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正羽沉默了良久,才低聲道:“大嫂的孩子沒了。”
“是歐陽雲華做的?”秦信有些驚訝地問道:“她怎麼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她應該變成什麼樣子?”譚正羽苦笑一番,緩緩地說道:“她那日出現在譚家,偏巧大哥和二哥都不在,所以她直接去了大哥的房間,大嫂有了身孕以後常常嗜睡,所以身邊也只留了個小丫頭,虧得母親那一日心神不寧,偏要嚷嚷着要去看大嫂,到了之後才發現那小丫頭已經沒了氣息,而大嫂渾身是血……母親當場就昏了過去。”
“這……”秦信頓時有些惱火,當年譚家大哥雖然與歐陽雲華有婚約在身,可是當年她死了以後,譚家大哥還是求皇上賜婚,將歐陽雲華的牌位迎到了譚府,也是希望歐陽雲華能夠受人香火。
直到譚家老太爺身子愈發不好,才親自做主爲譚家大哥說了一門親事,當時還礙於雲華公主的身份,所以只是尋了個庶出的姑娘,正是現在的譚家大嫂。
當時皇上感念譚家的重情重義,便特意賜了平妻的身份給譚家大嫂,而因着這位姑娘心地善良,所以譚家上下都十分喜歡她,而譚家大哥本就不是多情之人,自然也是感念她操持辛勞之苦,二人倒是舉案齊眉,頗爲和睦。
誰曾想,歐陽雲華回京來,竟然對人下如此狠手,甚至不惜害死人腹中那無辜的孩子……
上一次秦信碰到譚家大哥,還跟他笑言等再過小半年就要去喝滿月酒,譚家大哥還打趣讓他趕快跟聞芮帆成親,沒想到一轉眼竟然發生了這樣的事!
相比較秦信的憤怒,歐陽灝軒倒是平靜了許多,看着窗外黑漆漆的夜色,許久才說道:“歐陽雲華可跟你大哥留下了什麼話?”
“先前還不知道是她,只以爲是進了歹人,可等到祠堂的下人來報,只說那裡歐陽雲華的牌位被毀,大哥便心中有數,”譚正羽很顯然對於這件事也是十分憤怒的,所以恨恨地說道:“說真的,她若是恨大哥,恨譚家,我寧願她對大哥動手,爲什麼要傷害無辜的人?”
“因爲她嫉妒。”就在這個時候,雲月汐的聲音竟然從外頭傳來,等到她大步走進來,那披風上都沾滿了露水,而林夕則有些無奈地看了一眼歐陽灝軒,好似剛纔他是被脅迫了一樣。
“看來我回頭要把林夕送到你身邊去了,不然那他爲了娶到紅玉,便總是讓你到處奔走。”歐陽灝軒早就說過,雲月汐來這裡無需通傳,可以自由出入,所以並無責怪林夕的意思,他只是不想讓雲月汐聽到歐陽雲華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你不必安慰我。”雲月汐搖搖頭,她明白歐陽灝軒的心意,雖然她也十分心痛,可仍舊不能彌補歐陽雲華對譚家大嫂做出的這些事。
“雲姑娘,大嫂醒過來之後告訴大哥,她不怪雲華公主,只說自己跟孩子的緣薄。”譚正羽知道雲月汐和歐陽雲華曾經是至交好友,自然也明白知道自己的好友變成完全陌生的一個人是什麼樣的心情,所以當下勸慰道:“好在大哥和大嫂還年輕,以後總歸會有孩子的。”
“你爲什麼沒請薛冰去看看?”雲月汐看到譚正羽有些爲難,頓時明白,也許譚正羽一開始都沒打算讓歐陽灝軒知道這件事,所以纔會刻意隱瞞。
“你若是真的不放心,明晚你和譚三去看看吧。”歐陽灝軒明白雲月汐是想做些事彌補他們,當下揉了揉雲月汐的頭髮說道:“你現在儘量不要讓別人察覺你跟譚家走的太近,畢竟皇上念在譚家中立的份上沒有對他們動手,若是你摻和進去,只怕皇上又要多心了。”
“我只當雲華已經超脫於這些感情了,最後發現她到底還是認爲人家搶走了她的幸福。”雲月汐嘆口氣,低聲道:“罷了,我總念着她還是當年那個孩子,卻忘了,這些年她總歸是長大了。”
如果說歐陽雲華現在愛着譚家大哥,不止雲月汐不相信,其實所有人都不會相信。
先不說當年他們訂下婚約纔不過幾歲的年紀,隔了那麼多年,於歐陽雲華來說,她心裡也早就明瞭那人應該是成親的。
可是當她真正看到那柔弱的女子溫柔的眉眼護着自己的腹部,還是會覺得刺眼。
就好似那幸福本來應該是她的,如今她不幸福,你們又憑什麼幸福?
這樣的心理讓她毫不猶豫地就動手了,就好似他們痛苦,她纔會開心,僅此而已。
其實從上一次相見,雲月汐便已經察覺到,歐陽雲華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善良愛笑的姑娘了。
她不知道這些年歐陽雲華都經歷過什麼,但是能把一個人的心性改變成如今這般,很顯然猶如地獄。
對於歐陽雲華,她是心疼的,她甚至想過,如果終有一日她們彼此站在對立面的時候,她也會毫不猶豫的對自己出手嗎?
“你怎麼會突然來這裡?”歐陽灝軒見衆人都陷入沉默,又擔心雲月汐胡思亂想,只能沉聲開口道:“可是有什麼事情?”
“長公主今個兒在我那裡說了一些話,她說世家之亂是皇上吩咐下去的。”雲月汐將長公主的話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聽得秦信和譚正羽也暫時忘記了歐陽雲華的事,一時間面面相覷,相對無言。
“皇上這是擺明了要替歐陽樂楓掃平一切障礙了?”秦信有些吃驚地說道:“先前皇上一直按兵不動,如今到底是因爲什麼就突然開始這般着急?”
“師兄說,鳳星的事只怕快要壓不住了,因爲皇星要出現了。”雲月汐有些擔憂地說道:“師兄沒辦法確定時間,但是他說哪怕皇星出現,有他暫且幫忙遮掩,皇上一時也不會知道是誰,關鍵在……我今日聽長公主說,曲先生沒死,而且是被皇上給囚禁在一處不知名的地方,沈厚之前頻繁出入皇宮就是想要找到他。”
“這樣一來,事情就更加複雜了。”譚正羽深吸一口氣,有些無奈地說道:“如果我祖父還在世,聽聞曲先生還活着,只怕會高興壞了,當年曲先生的死他一直耿耿於懷。”
譚家老太爺當年和曲先生是至交好友,兩個人經常一起把酒言歡,以至於當年曲先生死的消息傳出來之後,譚家老太醫纏綿病榻許久,即便是後來好了精神也大不如從前。
“長公主提到了曲先生詐死這件事,所以我在想,曲先生和清閣之間是不是有什麼關係?”雲月汐看着歐陽灝軒說道:“因爲不管是母親,還是歐陽雲華,亦或者歐陽凌雲……皆是這樣的情況。”
“你的意思是母親很有可能是曲先生的弟子,只是沒有人知道而已。”歐陽灝軒皺起眉頭,突然說道:“你們有沒有發現這些人身上有沒有什麼共同點?”
“灝軒的意思是,他們都有過人的本事?曲先生之所以會詐死是因爲他能推演天命,至於阮夫人和凌雲皇子……暫時沒有看出來之外,歐陽雲華是巫女血脈……”秦信語無倫次地說了幾句,其實他的腦子裡現在也是一團亂麻,只是想到什麼說什麼而已。
“不應該是這麼淺顯的問題,就我們來看,除了歐陽雲華的血脈是天生,其他的也只能稱之爲本事很大,除非這些人之間都有血……”雲月汐突然瞪大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地說道:“換血!”
“汐兒你的意思是,其實母親早已經成功了?”歐陽灝軒皺着眉頭說道:“曲先生之所以會活過來恐怕不是母親所爲,也許是其他人幫他做到了這一點,所以皇上發現了這一點以後,將曲先生所有血脈親人全都殺光,如此一來,曲先生就算想要尋找換血的宿主,也不可能了。”
“所以,也許清閣早就存在,我們假設曲先生就是清閣的閣主,而他這在古籍中發現了一種我們並不知道的方法能夠讓自己在死後屍身不腐的情況下活過來,結果被皇上發現就立刻銷燬了古籍並殺了曲先生所有的親人,而母親在暗中一直都是曲先生的徒弟,曲先生被皇上藏了起來,清閣自然就落在了母親的身上。”
雲月汐想了想,又想繼續說道:“而母親雖然一直知道曲先生有這個方法,卻因爲古籍被毀所以只能暫時將那個人的屍身放入水晶棺封存,結果在那一年發生了什麼變故,讓母親不得不選擇詐死直接接任了清閣,她的詐死與曲先生的重生不同,母親只是吃了假死藥,而歐陽凌雲當時跌落山崖也許並沒有死,只是被救了而已。”
“如果按照這個想法的話,也就是說歐陽雲華當時已經死了,那換血的是誰?”歐陽灝軒看着雲月汐說道:“雲華並沒有其他的兄弟姐妹吧?”
“所以,我猜測母親是發現了曲先生所說的那種辦法,但是並不是我們理解的換血,很有可能是另外一種特別的辦法,讓人重新活過來,當然也許雲華當初也沒死,只是故意營造出這麼一種假象,這樣在蠱惑人心的時候更有說服力。”
雲月汐話音未落,外頭突然傳來一陣匆匆的腳步聲,隨後林夕推門而入,沉聲道:“主子,長公主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