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這話一出口,徐公明便一下子愣住了。
他在爾虞我詐的官場,也是混跡了悠久歲月的老怪物,此時他的確已動了結交的心思,而也正在想方設法將話題引到這上面去,卻沒想到林凡竟然如此直接的提出!
而更讓他暗皺眉頭的是,他在大街上出現,並不是偶然遇到,而是有意爲之。皇室一派的探子耳目遍天下,要得到林凡等人在月峰之巔的一切,真的是再容易不過了。
皇室與月神宮和陽侯殿的怨隙,已不是一日兩日,對於他們的任何消息,皇室都不會放過。將徐公明放置在距離月峰最近的城池中,便是爲了讓他網羅對月峰有敵意的人,月神宮雖然不太樂意,屢次提出更換人選,但皇室一派的人,卻在這個問題上一口咬定,決不鬆口。否則徐公明這一城之主又怎會在距離月神宮宗門最近的城池中,將林凡“救”出,這也的確正像林凡所說的那樣,他們的宗旨便是,敵人的敵人,便是朋友。
林凡說完那句話,便不再開口,而是一臉微笑的看着徐公明。他知道,徐公明或許在一開始只是簡單的向自己等人示好,但在得知南宮靈的身份後,他結交的意願,必然更加強烈。畢竟,南宮靈的祖上,可是和陽侯殿的某一代陽侯爭鋒,而後世更是僅憑他的幾位師兄,便將一干兵將震住了。而至於南宮靈祖上和陽侯爭鋒的事,皇室中人顯然不清楚,所以纔會起了那些衝突。
而此時,南宮靈等人則是看看一臉微笑的林凡,又看看緊皺眉頭的徐公明。他們臉上的表情,幾乎都一樣,極爲平靜,似乎已認定徐公明無法拒絕一般。一時之間,整個餐桌上,只剩下埋頭大吃在喝的大威發出的滿意的哼哼聲。
“如果我們合作,皇室會得到什麼?”思索了良久,徐公明才慢悠悠的開口。
“徐城主未說能夠給予什麼,便先問能得到什麼,這也讓我釣蝦島太爲難了。”林凡尚未開口,南宮靈已笑眯眯的開口。她這句話,便是變相的承認,釣蝦島會幫助皇室,但前提是,要給足夠的好處。畢竟,他們沒有任何理由來幫助一個可以說毫無交情的國家。
不知怎麼的,看到南宮靈這副笑眯眯的樣,徐公明身上沒來由的打樣了個寒噤,再看看同樣一臉微笑的林凡,徐公明頓時感覺有點兒頭大,再看到旁邊小眼微的朱叱虎,心裡不禁打鼓:“和這幾個人作交易,恐怕也佔不了什麼便宜啊……”
“幾位如果能夠幫助我皇室,幾位但有什麼要求,我定會一一稟告我皇,但是否能夠滿足,那就是我能作得了主的了,”徐公明皺眉開口。林凡等人相視一眼,微不可察的點了點頭,自知以徐公明的身份,的確還不足以影響皇室的決定。
“在必要的時候,我們會幫助你們對付月神宮,但在這之前,我想你們最好能夠把陽侯殿拉攏過來,否則,你們沒有絲毫勝算。”南宮靈道。
“月落國政教合一,月神宮勢盛,而陽侯殿則稍微差點,但若是能夠聯合起皇室,未嘗沒有一拼之力。而關於這點,我們在很久之前,至少在我到這兒來之前,便已經開始着手合作的計劃了,到了現在,已成功了七七八八。”徐公明開口,透出這樣一個內幕。
林凡心底一震,皇室現在是鐵了心要和月神宮過不去,欲除之而後快,而陽侯殿竟然答應和他們合作,那隻能說明,月神宮在皇朝中的權力,甚至在整個月落國的權利,已大到極點,甚至讓陽侯殿和皇室都感覺到了威脅。這樣一來,他就要對整個月落國的勢力,有個重新估計評判了。很顯然,南宮靈關於月落國的勢力分析,已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這些想來很複雜,但在林凡中,卻也只是一瞬間的事。想通此節,林凡便也暗暗留了個心眼。忽然,他心中一動,想到之前徐公明看大頭時的眼神,便笑着開口道:“徐城主,請恕在下多嘴,你在大街上時,曾經看到大頭,”說到這兒,林凡一指睜着大眼一聲不響的看着衆人的大頭,“曾經露出詭異的神色,難道,你對他有什麼瞭解嗎?”
一聽林凡這話,所有人的注意力頓時全被吸引了過來,尤其是大頭,更是大眼圓睜,一眨不眨的盯着徐公明,甚至呼吸都急促了起來。
南宮靈笑着拍了拍大頭的頭,以示安慰,心下卻也在感嘆:“這孩子,竟然一直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即便是真的大有來歷又如何?”
就在她胡思亂想之際,卻聽徐公明遲疑着答道:“關於這個,我也不確定,不過,我倒是的確覺得他有點兒像……”說到這裡,徐公明又看了一眼大頭,眼中遲疑更甚,似乎在想是不是該說出口。
“是什麼??”林凡聲音急切的問道,臉上更是罕見的出現了激動之色。
“我偶然在一本古籍上看到過,說是無盡歲月以來,都有一個神明行走於人世間,不老,不病,不死,不滅,永世長存,他似乎在永生永世尋找什麼東西,但卻始終不得。甚至還出勾勒出了那個人的樣貌,雖然那個人是個成年人,但我卻看他的樣貌和眼前這個小孩子很像……”
“什麼?行走於人世間的神明?”所有人都愣住了,不敢相信這樣一個結果。神明,從來都是凡人禱祝的對象,而修士,則並不相信世間有什麼真正的神明,在他們眼裡,那些神明,也不過就是修爲高超的人而已。但此時聽得這個城主如此說,卻不由的吃驚!要知道,徐公明的修爲,在林凡看來,也至少是化髓期了!
“不知徐城主是在什麼古籍上看到的這個消息?”南宮靈看了一眼同樣呆傻瞭如木偶一般的大頭,不由涌起一陣憐惜,拍了拍大頭的腦袋,南宮靈轉頭朝徐公明問道.
“那本古籍已經很老了,甚至還是殘卷,記載了一些野聞秘史,如果你們要看,我便去給你們拿來。”
“如此有勞徐城主了。”林凡並未客氣,這關係到他們一直關心的問題,而且,這也根本用不着假惺惺的客氣。
徐公明道了聲“不客氣”,便起身朝屋外走去。從這也可看出,徐公明對這一殘卷也是分外珍重,否則,他大可讓下人去取來。
林凡等人相視一眼,而後看向臉上希冀與忐忑並存的大頭,心底都涌起一陣憐惜。尤其是林凡,他也是自幼流落街頭,最能體會這種感覺。
撲通!
忽然,一聲沉悶的聲音響起,一下子將衆人驚醒了過來,低頭一看,便見已經像是一個小皮球般的大威,竟然暈乎乎的栽倒在了地上,身上散發着濃烈的酒氣,剛倒下地,便呼呼大睡,嘴中還不忘興奮的哼哼唧唧,這時再看酒桌,徐公明弄來的兩大壇上好美酒雲霧櫻花釀,早已盡數空了。
“這傢伙……”林凡等人一陣無語。而就在這時,徐公明已拿着一個分外殘存的古捲走了進來,他剛一進來,便看到了倒在地上的大威,再一看那兩大壇酒,臉上頓時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但旋即便恢復了正常,跟沒看見似的走回座位坐下道:“這便是了,這中間記載了諸多秘聞,但因爲大半無法考究是真是假,所以也只能當做野史來看一下。”
林凡道了聲謝,將那捲殘破的古卷接了過來,朝上面看去。徐公明翻開的那一頁,正是記載着行走於人世間的神明那一頁,林凡等人一看,臉色便變了一變,而下面的字,正是如徐公明所說的那樣。
看完這一頁,衆人都古怪的看向大頭,而後林凡將古卷放到大頭身前。大頭雙眼緊閉,屢次想要睜開,但卻終究是不敢,臉上一片冷汗,而後像是突然下了某種決心一般,猛的睜開,朝上面看去,這一看,大頭臉上頓時露出一絲失望,但同時,卻也像是泄下了某種包袱似的,長出了一口氣。
“大哥哥,這個不是我……”大頭擡頭朝林凡看去,眼中一片堅定,他並未等林凡開口,便接着說道,“我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反正我就是覺得,這個人不是我,而且……而且……”說到這裡,大頭卻是又遲疑了下來,似在思量到底該不該說。
“而且什麼啊大頭?”南宮靈輕揉的拍着大頭的腦袋,柔聲問道。
“我說不上來怎麼回事,但是,我就是覺得……我很討厭這個人……”大頭聲音越來越低,到後來,更是低的幾乎不可聽見,同時頭也低了下來。
“什麼?你討厭這個人?”沈算臉上一片訝異,要知道這可是個傳說中的神明,雖然現在大頭說這個人不是他,但他卻又莫名其妙的討厭他,現在大頭即便“失憶”了,這種討厭也還是沒有記憶,這該是一種怎樣的討厭?幾乎是深入靈魂了!
而且,從另一方面,大頭莫名其妙的討厭這個“神明”,那是不是可以說,大頭也是一尊神明,只不過,正好和這個顯露在人前的神明是對立面?但是從兩者面容上看,雖然一大一小,但依舊可以看出,兩者極爲想像!甚至可以認爲,那個“神明”,就是長大後的大頭!這又是什麼情況?
重重的謎團,讓林凡等人感覺腦袋都有些犯暈,尤其是林凡,他在之前,便已從月神宮主口中得知,大頭極有可能傳承有天人之尊,人尊的至尊血脈,而同時,她也曾提到,大頭經常在無盡歲月中,也經常在人世間顯現,這之間,又有着什麼關係?人尊和所謂的“神明”,又有着怎樣的關係?林凡感覺自己的腦袋,已經被重重謎團給鎖住了。
“徐城主,你是否聽說過,無盡歲月以來,除了這個成年人外,也有和大頭一樣的孩子,如那神明一般,不時的出現?”林凡需要知道,月神宮主和徐公明所說的,究竟是不是一回事。
“我想想……”徐公明也看出,衆人極爲關心大頭的身世,這自然便是一個可以向他們示好的機會,便努力想了起來。以他活的歲月,有些不常想起的東西,的確早已埋在了記憶的最深入。
“好像是有……”過了很長時間,徐公明才猶疑着開口,“有二三百年了吧,我記得那時候我出走海外,便曾看見一個孩童,印象之中……似乎和這個孩子有着三四分相像,特別是這眼神,但那個孩子的頭卻是極大,手臂很長,整體來說,和這個孩子並不一樣……”
衆人心底震動,他們幾乎可以肯定,徐公明所說的那人,就是眼前的大頭!照人皇的話說,大頭受了“暗傷”,纔會導致那樣的奇形怪狀,而現在這副金童一般的樣貌,正是他恢復了原本的己身之後纔有的樣子!
大頭的身世,徹底讓衆人震驚了,一時之間,所有人都靜了下來。
“有什麼問題嗎?”徐公明看出了衆人的沉默,但卻並未想到,眼前的這人就是他看到的那個小孩。畢竟,兩者相貌的差距,根本就是十萬八千里,他提出那個孩童,只不過是因爲當時那個孩童在他的腦裡留下了似乎不可磨滅的印象。
“沒事沒事,我們坐我們坐……”林凡被一驚震醒,趕緊答應道。坐定身形,衆人吃喝之間,便是談論這卷殘破的古卷中所記載的東西。
“嗯?”忽然,林凡的視線,定在了一幅圖上,眉毛當即便皺了起來。
“徐城主,你看這裡,這個太陽谷,是什麼地方?”林凡指着那幅圖問道。
“太陽谷,這個地方是月落國爲數不多的幾個奇險之地之一,終年熾熱無比,相傳其中有着完全由熾熱岩漿形成的岩漿之河,還有終年噴發不斷火勢可升空萬丈的大火山,更傳聞其中還有無數火元素靈體,而最奇詭的傳說,莫過於其中有着一隻三足金烏,而這三足金烏還不是其中的主人,而是太陽神的護門靈獸!”徐公明開口道,“不過,這幅殘圖也是無盡歲月以前傳出來的一幅圖,而且沒有絲毫文字說明,線條勾勒的也極爲粗糙。曾經也有人想去裡面看看尋寶什麼的,但卻無一例外,一個都沒回來。久而久之,那兒也就成了絕地。”
“原來是這樣……三足金烏……”林凡看着手中這幅圖,暗暗唸叨,在剛剛一看到這幅圖時,他本來是沒有感覺的,但他體內似乎永遠都在睡覺的玄水之靈,竟然一下子睜開了他的雙眼,其中有着狂暴,還有着一絲貪婪,渾洞內有以往那種懵懂,那副樣子,就像一個因挑食而餓壞了的孩子,突然看到了他喜歡吃的食物一般。林凡微一動念,便將自己神識附於玄水之靈身上,透過玄水之靈的眼睛看向那幅圖,這一看,頓時大驚,從玄水之靈的眼中看去,那哪裡是一幅圖?那分明就是蘊含有磅礴離火之晶的火元素聖地!
此時聽得徐公明此說,再一想到玄水之靈的眼神和表情,林凡心底不禁怦然而動,水火相濟,陰陽交融,林凡不由想到了這兩個詞,若是能夠得到離火之晶,那玄水之靈經過離火之晶的淬練,恐怕威力便會上一個大臺階!
玄水之靈可以不斷的成長,從玄水之靈到玄水之嬰,再到玄水之神,每一次蛻變,實力都會上一個大臺階,此前林凡一直以爲,只憑借玄水之晶,就可以讓玄水之靈進貨,而在水雲宗之前的玄水化神訣裡面,雖未明說,但卻也正是這個意思,但此時,林凡忽然有了一個另外的想法,或許,玄水之靈,可以從另一個方面,進行全新的蛻變!
“不知這太陽谷是在什麼地方?”林凡開口問道。
“難道林兄弟是準備去那兒嗎?不是我多嘴,我真的勸你們不要去,那個地方的危險,不是你們所能想像的。月落國修士界流傳着這樣一句話,叫做寧走閻王殿,莫過太陽谷,由此可知,那太陽谷是一個怎樣的所在!”看出了林凡的意動,徐公明當即勸說道。如此勸說,一方面,自然是客套,另一方面,卻也是真心。趕忙希望他們不要去太陽谷把命給葬送了。若是死在月落國,那釣蝦島恐怕絕不會幹休,到時月神宮必然會把皇室推出去,皇室到時又會把自己推出去。最後斷送的還是自己的命啊!
“呵呵,徐城主費心了,我只是隨口問問而已。這個地方既然危險,那不去也罷,犯不着爲了點兒好奇心,就把自己的命葬送掉。“林凡笑呵呵的開口。
“那是!那是!”徐公明看着林凡頗不以爲然的神情,知道他雖然如此說,但恐怕終究沒有打消去太陽谷的念頭,一時之間,心下不由暗悔不該拿出這卷殘破的古卷,那樣的話,就什麼事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