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活一世,需要做很多種選擇,那些各種各樣讓人糾結又爲難的選擇,充斥着我們艱難又困苦的一生,我們每分每秒,每時每刻都在做選擇,你選擇下一秒需要做什麼,選擇什麼時候起牀,選擇吃什麼樣的三餐,穿什麼樣的衣服,這些日常最瑣碎的小問題和決定我們人生方向的大問題都是需要我們做選擇的,這就像是做實驗,每一個不同的組合,不同的搭配,都會產生不同的反應和效果來。
然而,人生不是實驗室,選擇也不是做實驗,做實驗失敗了,還可以重新嘗試,而人生卻不可以,我們的每一個選擇,都會對應着相應的不同人生,不可以回頭,不可以退後,更不可以重新來過,他只有一次,成功還是失敗,只能聽天由命了。
自打出生到現在,我也做了多到數也數不清的選擇,小到是哭還是笑還是鬧,大到上什麼樣的學校,做什麼樣工作,選什麼樣的男朋友,過什麼樣的生活。
當然,以前的選擇都是靠運氣,而不是憑智慧,那時候小小年紀,也沒什麼智慧,只會憑着自己的心性來隨便的選一還是選二,選左還是選右,選近還是選遠。
當然,會出現很多的錯誤,會流下很多的眼淚,會讓自己的人生出現很大的轉變,但是,我想說,到現在,我從來沒有覺得後悔過。
不會後悔,勇於面對和承擔,我覺得這是我性格當中最大的優點之一(好吧,請允許不要臉點,再後面加了個之一。)
“你也應該知道,我這個人一向很笨,否則,也不會被你騙了那麼久,都沒有發現你的謊言。”
陸川看着陸鋒,嘴角的笑容變得冰冷而嘲諷。
“陸川……”
陸鋒喚着陸川的名字,神色難過的垂下了眼簾。
“我們能不能忘掉過去,能不能當那件事從沒有發生過,就像家人一樣不好麼?”
陸鋒看着陸川,目光真誠的說道。
那是他的期望,他也知道是不太可能的,但是他的心中仍然裝着這美好的期望,就像是終生監禁在牢房中的囚徒,總是期望有朝一日能重獲自由,能看到窗外的陽光和鮮花,能聽到流水和鳥鳴聲,能嗅到煙火和清新空氣的氣息。
他是心靈的囚徒,是他自己的囚徒,是這個世界的囚徒。
當他看到明媚的陽光而欣喜時,每當他要踏出腳步,想走進這個美好的世界的時候,卻總是被撞到冰冷而生硬的鐵欄的痛楚而驚醒,直到那一刻,他才清楚的知道,他是個囚徒,是個失去了自由資格的人。
然而在這種極大的一次又一次的失落和絕望中,人依舊能夠生存下去,人的潛力是無限的,不到那個境地,你永遠也想象不到自己是有多麼的堅忍,多麼的卑微,但又是多麼的頑強
。
“不能,不好,沒有親身經歷過,你永遠也想象不到那被最親近,最信賴的人所背叛是一件多麼痛苦,多麼疼痛,多麼絕望的一件事,是那時的你,造就了此時的我,所以,我現在不相信任何人,包括我自己,更不會再相信你。”
陸川看着陸鋒,幽暗的眼眸裡是徹入骨髓的寒冷,沒有一絲的溫度。
陸鋒閉上眼睛,神情悲痛的深深的嘆息了一聲說道。
“我知道的,我明明知道的,可是每次看見你時,我的心裡都會不由自主的生出這不切實際的幻想和期待,好吧,我們不談這些了,我今天來找你,主要是因爲報紙上的這篇報道。”
陸鋒推開門,走進房間裡來,在陸川對面的椅子上停了下腳步,坐下,拿起桌子上的報紙,看着頭版醒目而刺眼的那幾個大字說道。
“我想,你應該看過了吧?”
陸鋒擡起了眼簾,目光溫暖卻帶着逼人的威勢說道。
“然後呢?”
陸川也拉開了椅子,再次坐了下來,與陸鋒面對面,眼眸裡一片平靜的看着他說道。
然後呢?然後是不是興師問罪,要他承擔責任,並將這件事處理好?
“然後就是你想怎麼辦?”
陸鋒合上報紙,擡起頭,目光正視着他說道。
“你的意思,是要我負責?呵呵,就因爲它發生我管理的範圍內,發生在我手下的人身上,所以,我就要負全責?這當然可以,這也無可厚非,可是,爲什麼這個人是你,就算要興師問罪,那這個人也不該是你,你以什麼身份,你代表着誰,來跟我說這樣的話麼?老爺子麼?”
陸川抱着雙臂,眯着眼睛,眼神更是森冷一片。
“我沒有以陸家人的身份,更沒有代表着誰,我只是以着一個關心你的昔日好友的情分上,想要告訴你,你要做足準備,這件事就算老爺子不追究,陸家的其他人也不會放過你的,好不容易抓到你這一個把柄,他們怎麼可能輕易放過,不借題發揮呢?”
陸鋒神情擔憂的看着陸川說道。
陸川看着陸鋒的神情,低下頭笑了笑。
昔日好友麼……
確實,他們曾經是好友,但那只是曾經了。
“那就讓他們發揮隨便發揮好了,最好能發揮的好一點,把我搞得再慘一點,這樣多少能補償一點,他們這些年來因爲我而抑鬱的心情了。”
陸川攤了攤手,一副無所謂的態度。
無所謂還不如說起麻木,這麼多年來,他早已經習慣了,習慣了陸家人的針鋒相對,習慣了他們的冷嘲熱諷,習慣了他們費盡心機也要將他打倒的嘴臉
。
現在正好,他掉在了井裡,那他們不還得趕緊落井下石啊。
錦上添花他是感受過的,當他被老爺子接回來,分外重視時,那身邊的人無論是虛情,還是假意,都會說點好聽的,奉承幾句的。
但雪中送炭是從來沒有過的,就算是有也不是陸家的人,反倒是那些跟他沒什麼關係的人,會在他最難過的時候幫上他一把。
而更多的時候,都是落井下石,縱使他走的小心翼翼,每一步都謹慎萬分,但是有些時候,仍是會不小心掉落到別人所挖的深井中,而這時落井下石的人們就爭先恐後的涌來了。
那一塊又一塊的重石,壓的他喘不過氣來,壓的他擡不起頭來,壓的他直不起腰來,然而,他卻都承受了下來,都挺了過來,只要打不垮他的,都會讓他變得更強。
別怕落井下石,因爲,沒有那一塊又一塊的石頭,你拿什麼墊在腳下,一步一步走出深井,走上更高的山峰呢?
不要抱怨,要感恩,苦難不是個好東西,說苦難是好的的人,一定都沒有經歷過真正意義上的苦難,它重重的壓在了生命上,使生命扭曲了形狀。
然而,磨礪總是好的,經歷過磨礪,你的生命纔會更圓潤,靈魂纔會更豐滿,我喜歡磨礪而不是苦難。
“你……”
陸鋒沒想到陸川竟會是這樣的態度,他原本還想幫他一把呢,可是他這樣的態度,他就算是想幫也無從下手。
“無所謂了,我已經習慣了,這麼多年,他們哪一次沒有落井下石,我不也撐過來了麼?反倒如果有一天,他們沒有往我的頭上扔石頭,我纔不習慣呢。”
陸川將咖啡杯推到了一邊,拿起桌子上的茶壺和茶杯,給自己倒了一杯香氣四溢,色澤純正的綠茶,端起杯子,悠然的喝了起來。
陸鋒眼神複雜的看着陸川此時的模樣,嘴脣動了動,卻又不知道應該說什麼。
“我的一生,就像是殘酷又血腥的戰場,從出生到現在,沒有什麼是美好的,是值得我留戀的,所以,我痛恨我的人生,痛恨活着的自己,痛恨把我變成這樣的世界,但我最痛恨的就是,爲什麼我要生在陸家,爲什麼我是陸家的人,如果我不是陸家的人的話,那麼我的一生就不會像現在的這個樣子。”
陸川垂着眼簾,幽暗的眼眸裡溢滿了深切的痛楚和無能爲力的悲涼。
“如果可以選擇的話,你還願意生在陸家麼?”
陸川擡起眼眸來,看着陸鋒,忽然問出了這樣一句話來。
陸鋒一怔,眨了眨眼睛,話語哽在咽喉出,一時之間說不出來話。
他沒想到,他會突然問他這樣的問題,更沒想好自己該如何的回答
。
如果可以選擇的話,他會不會呢?他……
陸鋒低下頭,嘴角勾起一絲苦澀不已的笑容來,他搖了搖頭說道。
“你這個問題本身就沒有任何意義,我們可以選擇麼?我們沒得選擇,除了接受還是接受。”
陸川側過頭,看着窗外那湛藍的好像是一塊碧玉的天空,脣邊勾勒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來。
“你不用說,我也知道了答案,因爲陸家,你承擔起了背叛者的角色,很痛苦吧!”
陸川一隻手隨意的搭在椅子上,另一隻手撐着下巴。
“不要再說了,已經過去了,往事就讓它淹沒在塵埃裡,再回想只會徒增傷感罷了。”
陸鋒看着陸川映在陽光下的側臉,閃動着陽光的鏡片下的雙眸裡,涌現出無限的傷感來。
他知道,他知道他活的有多苦,有多艱難,有多不堪,從相識到如今,他一路走過來的生活,他都看在眼裡,他也知道,在他的心裡,沒有溫暖,只有無邊無際的寒冰和黑暗。
記得小的時候,老爺子第一次帶他進陸家,第一次帶他到陸家所有人面前時,他只是一個瘦瘦小小的,緊張,害怕,但卻倔強,冷漠的小孩子。
而同爲小孩子的他,第一眼看到他時,就喜歡上了他,不知道爲什麼,可能是從大人口中聽了他父母雙亡的悲慘身世,覺得他可憐,也可能是他那不符合年紀的冷漠和哀傷吸引着他,使得他產生了濃濃的興趣,總之,他就是喜歡上了這個可憐的古怪小男孩。
他去跟他打招呼,不管他願意還是不願意,都拉着他一起玩,同他分享最愛的美食和最喜歡的玩具,將自己所遇到的無論是不開心還是開心的事都講給他聽。
也許,那個時候,他並沒有多喜歡這個孩子,只是在充當着一個救贖者的角色。
看這個埋身與黑暗中的小男孩,一點一點的從冰冷的黑暗中走出來,那面無表情的臉龐漸漸的多了些陽光明媚的味道,這讓他很有成就感,比做任何事都要高興。
可是,後來,他是真心的喜歡上他了,他成了他最重要的且唯一的一個朋友,可是後來,發生的一件事,讓他們再也維繫不了這脆弱的友情了。
什麼叫致命的溫柔,這就是致命的溫柔。
如果你沒有足夠的愛,足夠的耐心,足夠的時間和堅持下來的決心,千萬不要只憑着一時的憐憫和同情,心血來潮,母性氾濫的接近一個自閉的人。
因爲你一旦接近了,就不能再輕易的推開。
否則將會給他們造成巨大的,難以彌補的痛苦的。
“是啊,不要再提往事了,過去的往事就讓它過去吧,你我只是你我,只是稍微熟悉一點的陌生人而已,也僅此而已
。”
陸川看着陸鋒,眼眸中浮現出了一抹釋然來。
其實,他早就不恨他了,恨他又有什麼意義呢,造成現今他的這麼多的痛苦,不是他,而是陸家,如果要恨,也恨整個陸家,如果要怪,也應該是整個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