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她真的將這江山拿了回來,誰又來主這江山呢?陸家已經……
她的手輕輕覆上自己的腹部,彷彿是星光突然落入了她的眼中,她的眼睛緩緩明亮了起來。
對,陸家還有人的。
自生了變故之後,皇宮本就安靜,此刻,更是夜深人靜,靜得像一座死亡的宮殿。
離開海棠苑,佟書瑤往回走。卻是冤家路窄,竟然在御花園裡又碰到了素心。
看樣子,她也是在雪地裡看星星。
大概是因爲白天裡吃了虧,所以素心一看見她,就起身準備走開。
“等一下。”佟書瑤叫住了她。
素心停了腳步,卻沒有轉過身。
佟書瑤走到她的面前,與她面對面。
“素心,你好歹跟了我那麼長的時間,憑良心講,我當初待你如何?”
她雖然對她不算好,卻也不壞。素心沒有說話。
“素心,我知道,以前你就一直都傾心於南宮白,而並非你看他如今手握天下才去接近他的。我知道,你並非那麼勢力的女人。”
素心的臉色終於變了變,她雖然仍然沒有回答她,眼神卻明顯柔和了下來。
這幾句話,也算是拉近了彼此的距離。
雖然她們曾經一直很近,但心的距離卻從來沒有近過。要想讓她大半夜在這裡聽她說話,首先就要讓她卸下她的防備心理。
“其實我很想助你,我眼看着你一直默默地付出,癡心一片,確實不易。”佟書瑤再道。
“你助我?發生了這麼多事,你還回來,今日又爲皇上療傷,不就是爲了在皇上身邊有一席之地麼?”素心終於說話了。
佟書瑤搖搖頭,“素心,你跟了我那麼久,應該還是多少懂我一些的,我的心裡只有以前的皇上,又怎麼容得下別的人?”
“那你回來做什麼?”素心質疑。
“你不懂嗎?求一席安身之地而已。對於老百姓來說,誰當皇帝並不重要,吃得飽穿得暖纔是最重要的。我的靠山不在了,如今跟普通老百姓又有什麼區別?一個女人在外面謀生是很艱難的,就算重新做回太醫,也比在外漂泊好多了。”
素心盯着她,半信半疑。
“可即便我不跟你奪寵,也難保不會有其他人,哪個皇上不是後宮三千,你防得了一時,防得了一世嗎?”佟書瑤接着道。
素心的眼神漸漸黯淡了下來,她知道,她說的是一個事實。
“你能怎麼幫我?”
“你知道,我的醫術連太醫院裡的那些老太醫都佩服,我有獨門秘方,可以讓他一直只迷戀你一個人。”
素心皺起眉頭,臉上寫滿了懷疑。
“至於效果,你看以前皇上對我就知道了,在我之前,皇上何曾寵過別的女人?有了我這個秘方,我擔保讓他專寵你一人,經久不衰。”
“你爲什麼要幫我?”素心依然不能完全相信她。
但以佟書瑤的敏銳,她已經看出了她的動搖。
“你想想,在這個宮裡,多個朋友總比多個敵人好吧?”
“是……什麼樣的秘方?”素心問道。
佟書瑤不着痕跡地笑了笑,拿出一包藥粉來遞過去。
素心卻沒有接,只盯着她手裡的東西。
“你這不會是毒藥吧?”
她的懷疑,她早有所料。
佟書瑤笑了笑,打開倒了一些出來,直接就放進了嘴裡。
“我誠心幫你,你竟然不相信我。”
素心訝然地看着她的舉動,說不出話來。
當佟書瑤再遞過去時,她遲疑了一下,卻終於伸手接了過來。
而在她接過的那一霎那,佟書瑤的眼睛卻有一道銳光一閃即逝。
“你聞聞,它有香味兒,你只需放在他平日吃的菜裡即可。另外……”
佟書瑤壓低了聲音,湊了過去。
“可不要讓他發覺了,他今日已經說過了,不喜歡自作聰明的女人,一旦被她發現,你可能就一輩子也別想翻身了。”
素心緊緊抓着那包藥,點了點頭。
不得不說,這個秘方對她的誘惑實在是太大了。她確實抓住她的心理需求了,她需要這樣一種東西,她需要長久不衰的榮寵。
“素心,以後藥物上面有什麼需求,儘管來找我,只要我辦得到的,我一定幫你。”
佟書瑤拍了拍她的肩膀,就好像彼此有多麼鐵的關係似的。
素心看了她一眼,想着手上的東西可以發揮的作用,她的眼睛泛着光,終於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與素心告別後,佟書瑤往紫竹苑方向走,越走越快,入了竹林,她跑了起來,衝進房間,就撲到水盆邊伸出手指扣自己的喉嚨,一邊扣一邊嘔。
“娘娘,您這是幹什麼呀?”玉蘭嚇壞了。
“沒什麼。”
她回答了一句繼續扣,直到將胃裡的東西都盡數吐了出來,才終於停了下來。
玉蘭早已經準備好了水,給她漱了漱口,她纔有氣無力地坐了下來。
“玉蘭,去給我準備點吃的,我餓了。”
“是。”玉蘭點了點頭,去了。
她確實餓了,把胃都掏空了,能不餓嗎?她不能餓到肚子裡的那個小傢伙,他還肩負着使命呢。
時間一天一天過去,眼看着就快要到年關了。
去年過年時,皇宮裡還是一派喜慶,然而如今,卻是死氣沉沉,完全感覺不到過年的氣氛。
南宮白再一次陷入了沉靜。雖說這些日子他一直以皇上的身份在處理政事,然而他並沒有正式登基,昭告天下,也就相當於沒有正式的名分。
然而到手的鴨子,他總不能光看着,不吃。
隨着朝堂上的非議越來越多,不用細想,也知道,南宮白的壓力很大。
而有一段時間,南宮白卻突然改變了對她的態度,竟然送了好些東西來紫竹苑。
佟書瑤當然知道,他並不是看上了她,而是在討好她的意思?她只想問,對他來說,她除了醫術以外,還有啥利用價值?
不過很快,她就知道她有啥利用價值了。
原來她唯一的價值就是她曾經是陸承淵獨寵的妃子。
南宮白想要登基,卻沒有充分的理由,他
要讓她成爲陸承淵的代言人,給他一個可以順利登基的正當理由。
面對南宮白這個天真的想法,佟書瑤面上不動聲色,而心裡卻是呵呵了。
而隨着時間的推移,佟書瑤的肚子也慢慢地有了些變化。很快,她就會掩蓋不了她懷孕的事實了。
如果南宮白知道,她的肚子裡還遺留了陸承淵的孩子,會怎麼樣?
除夕到了,皇宮裡依然沉靜。
以往都是張燈結綵的,可是今年,一切都沒有。南宮白不敢。
這一年,對大齊的子民來說,是悲傷的一年,即便是他用狠辣的方式奪了位,他也不敢太過高調。他可以不在乎這些逝去的人,但卻不能不在乎民心。
又是一年了,不過短短的一年,已經翻天覆地。
她已經儘量讓自己不去悲痛,可在這原本應該喜慶和團圓日子裡,她還是忍不住難過起來。
“大寶,我想去天堂山。”佟書瑤說。
“娘娘……”尤大寶的神情悲傷了起來。
天堂山是一個傷心地,是他們生離死別的地方,不肖說去,只是從口裡提起來,就已經令人心痛了。
他想勸她不要去,畢竟,去了只是徒增傷感而已,可佟書瑤已經固執地走了出去。
這麼長的時間,她已經接受了現實。強迫自己堅強,久了,會覺得好累的。該面對的要面對,該緬懷的時候還是要緬懷的。
雖然今年的雪下得早,卻不如去年來得厚,上天堂山的路還是勉強可以走的。
一步步艱難地往上爬,快到山頂時,隱約見到一個人影跪在那裡。
正想仔細看,突然一陣風吹來,再睜眼時,那個人影就不見了。而隨着風飛向天空時,是一些已經燃燒和正在燃燒的冥幣。
走到山頂,雪地上,還有些冥幣正在燃燒。
這說明,她看見的那個人影不是眼花,剛纔確實有人在這裡,在燒冥幣。
她在祭奠誰?這世上除了她,還有誰會記得他們?
她鼓起勇氣擡起眼,朝原來孤魂頂的方向望去。
空了,消失了,就好像它從來都沒有存在過一樣。
她緊緊捂着胸口,彷彿在這一刻,呼吸都凝滯了,心臟開始絞痛。
雖然來之前,她已經做好了一切心理準備,但當終於再次站在這裡,她還是難以抑止內心的悲痛。
“爺,奴才是大寶,奴才和娘娘來看你們了……”
尤大寶跪在地上,將拿來的冥幣拿出來燒,剛一開口,就悲咽了。
“爺,你走了,奴才心裡苦,奴才原本想着隨了你去了,可是想着爺一定擔心娘娘,放不下娘娘,奴才笨,什麼也做不了,只能儘自己的力替爺照顧娘娘。只不知爺在那邊可有人照顧,可千萬不要委屈了自己啊。”
“大寶,別說了。”
閉着眼,佟書瑤努力不讓淚水溢出眼眶來。
他們都陷在悲痛裡,誰也沒有注意到那個人是從哪裡衝過來的,反應過來時,她已經掐着佟書瑤的脖子將他推到崖邊。
“你做什麼?快放了我家娘娘。”尤大寶驚慌地站起來,大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