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燕水媚捂嘴咳嗽,一移開帕子,雪白的帕面上赫然是點點紅梅。
身邊的婢女擔憂的說道,“小姐,您又咳血了,是不是要讓王爺請大夫過來看看?”
“不用,我要出去一會兒,王爺若是來了你,你記得……”話說到此,燕水媚眼中閃過一次冷嘲,“他多半也不會過來,不過我的吩咐你還是要記着,可知道?”
“記得了。”小婢女福身頷首。
一陣香風掠過,眼前身着大紅衣裳的女子不見了蹤影。
小婢女搓了搓手,將桌上的帕子拿起,心中腹誹不已。
這個燕小姐也真是奇怪,雖然是王爺帶進門的,可是卻一點都不得王爺的心。最近看來似乎身體也不大好了,三天兩天的咳血,偏偏每一次咳血之後都不好生休養着,一定都會出門一趟,還讓她不準將此事泄露出去……
搖了搖頭,小婢女按照燕水媚的要求準備拿着帕子去外面燒了。
若是不趕緊將事情給辦好,只怕燕小姐回來就會責罵她,那她日子就不好過了。
剛邁出門檻,一道高大的陰影卻倏地出現在她眼前,等她看清楚來人,臉上的血色便一下褪了下去,小臉慘白。
“燕水媚呢?”秦正澤問着眼前的小婢女。
“燕,燕小姐出去了……”原本想好的藉口,被秦正澤的突如其來給嚇到,小婢女緊張到手足無措,慌張之下將手給背到身後,下意識想藏起手中的帕子。
秦正澤早已經眼尖的看到她手中的帕子,空氣中還有淡淡的血腥味散發出來,察覺有異便問道,“是誰咳血了?”
“沒,沒有……”小婢女的頭幾乎垂到了胸前,身子都發起抖來,眼看真的被嚇壞了。
“把東西拿出來。”
“是,是……”帕子被碰到秦正澤眼前,小婢女身子抖得更加厲害了。
眉頭微微皺起,秦正澤突地注意到帕子的材質是難得的雲錦,並非一般婢女能用的。在這個府中還有能用到如此精貴料子的女子,便只有燕水媚了。
“是燕水媚?她人呢?”秦正澤擡腳就想朝裡走,卻被小婢女給攔住。
她伸開雙臂攔在秦正澤面前,急得不行,“王爺,王爺……”
“怎麼了?”
“我……奴婢,奴婢……”小婢女緊張得結結巴巴起來。
燕水媚交代過她的,一定不能讓秦正澤看到這手帕,也要隱瞞她出門去的事情,若是做不好的話,只怕她難逃一死。
上一次去書房請王爺的那個婢女心太大,居然敢勾引王爺身邊的寶三,被燕小姐發現之後,雖然她沒有說什麼,但是過了幾日那婢女卻被發現吊死在房中,死相好不悽慘……
越想越怕,小婢女“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拼命的磕頭,“王爺,求您救救奴婢吧,奴婢不想死,不想死啊!”
“起來說話,將你知道的都說出來。”秦正澤聲音淡淡的,可是聽到她的耳中卻如仙音一般。
小婢女飛快的地上爬起來,將帕子交道秦正澤的手上,壓低了聲音說道,“這帕子的確是燕小姐的,她這半月來經常咳血,似乎是身體有些不好了,並且每次咳血之後,她都會出門一趟,回來之後臉色要好看很多。”
“還有沒有別的異樣?”
小婢女想了想,點頭
說道,“奴婢發現燕小姐很喜歡照鏡子,還喜歡對着鏡子自言自語,可是每次照鏡子的時候卻不準下人伺候。”
“自言自語?”秦正澤凝眉,在心中斟酌。
燕水媚居然還有這種愛好,難不成是精神分裂?
“對呀!”小婢女也是一副心有餘悸的模樣,驚恐的說道,“有一次奴婢無意中偷聽到了燕小姐說的話,可嚇死奴婢了……”
“說了什麼?”
“燕小姐說,你就一輩子被困在我身體裡吧,想要煉化我也要付出代價,然後還大笑了好一陣,聽起來似乎很是得意。”
“哦?”秦正澤凝眉深思,對着小婢女說道,“看樣子這些事情她並不想人知道,才吩咐你們瞞着我?”
這半年,他不是沒想過在燕水媚身邊安插眼線,來關注她的一舉一動,只是每一個安插到她身邊的婢女都離奇死亡了,他便不得以收了手,只安排一些年紀比較小的婢女伺候着燕水媚,不想再連累無辜人的送命。
沒想到無心插柳柳成蔭,今天無意中過來這邊倒是發現了一些情況。
“是,是的。燕小姐不準身邊的人多嚼舌頭,這一次我將這些告訴了王爺,只怕也難逃一死了。求王爺能保住奴婢的命。”小婢女又跪在地上,懇切的看着秦正澤,“奴婢家中還有老母親和弟弟,實在是怕死極了,上一次春兒就被燕小姐給……奴婢,實在是……”
“你自己看看什麼時候去找寶三,讓他放你出府,或者帶你去一個安全的地方。”
小婢女一聽便放心了,面上的惶恐之色淡去很多,又認認真真的磕了幾個頭,連聲道,“謝謝,謝謝王爺的恩德!”
爲了不打草驚蛇,留着血跡的帕子秦正澤並沒有帶走,任由小婢女拿着去燒掉了。
咳血,喜歡照鏡子,還喜歡自言自語?
秦正澤隱隱覺得這些看似極小的事情,其中肯定蘊藏着極大的秘密。
沉吟片刻,秦正澤遣人送了張帖子去紀家。
傍晚時分。
沈清墨閒着無事在房中做女紅,卻聽到門上傳來叩門聲。
“進來吧。”笑着說出口,她放下手中的女紅站起身來。
進來的果然是一身白衣的紀禮淵。
她笑着說道,“你最近倒是規矩,進來也知道敲門了。”
見到她放在一邊沒有做完的女紅,紀禮淵明顯有幾分詫異,“你也做這個?”
“什麼叫我也做這個,說得我很是不學無術一般。”沈清墨不滿的瞪了他一眼,又拿起來給他看,“你覺得這紋樣如何,我偶然想到了這個又閒着無事,便想着繡下來。”
紀禮淵這纔看到她手中的繡棚是一塊靛青底色的布料,上面用淡黃和白色的線繡着新穎別緻的雲水紋,沈清墨的女紅並不算差,甚至能說得上是極爲精美的,可是這種顏色花樣一點也不適合女子,他心中泛出一絲淡淡的喜悅,臉上卻沒有帶出一份,只問道,“這是做來幹嘛的?”
“你先說好看不好看?”
“自然是好看的。”
“好吧,這個是繡來給張老做衣服滾邊的……”見到紀禮淵眼中的神色一下暗淡下去,像是小孩被搶了心愛的玩具,卻還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沈清墨便覺得好笑,偏頭捂嘴笑出聲來,雙肩輕顫。
“你
啊……”紀禮淵無奈的看着沈清墨。
“這是給你的。我叨擾你許久,想着你最喜歡白衫便想給你做一件,這是在繡衣袖的滾邊。”
“不錯。”紀禮淵頷首。
他就說,這麼清雅的紋樣最襯他了!
雖然心裡喜不自禁,可紀禮淵也沒忘記自己過來的目的。
他將手中的帖子遞到沈清墨的面前,“這是秦正澤派人送來的帖子,今夜他想過來一趟,你見不見?”
沈清墨本來伸手去接,聽到秦正澤的名字之後卻縮回了手,“我不想見。”
“那我便回絕了?”紀禮淵做勢欲走。
“等……”沈清墨出口喊住紀禮淵,臉色僵硬的問道,“他要過來做什麼?”
“應該是正事。”紀禮淵客觀的說道,“這次可能有了新的發現。”
頓了頓,見沈清墨臉色不好看,他又帶着幾分私心說道,“如果你不想見,由我轉述也可以。如果覺得見見也無妨,我會幫你擋住他。並且……不會再讓他像上次一樣!”
上次……
沈清墨想到那一次秦正澤找到紀府來,不由分說的將她給帶走,又對她做的那些事情,便覺得氣血上涌。
也正是那一次她決定要徹底忘記他,重新開始自己的生活。
“想見便見吧,徹底了斷也好。”沈清墨下定了決心。
說出這話來,心中悶悶的痛,沈清墨微微蹙起眉頭,轉眸看向窗外的景色。
“那行,人到了我再通知你。”
等紀禮淵帶上門,沈清墨臉上鎮定的神色便再也維持不住,握着繡棚的手都在微微顫抖着,既然再做不成女紅,沈清墨便索性放下了東西,站在窗前看向外面無邊的落日。
想到那一次在無名山的頂峰,她看到的景色。
那是她第一次見識到自然的宏大,日落羣山之中,絢爛的晚霞在天空中層層疊疊的鋪開,像是一幅着色妍麗的畫卷。
她站在山頂,張開手擁抱着晚風,而那人卻擁抱着她。
雖然那時候還不曾全心接受他,可是她卻在他一次次的接近之中放開了心防,等到從蓬萊宮出來,她幾乎已經認定了他就是她要共度一生的人。
當時她想着,他對她那麼的好,她不能也不忍辜負他。
可……最後又剩下了什麼?
將窗子輕輕關上,沈清墨沉鬱的斂去眸中的傷痛。
她終究還是無法徹底忘記,可,不能忘記又算什麼?錯過的終究是錯過了。
既然沈清墨點頭同意,紀禮淵便應了秦正澤會面的要求,將見面的地點定在了紀府的待客室。
秦正澤來了之後,便由下人引到了待客室中。
剛剛落座,下人才將茶水放在他手邊的矮几上,他便看到屋檐燈籠照出的一方夜色之中,有一對人聯袂而來。
他眸光一凝,看着沈清墨跟在紀禮淵身側緩緩走來,她視線柔柔的落在紀禮淵的身上,眼中含着笑,似乎在對紀禮淵說着什麼,一絲一毫的做作姿態都沒有,而紀禮淵安安靜靜的聽着,看向她的目光雖然淡似水,卻濃似酒。
那是一個男人看女人的眼神。
疼她,愛她,想要擁有她的時候,便會情不自禁露出來的眼神。
一瞬間,秦正澤心中複雜無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