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番03章一語擊中
身旁汽車的鳴叫聲一浪浪襲來，我拖着那堆衣服滾回原處，蹲下去，默哀三分鐘…最後橫下心給主辦方打了電話，一分鐘之後師太的電話如期而至：“樑柚你怎麼回事！買杯咖啡還打翻了，你存心的是不是？那些衣服都是主辦方爲了這次的珠寶秀定製的，所有款式只此一件……你自己捅的簍子自己去彌補，明天的開幕式要是給我開天窗，直接從秀場消失…”
就那樣我站在馬路邊被她罵了足足20分鐘，充分發揮了她的獅吼功，絕對耐力強大，底氣充足，只是這20分鐘的內容，全是廢話，沒一句能夠解決問題！
當時我就想，BOSS是用來幹嘛的？BOSS就是用來出簍子的時候替下屬頂着的，像師太這種BOSS，出了問題直接撩攤子，難怪在公司裡呆了那麼多年還是做小CASE，若我以後有機會當領導，肯定當個有擔當的領導……
誰知一語擊中，一年之後我當了卓越的總監，位高LINDA兩級，當然，這是卓然的功勞！
挨完訓，我又站在路邊冷靜了幾分鐘，纔再次復活抱着衣服返回公司，一進辦公室，周圍同事就風聲四起，那嘲諷聲可謂精彩紛呈！
“喲…我們的樑助回來了嘛，怎麼樣，是不是挺辛苦？”
“還真以爲項目這麼好跟？隨時都能出亂子的，不過像她這樣直接把咖啡翻在衣服上的低級錯誤，真是千年難見一回…”
……
冷言碎語聽了一上午，我耳朵起繭，況且也確實是自己疏忽，所以我忍，我忍，我忍忍忍……回到自己的位置喝了半杯水，師太又藉機罵了一通，最後意識到咖啡沒喝到，火氣更大，直接隨手指派了另一個同事去買。
我深吸一口氣，去樓下行政部借了一個專門掛禮服的塑封袋，然後將衣服一件件裝進去，全部武裝，才又抱着走出去……
打車再次回到主辦方公司，受盡白眼和碎罵，重新再借了一套衣服出來，至於那件被我弄髒的禮服，LINDA和諧掉了我那月一半的工資！
總算順利到達秀場，燈光和席位已經就緒，很多環節也已到了收尾階段！
我看了下表，下午4點，MANDY的助理依舊了無音訊，我又打了個電話去催，總算得到答覆，晚上11點，讓我在秀場等她！
11點？我能等，那些燈光師和化妝師不可能等啊！我又是新人一枚……誰會願意配合我開夜工……天哪……我長嘆不起，覺得那幾小時，肯定將成爲我職業生涯中最無助，最慌亂的幾小時！
可是很多年後我才驚覺，那幾小時，何止是我職業生涯中最無助的幾小時，那簡直是我這一生中，所有無助和慌亂的起始……
晚上6點，燈光到位，MODEL到位，第二天走秀的珠寶和服裝都到位…終於一切就緒，我大鬆一口氣！
鬆懈之際才覺飢腸轆轆，胃裡有些隱隱泛疼……好吧，我沒有吃早飯的習慣，午飯就吞了半個三明治，晚飯根本沒時間吃，也就是說，一天時間我跑動跑西，也就半個三明治打底！
難怪胃裡作亂，很快從隱疼變成大疼……T臺上燈光閃爍，我眼前也開始冒金星，總算撐不下去，想找個角落吃東西！
剛好身旁閃過一個身影，我以爲是負責搭建秀場的夥計，幾小時下來我已經跟他們混得很熟，所以一隻手捂着胃部，一隻手將腰上的對講機卸下來交到他手裡，埋頭從包裡掏出那半個三明治就啃了下去…
“你沒有吃晚飯？一般現場作業卓越都會給員工提供工作餐…”
我一愣，咬到一半的三明治卡在嘴裡！
這個聲音很好聽，低沉有磁性，且字正腔圓，再標準不過的普通話，不像是有外地口音的夥計所講的話。
心奇轉身，一張微笑着溫雅的臉就在我面前，那一日他穿的是米色的休閒西裝，大冬天的挽着半截袖子，露出裡面精幹的手臂，因爲距離離得有些近，他的笑容也太過溫膩，所以我清晰感覺心口重重一擊，像有重物落下，激起千層漣漪…
只是還未等我回答，身後已經傳來師太的聲音：“卓總？今天怎麼有時間過來？”那聲音溫柔到，就算將我回爐重造也想象不出這是滅絕師太LINDA所能說出來的聲音！
正想着那口中的卓總是何方神聖，卻不想身旁的男子微微轉身，臉上笑容收掉幾分，回答：“LL的老闆是我的朋友，剛好我今天有時間，就過來轉一圈！”
“LL是您朋友的品牌？我一直不知道，不過卓總您放心，所有事宜都已經妥善就緒，明天的開幕式肯定有聲有色，如果您不介意，我可以帶你在現場轉一圈…”
卓然點點頭，回了一聲“好，有勞！”
師太得令，有些受寵若驚地轉身先走在前面，卓然走了幾步，又回頭，看着我，轉而又溫雅一笑，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嘴角，隨即那笑容的幅度扯得更大，只是我還未明白過來什麼意思，他已經轉身隨着師太走進秀場……
什麼意思？他最後那一笑，還有那動作，什麼意思？
我嘴裡還含着一片黃瓜，腦裡已經發熱，再轉念一想，轟隆一聲，埋頭在包裡找鏡子……最後果然，嘴角沾了三明治裡面夾的芝士…他那動作只是提醒我擦了擦而已！
天哪……我抱頭蹲在地上“痛哭”，恨不能時間倒流，這樣我可以爲自己設定一個很完美的出場，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跟個二愣子一般，嘴角還留着白膩的芝士！
所以很久以後，即使是現在，每當吃三明治我就會想到卓然，想到那個不算浪漫但絕對有些“出彩”的邂逅！
而卓然回憶當時的情景，卻說我傻乎乎的可愛，嘴裡含着半根黃瓜，嘴角留着殘漬，目光呆滯，雖夠不具備讓他一見鍾情的道行，但當時那“傻傻分不清楚”的模樣着實讓他心動了一番，以至於他纔會記住我，記住這個短頭髮，穿着橘黃色馬甲跑現場的新人樑柚。
當晚的秀場到10點就已經一切就緒，只差主角MANDY還沒出現，我一直給她的助理打電話，不是佔線就是不在服務區！
師太帶了老闆逛了一圈，任務完成，見一切都還算滿意便撤了，落我一個“馬仔”留守現場，燈光師和造型師都吵着要回去，寒冬臘月的，誰願意守在冷不丁的地方等，最後沒轍，我自己掏錢跑到街上買了夜宵，熱奶茶和熱蛋撻，整整兩大塑料袋，沉甸甸地拎着再跑回現場。
再一份份裝好賠着笑臉送到工作人員手中，轉身，發現袋子空空如也，連一個蛋撻渣都沒留給我！
其實我就吃了半個三明治，其實我餓得快要暈過去，可是夜宵一搶而空，我也已經沒有力氣再跑出去買一次，算了…忍忍吧！
所幸一頓犒勞，那些工作人員總算安分下來，我忍着胃疼又給MANDY的助理打了電話，接通的時候我都快哭了…臨近11點半的時候MANDY才“擺駕”到秀場，試妝，換衣服，走臺…也就半個小時的事，我卻足足忙了一個下午！
臨走的時候MANDY走過來拍我的肩膀：“挺負責的麼，這種小活動還盯到現在？”
我心裡火冒，想着盯到現在還不就因爲你擺譜，但臉上還得溫柔以待：“不是我負責，是我們收了客戶的錢，總得替客戶把活幹好吧！”說完還附帶幾聲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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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NDY愣了愣，繼而笑着回答：“不錯，難得還能在這一行碰到說實話的…”隨即又聊了幾句，她便裹着大衣從後面走了出去。
其他工作人員也開始清場，我給師太去了一個電話告知這邊都已經搞定，她在那頭嗯了一聲便掛了電話。
我忙到四腳朝天，就換來一聲冷冰冰的“嗯”，多少心裡有些慼慼然，但誰讓人家是領導，領導自然有領導的架勢。
待所有人都離開，我才搓着手走出去。
室內秀場太大，暖氣一直打不熱，但一走出去才知外面的氣溫低得嚇人，而且我肚子空空，可謂是飢寒交迫，更慘的是，站在風口等了半小時車，胃疼加劇，卻連個車尾燈都沒瞧見，絕望之餘總算看到有個車燈挪過來，謝天謝地，總算看到希望，我索性牙一咬，閉着眼睛就衝了上去！
車子“吱呀…”一聲停在我面前，整個世界都彷彿安靜下去……
我眼皮抖了抖，微微將眼睛撐開一條線，周圍一切都是暈黃，有個高挺的身影從燈光深處走過來，因爲揹着光，所以看不清他的臉，只是他開口說話的聲音很好聽，低沉溼濡，且帶着幾分優雅的焦急，問：“要不要緊？有沒有撞到你？”
我皺了皺眉，感覺這聲音如此熟悉，於是將摁住胃部的手伸出來又搓了搓臉纔將眼睛睜開，他的五官依舊看不清晰，但輪廓卻深刻，口中說話而帶出的白氣在燈暈中散出，模糊掉他的臉，我剛纔啞然而止的心跳立刻恢復，但節奏卻越來越快，越來越快…突-突-突-
他看到我不說話就只乾乾望着他，又情急補了一句：“怎麼樣？別嚇我！”
俊朗的眉宇因爲擔憂而皺在一起，我卻突然嘴一歪，撲哧一聲就笑了出來…他被我笑得莫名其妙，但好在耐心極好，等我自己笑完自動停聲他才又問：“到底要不要緊？你笑什麼？”
所以很多年後我回憶那晚的場景，覺得我們倆都幼稚的矯情！
可是我爲什麼會笑？那樣的場合，寒冬臘月，胃疼得天翻地覆，我居然還能笑！
這麼多年，我一直問自己這個問題，可是卻一直搞不明白，可能有些人的出現就像一場意外，有些人的出現就像一場災難，所以命運安排他降臨，我得笑着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