伯的口氣說道,然後捧起沙子,一點一點將那副骨架埋起來。
將骨架埋好之後,他轉身想走,心中還惦記着他爹墓前的那一小塊肉呢。
“瑟瑟瑟……”突然,身後傳出一陣細小的動靜。原野不禁好奇地轉過臉。
這時,一條長相猙獰的巴掌大小,金黃色的沙蜥蜴,出現在他掩埋骨架的地方。
“咦,好醜噢。”原野小聲說道,但還是沒忍住伸手去捉它。
然而,那條奇怪的金色沙蜥見他伸手,不但不跑,反而用冰冷出的眼睛看着他。同時,它的嘴微微張開,露出了森白鋒銳的利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