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吐出一大口水,沈清墨擦去臉上的水花,睜眼朝四周看去。
她現在身處一條河流之中,彷彿正在河水中心,從這裡看向兩岸距離差不多,河岸兩邊皆是一片寸草不生的平地,只有一些怪異嶙峋的巨石矗立着,看上去沒有什麼分別。
沈清墨微微皺眉。
她不是被鬼頭給吞噬了嗎,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這裡,又是哪裡?
秦正澤呢?
她正在思考的時候,“嘩啦”一聲,原本已經逐漸平靜的水面又冒出一道黑影。
沈清墨警惕的看去,靈劍已經懸在空中蓄勢待發,卻發現黑影就是剛纔她想到的那人。
“怎麼?又想謀殺親夫了?”秦正澤見到沈清墨無恙,心一放回原處就又開始了戲弄她。
沈清墨無奈的瞪了他一眼,“我們還是先弄清楚情況吧。”
“這是哪裡?”秦正澤問道。
“我怎麼知道。”沈清墨沒好氣的說道,“我們先去岸上吧。”
他們現在身處河中,河水是渾濁的黃色,像是混入了不少泥沙的樣子,要緊是先去岸邊,總不能一直在水中泡着,誰知道水中會有什麼危險呢?
沈清墨覺得被鬼頭吞噬之後到的這個地方,應該不是善地。
兩人到了岸上,沈清墨受不了渾身黏糊糊的難受,便想換一身衣服。
可在秦正澤那灼灼的眼神中,她就算用靈隔開一道屏障,也總覺得他的視線能穿透靈看到她。
“你能不能轉過身去?”無奈之下,沈清墨只好開口。
現在情況不明,總不能在這件事上耽誤太久的時間。
若是他不配合,她也只能忍住了。
“要我轉過身去很簡單,你也給我一套衣服不就行了,我身上也溼漉漉的,你就不怕我得了風寒麼?”秦正澤笑眯眯的看着沈清墨,一副無賴的模樣。
沈清墨忍耐的呼出一口氣。
玉佩空間之中的確放置了一些男士的衣服,這些衣服還都是爲秦正澤特意準備。當初從蓬萊宮一回來,她便習慣性的買了許多套合身的男士衣服放在玉佩空間的,甚至其他的物品也都備齊了,爲的就是一天再遇到那樣的情況不會委屈了他。
可是誰料現在衣物的確能派上用場了,兩人之前卻物是人非了呢?
沈清墨取出一套衣服和鞋子,遞到秦正澤的面前,“試試看吧,不合身也沒辦法了。”
“真的有?”秦正澤沒料到沈清墨真的拿出了一套衣服。
這套衣服雖然是靛青色不是他常穿的玄黑色,可是用料卻十分的舒適,靛青色繡着雲紋的衣服看上去尊貴又精緻,非常符合他平日裡的穿衣風格。
秦正澤心中一動,“你這是給我準備的。”
不是疑問句,彷彿是在陳述一個事實一般。
他幾乎可以肯定,這一定是沈清墨爲他準備的。他也想到那次去尋蓬萊宮遇到的事情,脣角勾起一絲笑意,狹長的鳳眸像是蘊藏着夜幕上的寒星,熠熠閃閃。
“穿就拿過去,不穿就算了!”沈清墨皺眉。
“穿穿穿。”秦正澤連忙接過,只是那臉上的笑容,看得沈清墨只咬牙。
見到秦正澤如言轉過身,沈清墨飛快的用靈製造出一個密閉的空間,在裡面飛速的換上了一套乾爽的衣服,等到她撤掉靈再朝秦正澤看去,卻幾乎想要戳瞎自己的雙眸。
一個大男人又不是三歲小孩,爲什麼穿個衣服都這麼拖拖拉拉的!
她都換好全身了,他爲什麼才脫下最後一條底褲,他絕對是故意的!
沈清墨爆紅了一張臉飛快的轉身,死死的捂住了眼睛。
身後傳來一聲輕笑。
“你現在知道了吧,我比你大方。”秦正澤慢條斯理的擰乾溼透的中衣,
擦拭着身上的水珠,一邊語重心長的對沈清墨說道,“反正我也看過你了,你也看過我了,現在再捂住眼睛也都是掩耳盜鈴了不是嗎?這有什麼可害羞的,你沒看到燕水媚那醜女人都鄙視你麼,其實呢,你也是要再長長的,你是女人也應該希望自己豐滿一點吧,起碼……”
絮絮叨叨的話還沒說完,秦正澤驀地聽到沈清墨略有些冷清的聲音傳來,“你最好快點穿衣服,麻煩來了。”
“什麼?”他驚訝的擡起頭,發現沈清墨早已經過了羞赧的勁頭,正冷冷看向前方。
只見遙遠的地平線處正有無數黑影在朝此處涌動,秦正澤大致估算了一下黑影的速度,頓時爆了個粗口,“靠,麻煩了!”
他飛快的將外衣套上身,收拾妥當之後凝重的看向遠處黑影形成的一條黑線。
煙塵四起,飛沙走石,千軍萬馬也不過如此。
“咚咚咚……”
地面彷彿被鼓捶一般,一陣陣輕微的顫抖從腳底傳來,縱然隔着極遠的距離,秦正澤也知道大事不妙了。
“那什麼?”秦正澤問向沈清墨,“不會都是人吧?”
“人,都是人!”沈清墨凝重的說道。
破妄之瞳所及之處,她清楚的看到每一個黑影都是一個面無表情的、猶若傀儡一般的人。不,他們就是傀儡,身上那種氣質和秦九如出一轍,只是氣勢要弱上許多而已。
可縱然如此,他們兩人若是被這樣的大軍被包圍,只怕也要死在這裡。
大象縱然比螞蟻要強大許多,也經不住被重重包圍!
然而更讓沈清墨心驚的是,一道凌厲氣勢驀地衝黑影之中衝出,隨即一道黑影從地面竄出,腳尖在人頭上輕點幾下就到了大軍的前方。
一柄利劍被他緊握在手上,他雙眸猶如萬年寒冰雕刻而成,彷彿感應到了沈清墨的注視,他冷眸一掃冷冷的朝沈清墨看來,對上了她的眸光。
“轟”的一聲,沈清墨的腦中彷彿劈開了一道驚雷,心神劇震。
她不可置信的張開了失去血色的雙脣,詫異的看向遠方,身子都在輕輕的顫抖。
“怎麼了?”秦正澤扶住沈清墨的身子,一雙劍眉擰緊。
“秦九,他來了。”在秦正澤的注視之下,沈清墨苦澀的說出五個字。
這麼多傀儡的圍攻,還有秦九的帶領,不……他只需要偶爾揮上一劍,就足以讓他們招架不及。
如果之前還有一份希望,秦九的出現便徹底的讓這份希望落空了。
死亡。
留給他們的只有一條路。
秦正澤也沉默下來,他擡眸看向遠處,滿臉嚴肅。
雖然勝算不大,可總不能坐以待斃。
沈清墨在短暫的驚慌之後迅速冷靜下來,她雙眸之中不再有惶急之色,冷靜的打量着周圍的地形,終於做出了一個決定。
“我們去那裡。”她指着一處高聳的怪石對秦正澤說道。
河岸片這一大塊荒蕪之地之上,聳立着無數塊大大小小的石頭,每一塊都彷彿經歷過了千年萬載風沙侵蝕,上面有着歲月打磨的痕跡。沈清墨指着的這一塊怪石是最大的一塊,整塊怪石像是一隻朝天伸出的手臂,下面是光溜溜的不規則圓柱,而圓柱之上則有一個大約三米的平臺。
這塊巨石高度約莫有十米,若是能防禦得當的話,應該能儘可能的拖延時間,讓他們想到新的對策。
秦正澤一看到沈清墨所指,便瞬間領會了她的意思,點了點頭,“行,我們去那裡。”
兩人躍上巨石,不到一刻鐘一片黑壓壓的大軍便如同烏雲壓來,滿地的黃沙都被黑色所覆蓋。
秦九一馬當先,厲眸看向站在石柱上的兩人,手中的長劍卻沒有出鞘,反而冷淡的站在一邊,任由大軍如潮水一般朝沈清墨和秦正澤站立的巨石
沖刷而去。
波濤涌動,不滅不息。
血,到處都是血。
沈清墨不知道自己到底刺出了多少劍,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殺了多少個人。
三天三夜過去,她從一開始的奮力廝殺已經變成了麻木迎戰。
她的身體已經疲憊不堪,頭疼欲裂。
不行了,她已經堅持不住了,靈力早就耗盡,她的身體也已經吃不消這麼高強度的戰鬥了。
她喘了口氣,狠狠的擦去眉毛上快要流入眼睛的鮮血,身上已經被鮮血給染紅,原本素淨的長裙變成了豔麗的紅色,有的血跡已經被風吹乾,有的卻是才染上去的,鮮紅和暗紅交織,她飛舞的身影像是一隻蹁躚的蝴蝶,卻遠遠沒有那份美麗,有的只是兇險,遊走在生與死的邊緣。
秦正澤緊緊護着沈清墨,如果不是有他相護,沈清墨也許早就殞命,但他也已經到了強弩之末。
“嗤啦……”因爲護着沈清墨,秦正澤的手臂上被劃開了一道極深的口子。
沈清墨心中發緊,顫聲喊道,“阿澤!”
秦正澤安撫的朝她一笑,“沒事。”
說罷,又持劍再度朝前殺去,多安慰她一句的時間都沒有。
在秦正澤的攻勢之下,沈清墨勉強能得到片刻的喘息時間。
她垂眸朝下看去,巨石之下源源不絕的大軍彷彿殺不盡,斬不滅一般,每一個人的實力都及不上她和秦正澤,但是卻累也能將他們兩個給累死。
何況,他們都是不休不眠的傀儡,這一點上比她和秦正澤佔有太大的優勢。再加上還有秦九在其中掠陣,更是讓情況雪上加霜。
究竟要怎麼辦呢?
難道真的要死在這裡?
沈清墨複雜的看着秦正澤浴血奮戰的背影,悲哀的閉上了雙眸。
他太傻,明知道有危險,卻總是奮不顧身的擋在她的面前,明知道她已經默許了紀禮淵在身側的事情,明知道她已經打算接納紀禮淵了,明明知道!
可是他卻還是這麼堅持……
剎那的情緒彷彿亂麻,被沈清墨收拾起來。
狠狠的睜開眼,沈清墨看向不遠處那一條寬闊的河流,決心賭一次。
“阿澤,我們去河裡!”
“河裡?”秦正澤揮劍又割斷一個傀儡的咽喉,衝着她喝道,“走!”
他不問爲什麼,只要她說的就信。
鐵臂攬上沈清墨的腰際,秦正澤揮劍將焚世的火焰朝前一斬,焚世所及之處頓時清空了一片,人影皆盡成灰。趁着這片刻的空缺,秦正澤攬着沈清墨飛快的躍下石柱,用盡全身力氣朝河邊奔去。
他將沈清墨緊緊的護在懷中,用自己的肉身爲沈清墨創造出一個暫時安全的空間。
他的雙臂擋住側邊的刀劍,他的背部是她最堅實的盾牌,他的雙腳是她逃亡的翅膀,他的心……一直都爲她停留。
身後的追兵不斷,不過瞬間,秦正澤的背後就被刺中了好幾劍,深可見骨的傷勢讓他的速度漸漸慢了下來。
“阿澤。”沈清墨眼中蓄滿了淚。
胸口脹脹的悶疼,她掙扎的想要從秦正澤的懷中鑽出,凝出靈劍爲他抵擋來自背後的攻擊,可環在她腰側的雙臂卻再次收緊,將她牢牢的抱在懷中,讓她動彈不得。
“嗯……”一聲悶哼,秦正澤口中溢出一絲鮮血,然而他黑眸堅毅,仿若什麼也無法阻擋住他的腳步。
沈清墨擔憂的看着他,開始懷疑自己的決定是不是個錯誤。
貿然的躍下石柱只是因爲她的一個猜測,會不會……會不會他們就要這麼死了?
彷彿猜到沈清墨在想什麼,秦正澤低聲一笑,低沉而略微黯啞的聲音響在她的耳畔。
“如果我死了,你要記着,我是爲你而死,你永生永世都要記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