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帶着一個馬伕進去,再如何,都是會讓大梁被其他人詬病的。
想起他跟在軒轅無淚身後的背影,孫建明嘆了一口氣,看來太子殿下說得不錯,這個戴着面具的男子確實是一個暗衛不錯。
搖了搖頭,袖袍一擺,孫建明大步朝望園走去。自個兒還是得多仔細留意纔是,不過看來,被這般一番挑撥,自個兒的心緒還是得好好調整一下了……
然而,孫建明忽略了的是,戴面具的男子是跟在軒轅無淚身後不錯,但若是再仔細看的話,會發現真正跟在軒轅無淚身後的是邱綿澤。
戴着面具的男子,準確的來說,是跟在了軒轅無淚身旁的女子的身後。
孫建明更想不到的是,那個戴着紗帕的女子,真的就是他想了卻放開了的,怎麼也不敢相信的那個人。
說到底,這也怪不得孫建明,畢竟他對於換意也只有幾面之緣,說不得太刻骨銘心。
所記住的,也只是那一襲白裙,與那超乎尋常女子的智慧。
若是能夠換一個人來,看到那雙如星辰般閃亮的眼,說不得就能夠認出來……
楚澤宮裡,雲朵拉了拉垂下來的髮髻,金步搖在頭上一蕩三晃。
“公主今日真好看。”一把檀木梳子從雲朵背上披散着的頭髮裡穿插下來,如同一塊綢布繞過玉帛,端的華順。
眸子一閃,一隻有些消瘦的手的摸上銅鏡前的一朵簪花,點上了大紅色的脣輕揚,“翠兒,可不能說這話,今日最美的,可不是本宮,你可知道?”
翠兒一愣,心裡恍惚了一下,然後猛地點了點頭,“奴婢曉得了。”
“好了,還要多久才能弄完?本宮也該去看看皇嫂了。”看了眼銅鏡裡的模樣,雲朵蹙了一下眉,淡淡道。
“公主再等奴婢一會兒,最後一根簪插上去就好了。”翠兒嘻嘻一笑,甜甜道,靈巧的手又順了上去。
過了不久後,翠兒起身站遠看了幾眼,滿意的點了點頭,“公主,好了。”
“嗯,好了本宮便去瞧瞧皇嫂罷,今日個夜裡,就是她和皇兄的大喜之時,本宮這個做皇妹的,也該去說說幾句討喜的話不是?”嘴角勾起一個意味莫名的笑容,雲朵起身朝裡頭走去。
一身湖藍色的宮女勾勒出她玲瓏有致的身姿,比之半年前,風韻不是多了一星兒半點。
在外人眼裡,公主或許是風光無限,太子殿下待公主是極好的,也是宮裡唯一一個有了自個兒府邸的,還有了封號的公主。
但是,這背後到底有什麼苦楚,翠兒想着,心裡不由有些發酸,其實,這樣大喜的日子,公主心裡也是不安的罷?
嘆了一口氣,翠兒轉身跟了進去,縱使她想再多又有什麼用呢?總歸還是得讓公主能夠想得明瞭纔是真的好。
楚澤宮的東苑,一間廂房裡,從外頭便能夠看得到裡頭到底是怎麼樣一番熱鬧的場景。
大紅色的團花一朵朵的掛在門框兩邊,硃紅色的喜字在門上訴說着裡頭人的喜事兒,從外頭十步外都能夠聽見喜娘不曾間斷過的巧嘴裡蹦出的如花一般的道賀聲。
雲朵步子頓了頓,眸子深深的看了幾眼,門口的人瞧着她來了正欲給她行禮,卻是被她伸手給擋住了。
就在她自個兒的府邸裡,還需要讓人通報?還當真是反客爲主了不成?
嘴角勾起一個嘲諷的笑,纖細的手指攥在一起,雲朵快步朝裡頭走去。那一片片的紅色,着實是讓她心裡有些不舒服的緊。
前些日子云言來此,笑着與她商量,南國公主在這兒沒有幾個認得之人,在他與南國使節商議後,讓她在楚澤宮尋一間好的廂房給她作爲出嫁的閨閣。
還道她是雲國最尊貴的公主,女子中身份,品行之典範,讓她在此出嫁,倒是一個極好的地方。
她一個死了丈夫的人的府邸,還用來給女子做閨閣,當真是可笑至極。只是,即是她的好皇兄提出來了,她自然不是推辭不是?
忙不迭的讓下人喚一個風水先生過來瞧了這裡頭哪一處地兒最適合女子出閣,好巧不巧,正好是她的臥房——東廂房。
聽了這話後,雲朵當仁不讓的將自個兒的東西全部搬出,然後讓下人重新裝置,各種精貴的物什兒都往裡頭送去。
當然,在曉得此事後,雲言再次過來說了不少客套話,除此之外,這裡頭的東西有不少都是雲言親自送來的。
翠兒過來後便看到雲朵進去時的一幕,散下來的發在風中揚起,如同散開了滿樹的花兒。
難得一見的陽光撒在她的髮絲上,如同那飛蛾遇見了火光,灼了她的眼。
心裡猛地一跳,翠兒嘴脣突然變得一片慘白,今日個公主竟然把發給散了下來!
她記得太子曾經有有一個日子過來了,曾經與公主說起過這個事情。
太子當時說的是,公主可以將發散下來,不必做那婦人的裝扮,即便是嫁過了人,只要她願意,她依舊可以嫁得一個好夫婿。
最後還說道公主是雲國最尊貴的公主,定然會有青年才俊見之傾心的。
公主聽了只是一笑而過,並沒有說話,她還以爲公主沒有當一回事,今兒看來,莫非是公主想通了不成?
心裡如是想道,翠兒不由一陣欣喜一陣憂,喜的是公主總算是想通這件事兒,憂的是,天下真的會有人待公主好嗎?
從陪着公主去了那兒,她是真的看到公主如何過得生不如死,回來後便沒有怎麼笑過。
身子也是一日比一日消瘦,不得不說,若公主真的想通了,那她就是拼了命,也不能再讓公主受當日的苦了。
臉頰一涼,翠兒伸手摸過,竟是發覺自己不知什麼時候落了一滴淚水。
猛地用袖子抹去,翠兒在心裡暗暗發誓:以後一定要護公主周全,受到那般折辱公主後來都沒有流過一滴淚水,這般值得她高興的事,怎麼可以流淚呢?
進去後,便更是入目的紅,雲朵在房子裡轉了轉,看着四周的擺設,突然間就笑了起來,當真是:鳳冠霞帔,好不氣象。
“這,你是……”喜娘一看這人,不由內心一跳,來人她並不認識,但看着雲朵一身的裝扮便曉得不是常人,當下不敢多說什麼,把眼神拋向坐在一旁的新人。
其實,說起來,這個喜娘算的上是挺有眼裡勁兒的一個人,心思也通透,否則也不會在雲都混的如此風生水起,不少世家的姻緣都是她來促成的。
回頭看了看,雲朵眼裡閃過一絲詫異,這人怎的來了?
但也只是一瞬,便笑着道:“張媽你先下去罷,這位可是一品敏嘉公主。”
喜娘心裡猛地一跳,哎呀,這可不得了,竟是個公主,趕忙走過去,跪下行禮,告罪後便一路小跑了出去。
雲朵就這般似笑非笑的看着兩人的姿態,也不多說,便是那喜娘跪在她腳邊時,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心裡只是暗暗回味她這個皇嫂方纔說的那幾個字:一品敏嘉公主……
是了,她可是一品公主呢。只是,敏嘉公主這四個字,除了她的好皇兄,還沒有人叫出來過,今日個竟是被她說了出來。
嘴角一勾,雲朵的紅脣便翹了起來,看來,這兩人,倒是絕配。
凌雨微看着這個明顯與當日去到南國那個半大的孩子全然不同的人,眼裡閃過一絲恍惚。
如今的雲朵,面上也是上了繁雜的妝容,雖是高貴無比,卻沒有了當日那絲少女的輕盈之態。
那一段日子,許是真的讓她改變不少啊。如此想來,凌雨微不由心裡一突,臉色也隨之一白,她是否也走上了和這個女子相同的道路?
眸子猛地一閃,不會的,她可不像雲朵那般是個不懂什麼的小女娃,怎麼可能和她踏上同一條路!
況且,雲言這個人,現在而言,也還不敢對她做出什麼。
想通了,凌雨微燦爛一笑,“不知公主在今日來,可有什麼要與本宮說的?”
隨着凌雨微開口,頭上的鳳冠也隨之晃了晃,明晃晃的金釵在陽光下反射出來的光,使得雲朵的眼睛生痛。
“有道是,虹裳霞帔步搖冠,鈿瓔累累佩珊珊。公主問這話可就見外了,今日過後,本宮就要叫公主一聲皇嫂了,本宮前來自然是恭祝公主與皇兄夫妻同心,白首到老。”眯了眯眼,雲朵笑着道,說不出的真誠。
真是這樣?凌雨微眉頭一跳,一雙眸子直接朝雲朵的臉上掃去,奈何被鳳冠上垂下來的幾串金墜子給弄得看不分明。
“謝公主的掛懷了,太子若是曉得公主給他送了這幾句話,定然會喜不自勝。”沒有太多的表示,凌雨微只是稍稍點了點頭。
他會喜不自勝?雲朵眼瞼一垂,她還當真沒有看過他喜不自勝過的模樣,“若真是借皇嫂吉言,那自然是再好不過了。”
“公主隨意坐坐罷,有些體己話,咱們倒是可以坐下來慢慢敘。”掃了屋裡一眼,凌雨微搖了搖頭,目光流露出回憶,“說起來,在南國當日看到公主,便覺得有一見如故的感覺,公主的琴,一直讓本宮歆羨不已。奈何本宮幼時的身子禁不住練琴的苦,便無法習得了。這麼久沒有與公主好生說說話,當真是人生的一大憾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