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三十四 侍疾

皇上自登基以來,從來沒有因爲身體抱恙而停過大朝會。

這一日卻不得不停了。

越是平時身子健旺的人,一生起病來反倒更棘手。整整七八個時辰,皇上身上的燒就沒有退下來,人也一直昏迷不醒。大朝會一停,朝臣們縱然心裡諸多猜測,終究不能進後宮裡來,宗室之中有越郡王與昌郡王進宮探視。這兩人來時就想過,皇上可能病的不輕。以皇上一慣勤政嚴謹的性子,要是普通頭疼腦熱,必定不會停了大朝會,一定會堅持如舊,既然朝會都停了,那說明應該不是小病。

大皇子將二人迎進去,寢殿中隔了一架屏風,謝寧在屏風後同兩位郡王見過禮,方夫人也陪坐在一旁。

越郡王和昌郡王關心情急,也顧不得多問,兩人一起向榻邊挪步。皇上躺在那裡,兩頰因爲發燒而透着不正常的紅色。

越郡王心裡格噔一聲。

問過太醫,再看過脈案,李署令話說的很明白,皇上龍體看着一貫康健,自己難免也就不加意保養,眼下看着病來的急,其實病因早就種下了。眼下已經試了一個方子,看燒能不能退。倘若到了今天傍晚燒還不退,就再試另一個方子,那一個藥性就更猛烈些了。只要燒能退了,人醒過來,這病就沒有大妨礙。

可是,第一副藥已經煎了,也喂皇上服過了,到現在也仍然沒有起色。

發燒時間長了,人可容易燒壞。越郡王聽說過,有人高熱不退,活活燒成了傻子癱子的都有。

他不敢多想,越想越是讓人心驚。

謝寧想到前些日子皇上敞着門窗吹冷風,心裡懊悔不已。早知道……若是早知道,那天就不該只勸皇上用了些薑湯,應該早些請太醫來認真診治纔是。那一場風吹的當時沒覺得什麼,過後皇上也沒有什麼不妥,誰想到那一場冷風就把病給引出來呢?

永安宮中貴妃的居處,昌郡王他們也不便多待,大皇子陪同他們出了永安宮之後,送兩人出了月華門,到長寧殿旁屋子暫且等待。

看着大皇子瘦削的身形,越郡王囑咐他一句:“你也要自己保重,這會兒你可不能再病了。”

大皇子應了一聲:“多謝越王叔關心。”

看着大皇子文弱的模樣,越郡王忽然想到,這就是皇上的長子啊。

最年長的一個兒子,到現在也只是未及冠的少年人,且一向體弱多病。餘下的兩個兒子都還是不懂事的稚兒。

要是,皇上真有個萬一,這江山基業,可交託給誰呢?先皇后薨逝後中宮空懸,也就是說,皇上膝下的三個皇子都是庶子……要說依着長幼論,那自然是大皇子。大皇子身子病弱,又無母族妻族出力扶助,少不得要仰賴權臣與宗親……若是跳過大皇子,下面兩位皇子可都是貴妃所出,到了那時貴妃肯定搖身一變成太后了,到時候林家必定得勢……

皇上春秋正盛,之前誰也沒有想過這身後之事,總覺得是來日方長。

可要是皇上這一病真不好了,那這事可就是火燒眉毛的最大的急事。

兩位郡王就一直候着,等着裡頭的消息。

謝寧勸方夫人去歇息,方夫人卻拉着她的手說:“你都多久沒睡了?這裡我守着,你且去歇一會兒養養精神。”

可謝寧哪裡能放心去?

她就這麼看着皇上,心裡恰如油煎火燎一樣。可要是讓她離了這裡看不見她,那她心裡只會更急更疼。

“我沒事,守在牀邊兒也能偷空歇一歇。您還是先回去歇着吧,這幾天一冷,我看您氣色也不怎麼好。我讓人先送您回福暉堂,等皇上有消息,我馬上讓人去知會您一聲。”

方夫人這會兒確實精神不濟,坐着也是勉力支撐。可是她又怎麼能放心去歇息?雖然說皇上不是在她身邊長大的,可是過去這麼些年,她卻時刻注意着皇上的動靜。這事說難也不難,畢竟宮中只有這麼一位皇子,後來又受封太子,他的一舉一動關注的人太多了,消息並不難打聽。

皇上打小到大,是真的沒有生過什麼大病。都是些頭疼腦熱之類的小毛病,連鬧肚子的次數都極少,這也是讓方夫人比較心安的地方。也許人就是這樣,身邊都是煩難艱險時,知道自己病不得,所以咬着牙也能撐下來。皇上從小就是這樣,沒有親孃看顧,先帝又是那麼個不靠譜的人,還有無數人想着算計他,甚至連假冒他生母的事情都出過。皇上已經習慣了,有什麼小小的不舒坦根本不當一回事。這回聽李署令的意思也是這樣,皇上外表看着身子康健精神健旺,其實病根早埋下了,一旦病發出來,那就不是小事。

“我就不回去了,來來去去的折騰,回去了我也不安心,歇不了。我原來那間屋子可還在?我就去那裡歇會兒,還能幫你照看照看二皇子三皇子他們。”

謝寧點了點頭,方夫人說的也是辦法。她原來在永安宮裡住的那間屋子當然在,只是以她躺在的身份,謝寧怎麼能讓她再去住那屋子?

“熟悉的地方我住着安心。”方夫人說:“不必另外收拾,收拾了我也住不慣。”

她堅持如此,謝寧也只好從命,吩咐人好生送方夫人過去歇息。

至於她自己,是一點兒睡意也沒有,一直守在皇上榻前。

在她的記憶中,皇上從來沒有過這樣虛弱無助的時候。皇上一直那樣高大,那樣穩固,就象一座山……不,就象頭頂的一片天一樣。謝寧在心裡對皇上有一種盲目的信賴,這世上沒有什麼事兒能難倒他,沒有什麼事兒是他做不了的。

謝寧從來沒有想過要是山要垮了,天要塌了,她可該怎麼辦?她將皇上額頭上的帕子另換過一塊,一盆盆的溫水端進來,謝寧照着李署令囑咐的,替皇上擦拭身體,試着看這熱度能不能降下來。可是她的手都被水浸的有些泛白泛皺了,皇上身上依舊是熱的。

胡榮在殿門外頭叫住了青梅。青梅眼睛熬的紅紅的,神情也有些憔悴,見他站在那兒,左右看看,快步走過去說:“你進來做什麼?”

胡榮輕聲說:“你也自己多保重,別把自己熬壞了。”

青梅只說:“我算得了什麼,你沒見主子也一直熬着。你要沒事兒就快往前頭去吧。”

“曹順容和幾個嬪妃過來了,說要探病。”

青梅眉頭緊皺:“什麼探病?純是來添亂的。你也胡塗,這事兒還用得着進來稟告?直接讓她們走。”

胡榮說:“我何嘗不是這麼說的,她們待在門前只是不肯,現在都跪在咱們永安宮外頭了,說一下要進來看一看皇上,還要給皇上侍疾。趕她們走倒容易,可就怕對主子的名聲不好。”

胡榮確實可以讓人將她們各自拖走,但是卻不能不爲了自家主子考慮。這皇上才一病,要是就傳出自家主子苛待發落後宮嬪妃的消息,這實不是一件好事,也不是一件小事。就算皇上病好知道了,只怕也要不悅。

沒人喜歡身邊的女子嫉妒惡毒的。

青梅白了他一眼:“名聲那是以後的事兒,眼下在主子心裡皇上的身子最緊要,這些人算得了什麼?根本不值當主子將她們放在眼裡,皇上也不會把她們當一回事的,你只管去,她們不走就讓人好生‘送’走,給臉不要臉的玩意兒,不給點顏色看看真不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重了。”

胡榮看了她一眼,沉默片刻說:“好,我這就去,你自己千萬注意,有空就偷個懶兒稍歇一歇,記得多喝點熱水,穿暖些。”

“我知道,你好囉嗦,我在殿裡服侍不怕的,你在外頭來來回回纔要多注意纔是。”

胡榮趕着往外走,青荷站在殿門處,將兩人的話都聽見了。

對於青梅難得一回擅作主張,她並沒有出去反駁。

因爲她也是這麼想的。

要是讓曹順容她們真跪在宮門外,宮裡纔要亂了呢,其他人心裡更要諸多揣測懷疑,亂子會越鬧越大。這種時候纔不能手軟,要是永安宮一露怯,不說後宮,只怕前朝也有人想要趁機生事。

這個時候可萬萬亂不得。

方夫人沒走,留了下來,青荷覺得這是件好事。一來方夫人若回福暉堂,難免會被旁人糾纏打探。二來,方夫人在這兒,確實可以幫着照看二皇子和三皇子。

三皇子不懂事,二皇子正是有些半懂不懂的年紀。謝寧同他說,皇上病了,讓他一定要乖,要聽話,不要生事不要添亂,二皇子懵懵懂懂,看了一眼躺在那兒不動的皇上,倒還真聽話,這大半天都沒有吵嚷生事。

三皇子卻不懂,謝寧也沒敢讓乳母帶他進來,怕他更小,萬一也染上病那可不是鬧着玩的。三皇子在外頭不肯依,鬧了好一會兒才被哄走。

大皇子倒是能裡外照應一下,可惜他也小,未及弱冠,平時經的事也少。再說,大皇子身子這麼弱,這忙了半天,看他的臉色也不好了,讓人看着也憂心,趕緊勸着他也去歇息。

要是皇上真的……有個什麼萬一,以後的事可該怎麼辦?丟下來這老得老,小得小,病的病弱的弱,貴妃終究只是妃子,畢竟不是正經的中宮之主,也撐不起這一攤子事來。

四十六 眷戀三百二十八 心急十二 蟋蟀三百一十三 香風三百九十七 轉圜四十六 眷戀二百零五 年關三百四十二 鞦韆一百九十五 喜事一百七十九 人禍三百六十一 不解二百四十二 回信三百三十六 太醫二百五十 鐘聲一百二十二 撕畫三百六十二 爭執一百九十二 壽禮二十三 畫眉三百三十一 稱呼四百二十一 人心三百八十 照看二百九十七 恐懼三百七十一 到訪二百四十一 憂慮二百二十七 寄信二百三十五 行宮二百五十九 換藥三百四十九 母女二百九十四 家常十 婕妤一百八十一 過節二百五十九 換藥九十一 入畫十 婕妤四百 憐憫二百九十 手工二百四十一 憂慮三百七十五 遺孤三百零六 惡念三百七十三 過去三百一十一 送禮四百零七 衣裳六十五 道士一百零三 擢升二 伴駕三百一十一 送禮十六 簪子一百二十九二百八十五 道理二百五十九 換藥二百六十 風箏十 婕妤一百六十二 書房七 女紅三百一十一 送禮三百三十 多少一百九十 宅子一百一十六 曲意三百四十四 知情三百四十六 記憶二百八十 猜測一百四十三 沐浴二百七十二 迷惑一百九十八 斗篷一百八十八 賞菊一百六十九 冊封三百六十三 才女三百六十三 才女五十四 年糕六十 親人五十三 點心四十一 尚宮二百九十八七十七 絕食三百七十四 掛念一百六十四 差事二百七十四 君臣二 伴駕二百二十三 毒丸十 婕妤三百九十二 沏茶二百二十一 心思七十四 主使三二百二十三 上元三百五十五 想念九十八 生病一百八十 探望三百二十八 心急一百一十六 曲意四十 掖庭一百四十七 請託四十九 手爐四十九 手爐四百一十八 放歸三百三十二 擴建二百八十三 直諫二百二十八 狹路二十 偶遇一百六十三 騎馬一百二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