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真的好似瘋了，捂着耳朵，眼睛瞪得如銅鈴一般。
“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佟書瑤上前一步，強拉開她捂着耳朵的手，直視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
“若不是你當年善妒，他們兩兄弟怎麼會鬥？又怎麼會讓奸人趁虛而入？如今你滿意了？”
“不是我，不是我……”太后從來端莊淡定，而此刻的神情卻是驚恐的，一直只重複着這三個字。
佟書瑤知道，她不是瘋了，她是完全地崩潰了。因爲她知道，佟書瑤說的一切都是事實。是她親手造就了今天的一切。
溫貴海實在看不下去，走上前來。
“瑤妃娘娘，太后娘娘已經這樣了，你就不要再逼她了。”
“是誰在逼誰？”佟書瑤大聲反問回去。
溫貴海抖了抖嘴皮子，終是忍下去，不作聲了。
佟書瑤又看了太后良久，伸手搭上她的手腕。
太后想要抽開，佟書瑤捏緊，瞪着她。
“你以爲我想理你？你以爲我不恨你，以你當年所做的一切，就算將你碎屍萬段也不爲過。如若不是因爲你是阿陸的母親，我早就親手了結了你，豈會讓你活到現在？如今也好，讓你親眼見到大齊是如何毀在了你的手裡。”
“不，不是我，不是我，你不要再說了……”
太后瞪大眼睛，惶恐至及。
捏着她的脈，靜了一會兒，佟書瑤站起身，走到書桌前，執筆寫字。
她將寫好的東西遞給了溫貴海，便轉身離去。
溫貴海看了一眼她寫的東西，卻是治病的藥方，頓時老淚縱橫，朝着她的背影跪下，重重地磕頭。
“奴才多謝瑤妃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走出永壽宮，佟書瑤如突然間流失了所有的力氣，扶住一棵樹幹，才盡力站穩。
閉上眼睛，她的心陣陣抽痛。
“娘娘，您這是何苦呢？”尤大寶看着她的樣子，很是難過。
佟書瑤深吸了一口氣，睜開眼睛，一步步繼續往前走，走到空地上，她停下，仰起頭，任雪花飄落在臉上。
“她本該死，早該死，可她如今的時日也不多了。我治她，因爲她是阿陸的母親，也因爲是當初她那塊‘天下第一醫’的牌匾，讓我和阿陸走到了一起。”
緩緩走在宮道上，尤大寶默默地跟在後面。
熟悉的環境，卻已經是物是人非。
然而整個皇宮裡還充斥着他的氣息，彷彿到處都是他的影子。
她的心又開始絞痛了，她甩了甩頭，避免去想這個名字。
她要提醒自己，回來的目的不是爲了緬懷，而是爲了復仇。
快到紫竹苑時，她望着亮着燈的昭華殿，停了腳步，有一瞬間的失神。
就在這時，昭華殿的談笑聲突然大了起來，緊接着，有兩個人影從昭華殿裡出來了。
他們迎面向着佟書瑤走來。
佟書瑤深吸了一口氣，提步從容地往前走去。
兩邊的距離越來越近，他們也看見了她。
昏暗不明的夜色下，南宮白似笑非笑，端傾城盯着她，目光深遂。
只剩兩步的距離，他們停了腳步，而佟書瑤木着臉，準備繞過他們繼續往前走。就像沒有
看見他們似的。
與端傾城擦肩錯身而過時，她突然被他伸手拉住。
他拉近她，環住她的腰，轉了幾圈，將她逼到了一根樑柱上。
他們此時與南宮白有一段距離。
他一隻手環住她的腰，另一隻手撐着樑柱俯視着她，他們的距離很近，近得她感受得到他的呼吸。
南宮白見此情形，哼笑了一聲，抄起了手，準備看場好戲。
他的手遊移在她身上，他附在她的耳畔，與她耳鬢廝磨。他調戲的戲碼做得很足。
“王子殿下，請你放開我家娘娘。”尤大寶半天反應過來，大着膽子上前來阻止。
端傾城放開了她。
南宮白如看了一出葷段子，笑得邪氣。
佟書瑤面無表情地看了端傾城一眼，一句話也沒有說，轉身往紫竹苑的方向走去。
身後，南宮白甚至笑出了聲。
“王子殿下果然風流。”
端傾城彈了彈衣袖，扯了扯領口。
“不過卻碰到了一個頑固的女人。”
突然，從暗處衝過來一個嬌弱的身軀，直直地就撲進了端傾城的懷裡。
猝不及防間，端傾城被這股力撞得倒退了一步。
“傾城，我好想你，好想我們的孩子。”
懷裡的人抱得很緊，身子在發抖。
而南宮白的臉色卻在這一刻變了色。
端傾城沉默了片刻，扶着懷裡的人站直，伸手輕輕擡起她的下巴，看着她的臉。
“沛雲，我要回漠桑去，你跟不跟我和孩子一起走？”
他的身上，他纖長的手指上，飄出來的香味，都是她熟悉的味道，眷戀的味道。
她難以爲置信地望着這張她一直迷戀的臉，如中了蠱一般，呆呆地點了點頭。
“我願意，我要永遠跟你和孩子在一起。”
話落，端傾城漂亮的丹鳳眼眯起了一絲溫柔的笑，而南宮白的臉卻瞬間沉了下來。
在端傾城擡起臉，看過去時，他的臉色又已經恢復如常。
“如今大齊和漠桑也算是姻親了，希望以後兩國永遠交好。”
南宮白一笑，“再過幾日，這世上就沒有大齊了。”
端傾城也是一笑，溫柔地牽起南宮沛雲的手。
“到時我必然會來恭賀新皇登基。”
尤大寶跟在佟書瑤的後面，進了紫竹苑。
前面的腳步很急，他在後面跟得更急。
“娘娘，你受委屈了。”他邊走邊道。
“沒事，大寶，你先下去吧，我想一個人靜靜，誰也不要來打擾我。”
佟書瑤一邊說，一邊加快腳步快速入了紫竹苑。
尤大寶住了步子，哀傷地想，如果爺在的話，哪裡捨得讓娘娘受這樣的委屈呢？如果爺在的話，這些人又怎麼敢在宮裡如此囂張呢？
佟書瑤徑直進了裡屋，走到油燈下，把身上的東西拿了出來。
手掌攤開在油燈下，她仔細看。
是至尊令，和兩個小圓筒。
起先，就是在那短短的故作曖昧時刻，在南宮白看不見的角度，端傾城放了這兩樣東西在她身上。
他低下頭，附到她的耳畔，用只有她聽得見的音量輕聲道，“至尊令哥還給你，
還有兩玫可以召喚蒼漠首領的信號彈，你也許會有用。”
正在沉思，外面突然響起了腳步聲。
腳步沉重得有些放肆，進來的人應該不是玉蘭或者素心。
她快速將東西收起來，靜靜地立在油燈前。
腳步一路暢通無阻地走進來，來到她的身後。
“要知道，如今這天下可不姓陸了，你還要回這後宮來，莫非是想做我的女人？”
佟書瑤猛然轉過身，看着他，冷笑。
“你？多看一眼我都嫌惡心。”
“你！”南宮白成功被惹怒了。
事實上，曾經有好幾次，她都惹怒了他，而這些怒氣全部積累到這一刻爆發了出來。
他一把捏住她的下巴，眼底的寒氣如能將她吞噬一般。
“信不信我封了你這張惡毒的嘴？”
佟書瑤被迫仰起臉，下巴吃痛。可眼神卻很是倔強，無半點懼色。
“要說惡毒，又怎及你的萬分之一？連自己妹妹的孩子都可以拿來做人質，誰的惡毒能修煉到您的高度？”
南宮白氣息漸重，手指上的力道更大，瞳孔裡滿是危險的氣息。
“他們在黃泉路上應該還未走遠，信不信我現在就送你過去？”
“侯爺，不要，求您放了娘娘。”
玉蘭衝進來，跪在南宮白腳邊苦苦哀求。
南宮白手指緩緩鬆開，低頭盯着玉蘭，眼底的寒氣更濃。
“你叫我什麼？”
話剛問出，一個巴掌便甩了過去，力道之大，玉蘭直接就撲倒在了地上，再驚恐擡頭時，嘴角已有血跡。
這時，又一個人影走了進來，來到南宮白麪前就端端跪下。
“奴婢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聲音清脆響亮。
南宮白眼睛緩緩眯起，嘴角勾起絲邪魅的笑，彎下腰，手指勾起她的下巴。
“叫什麼名？”
“奴婢素心。”素心俏聲應答。
南宮白將素心扶了起來。
“素心？好名字。”
素心紅着臉低下頭，滿臉的嬌羞。
看得出來，爲了這次出場，她作了精心地打扮。
南宮白扭頭掃了佟書瑤一眼，佟書瑤沒去看他，一張臉卻是冷若冰霜。
大概是素心的話讓他的心情好了起來，他扭了扭脖子，又踢了一腳趴在地上的玉蘭，才牽着素心，轉身走了出去。
玉蘭從地上爬起來，擔憂地看着佟書瑤。
“娘娘，您沒事吧？”
佟書瑤拿出絹帕來，一邊仔細擦掉她嘴角的血漬，一邊平靜地道，“下次別再這樣傻了，不要和他硬碰硬。”
她總是這樣勸別人，勸尤大寶，勸玉蘭，可她卻勸不了自己。
“可奴婢不能眼睜睜看着娘娘被欺負啊。”玉蘭又委屈又難過。
“他不敢把我怎麼樣。”佟書瑤道。
夜裡，她躺在牀上，卻是一直睜着大眼，無法入睡。
以前，有很多時候，她是一個人睡下，半夜醒來時，會發現自己睡在一個溫暖的懷抱裡。
她閉上眼睛，強迫自己入睡。她在想，會不會一睜開眼時，他仍然睡在自己身旁，而之前發生的一切，都只不過是一場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