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能死!”沈清墨倔強的看着秦正澤,可驀地對上他含着笑意的眼睛,她卻眼眶一溼,有些言不由衷的說道,“你死了……你死了誰爲我擋刀擋劍?”
“好,那就不死。”
“真的不能死!”她急眼了。
“好,不死。”
他哄着她彷彿在哄着小孩一般,沈清墨的眼淚終於肆無忌憚的落下,像是夏天的陣雨,又急又快,淚眼迷濛中她看向不遠處的那條寬廣的河流,短短的距離在秦正澤有些踉蹌的步子中卻彷彿極遠。
還有十米,十米就行!
“阿澤,堅持。”她哽咽着,泣不成聲。
身體中的靈力已經消耗殆盡,她低頭看向掌心的靈力,掌心的靈力柔弱得像是一顆幼苗,彷彿隨時會折斷在狂風劍雨之中,這樣的她根本幫不到他!
沈清墨咬破舌尖噴出一口鮮血在掌心,以血爲引催生掌心的靈力,驀地一縷藍光爆出,沈清墨將素手搭在秦正澤的肩上,手心的靈幻化成一面盾牌護住了他的後背。
“你傻!這樣你會死的!”秦正澤雙眼血眸看着沈清墨,滿是無奈。
他拼力堅持到現在,最不願的就是看到她受傷,現在於靈力極度匱乏的狀態之下以心頭血催生靈力,這是極爲損傷自身的法子,燃燒的不是其他,是她的生命力!
“你不也偷偷的這麼做了嗎?”沈清墨輕笑着問道。
如果不是使用了這樣損傷自身的做法,難道他就能撐到現在?
她知道的,只是一直不願意去深想。
怕自己會內疚,會難過。
“你……”
無言,秦正澤心中暴烈的情緒讓他揮劍的速度快上幾分,面前的障礙被他不斷清掃開,他渾身浴血像是一尊從地獄之中闖出的魔神,俊挺的面容滿是肅然。
他不信,不信連區區十米也會阻住他的腳步!
他一定要將她送到河流之中,這是他的執念,他必須做到!
一縷黑焰再度從秦正澤的劍尖燃起,他拼盡全力斬出一劍,劍尖在空中劃出一道扇形的軌跡,劍尖的焚世黑焰激射而出沾到面前的一片黑衣人身上,頓時燃起了洶洶之火,瞬間就將他們燒成了黑灰,當最後一絲黑灰也化作塵埃消失,面前又空出了兩米的距離。
往復幾次,眼看着肉眼已經能見到平靜的河面在不遠處。
靜靜的河水連浪花都沒有一絲,不見漣漪,像是亙古不變的歲月,無悲無喜,淡然的看着岸邊的這一場激烈廝殺,彷彿已經司空見慣。
沈清墨估算着距離,一步,兩步,只差三步就能碰到河水了。
前面還有三個攔路的黑衣人。
秦正澤拄劍而立,呼吸粗重,他握着劍柄的手似乎都在輕輕的顫抖,只是因爲他極力剋制而看不明顯。可是抱着沈清墨的手卻已經有些力不從心了。
他不動,黑衣人彷彿也懼怕他釋放出來的焚世黑焰,沒有貿然主動攻擊,若是他一動,便會引發攻擊。
死寂一般的安靜。
秦正澤吐出一口血沫,一雙狹長的鳳眸環視了一圈面無表情的黑衣人,眼中滿是冷嘲。
樑燕,燕水媚!
若是他此番不死,定然要將她挫骨揚灰,叫她生不如死!
可現在……
眷戀了看了一眼懷中沈清墨的容顏,秦正澤的聲音柔和得不可思議,“沈清墨,記得我剛纔跟你說過的
話嗎?”
“什麼?”沈清墨問。
她一顆心被緊緊的揪住,已經痛得不能自已,就連眼淚都已經失控了。
“我說,你要記得我是爲你而死,永遠都要記得。”秦正澤脣角勾起一絲淡笑,“你最不喜歡欠人,只要你記得,那麼你來生就會來找我了……”
來生,他再讓她欠着他。
今生算什麼?他要的是她的永生永世。
她必須是他的女人,她的性命只能由他來守護,她只能進他的家門,她的姓氏前只能冠上他的姓!
“我記得,我記得……”沈清墨死死的揪住秦正澤的衣領,泣不成聲,“阿澤……其實,我一直沒能忘記你,我,我忘不了你對我的傷,我忘不了你背叛我,我很害怕,很害怕……”
可是相比於現在這樣刺骨的疼痛,彷彿當初的傷心只是和風細雨。
她要的是什麼,她現在才知道。
她輕易不動情,可若是一旦愛上一個人,她便是全心全意的付出。可是那樣的徹底付出讓她害怕,她怕再一次付出之後會連最後一絲自尊都不留,她甚至沒了活下去的勇氣。
她怕破鏡重圓之後又會有裂縫,所以……她甚至不敢原諒他。
可現在他們都要死了,她還要自尊做什麼?
“我知道,我都知道。”額頭抵着沈清墨的額頭,秦正澤緩聲說道,“你一定要活着出去,爲了我。”
說完這一句,秦正澤眸子輕閉又驀地睜開,一縷精芒從他的眼中爆出。
一聲暴喝,他用盡全身力氣再斬出一劍,快速的旋身,黑焰在空中劃出一個完整的圓,劍尖的焚世比任何一次都要熾熱而無情。
這是他燃燒所有生命力換來的雷霆一擊!
一往無前的黑焰散落在四周,三米直徑之內再無阻擋。
她,安全了。
“噗……”秦正澤再也壓抑不出喉頭的腥甜,噴出一口殷紅的血。
血跡落在黃色的地面上,轉瞬間就被塵土所吸收,彷彿只是天上落了幾點雨水。
“走!”從喉中擠出一個字,秦正澤雙膝一軟便朝地上倒去。
“阿澤!”眼看黑衣人又有殺上來的舉動,沈清墨顧不得再做出什麼防禦,趕緊拖着疲憊的身子將昏迷的秦正澤給拖起,堅持着走了兩步之後,兩人便一起摔倒在地上。
半截身子撲入河水之中,半截身子還在岸上。
可是當他們一接觸到河水的時候,岸邊的黑衣人彷彿瞬間失去了目標,竟然齊齊放下的手中的劍,眼神木然而空洞的看着前方。
過了半刻之後,黑衣人有條不紊的退開了,不過轉瞬之間就消失得乾乾淨淨。
沈清墨上身倒栽着跌到地上,冰涼的河水溼透了衣裳和頭髮,失去她的攙扶秦正澤也跌在地上,仰躺在河水之中昏迷不醒。
“咳咳咳……”猛地撲入水中,沈清墨嗆了一大口水,她吐出口中的泥沙,顧不得其他便手腳並用的搖晃着秦正澤,呼喊着他的名字,“阿澤你醒醒,你醒醒……”
黑衣人已經退走了,他們得救了,可他……
沈清墨擦了一把臉,分不清臉上的是水還是淚,可她卻知道心已經痛得不能自己。
“你快醒醒啊,不管你怎麼傷我,怎麼惹我生氣,只要你還活着,活着就好,不是嗎?”
“阿澤,阿澤……”
“求你了,快醒醒
。”
可是沒用,不管她怎麼呼喚,秦正澤緊閉的眼睛卻始終沒有睜開。
不過短短的一瞬間,他一頭黑髮像是被雪染白,成了刺目的白髮,這是生命力完全流逝的結果。
沈清墨顫抖的手扣上秦正澤的手腕,他的脈搏十分微弱,彷彿風中火燭,隨時都會被吹熄一般,那麼脆弱,有一種油盡燈枯的感覺。
就在她快要放棄的時候,突地聽到一聲驚喜的低吟。
“嗯……咳咳……”秦正澤皺眉咳嗽着,睜開了疲憊的雙眸。
“你,你醒了?”沈清墨跪在秦正澤的身邊,驚喜的看着他。
她伸手拂去他臉上的細砂,將他凌亂的頭髮給理好,眼中滿是喜悅。
只要他還活着,那便好。
“別動。”手腕驀地被握住,秦正澤擡手止住了她的動作,“聽我說……”
“你說。”反手握住秦正澤略微有些冰涼的手,沈清墨依言停下了動作,一雙水眸帶着悲切看向他。
“如果我死了……”
“不準,你不會死的!”
“好,我不死。”一抹淺笑從秦正澤的脣邊揚開,他費力的撫上沈清墨的臉頰,貪婪的看着她的容貌,彷彿想要將她的音容笑貌都刻入靈魂之中,“清墨,我是一個自私的人,兩世……咳咳,兩世我只愛上了你一個,我便也希望,你也只有我一個……”
“你,生是我的女人,死了,也……噗……”有一口鮮血混雜着破碎的內臟從脣邊溢出,秦正澤的氣息一沉,話語也變得更加支離破碎。
沈清墨着急的俯身,心裡的情意再無保留的釋放,“死了,怎麼樣?”
大口的喘了一口氣,秦正澤眼中的笑意明顯,“死了,也是我的死女人,呵,清墨……你只能是我的,只能……”
活着是他的女人,死了也是他的“死女人”。
這話讓沈清墨在極度悲傷的時候突地有些想笑,他總是這麼霸道又小心眼兒,只要他喜歡了,便不管不顧她是否願意,霸佔着她,容不得她的目光一刻不在他的身上。
可是,她的真心他從來不強求,而是以心換心,一點一滴將她的心給收攏。
這個男人……
然而,沈清墨臉上的笑意還沒完全綻放,卻在秦正澤的手無力垂落的時候,僵硬在了脣角。
“阿澤!”她悲聲喊出,卻再也沒有了迴應。
她在玉佩空間中翻找着,卻悲哀的發現沒有可用的靈草,沒有一顆能挽救他燃燒殆盡的生命力。
他,已經藥石罔效了。
秦正澤身體的溫度也慢慢的在流逝,似乎被河水吸收走,漸漸的冰涼。
“阿澤!阿澤!”淚如雨下,沈清墨撕心裂肺的喊出來。
天地靜寂,無聲。
只有她的聲音在空中盤旋,消散。
沈清墨抱着秦正澤的身子,無力的坐在河畔中。
怎麼會這樣。
她還沒有死,可是他卻已經離開了。
她將頭埋在秦正澤的懷中,緊緊貼着他的胸膛,想要再聽一聽他心臟跳動的聲音,可是沒有,什麼都沒有。
身體彷彿被撕裂成無數的碎片,沈清墨覺得身上無一處不疼,可更痛的卻是心。
他叫她不要忘記他,永生永世都不能忘記他。
是啊,她不會忘記的。
她怎麼能,怎麼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