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書瑤故意重重嘆了口氣，才道，“您知道嗎？我來給您看病，有很多人不服，皇城裡的醫使們都覺得，一個小小的丫頭莫非比他們還厲害？他們都等着看我的笑話呢。您看，我這來了沒兩天，您今日突然這麼一暈，好似我並沒有將您治得好些，卻反而越來越嚴重了，您說他們會怎麼看我？他們鐵定在嘲笑我呢。”
聽着她的一番說辭，端偉岸終於露出了一絲溫和的笑意來。
“你是一個好大夫，也有一手好醫術，沒人敢質疑。”
“好大夫也要好病人配合才行啊！”佟書瑤脫口道。
話剛說出，她自己就先愣住了，不由看向段子離一眼，而此刻他也正看向她。
在大齊，段府，雲水閣，她曾經對他說過同樣的一句話。
“義父，你好好歇着，孩兒去給您熬藥。”段子離道。
“不要。”她緊張到拔高了聲音。
看到他們詫異的目光，她知道自己剛纔表現得太過緊張，擠出了一絲笑來。
“我的意思是，既然是我在爲大王看病，我有我的安排，請公子不要插手，而且，既然這兩年都是珠兒爲大王熬的藥，那就讓珠兒去熬吧。”
端偉岸笑了笑，“好，就聽這個丫頭的吧，別看她小小年紀，卻很有主張的。”
段子離隨即溫和地一笑，點了點頭。
從德慶殿出來之後，佟書瑤走到皇城的花園裡，在一個假山後的石桌旁坐下來，仔細將事情的始末整理了一遍。
當她從東魯藥鋪知道了那頁書中所藏着的迷底時，心裡最初有種很可怕的想法，她一度懷疑那個下毒的人是端傾城，他既有動機，又是能夠看懂這本書的人。可冷靜下來仔細想想，就知道這種想法已經不成立了。
不只是因爲端傾城今日的表現，這只是一方面，可以僞裝。但仔細回想，當時端傾城看見她拿着這本書，並沒有什麼異樣，還很大方地同意借給她看。如果他真的做了什麼，不會這般坦然。
那麼，究竟是誰呢？
冷靜地想了一會兒，她突然發現，答案似乎已經很明白了。
可是，動機在哪裡？
突然聽見一陣隱隱的抽泣聲，不一會兒，錯落的假山後，有兩個侍女從遠處走了過來。
其中一個在哭，另一個在勸。
當她們走近，佟書瑤便看清了，勸的那個人是楚兒。
“楚兒。”她叫了一聲。
楚兒隨即看見了她，便和另一個侍女一起走了過來，喚了一聲，“佟姑娘。”
“楚兒，她怎麼了？”佟書瑤問的是楚兒，眼睛卻是看着那個哭泣的侍女。
聽佟書瑤這麼一問，那個侍女就抽得更加厲害了，卻始終不敢哭得很大聲。
楚兒嘆了口氣，“是這樣的，剛纔她被珠兒姐姐訓斥了，還打了一巴掌。”
聽她這樣一說，佟書瑤才發現，那個侍女是一直捂着半邊臉的。
於是站起來，走到那個侍女身邊。
“別哭了，讓我看一下你的臉。”
那個侍女擡着一雙淚眼看着佟書
瑤，眼神有點怯怯的。
“蓮兒別怕，佟姑娘人很好的，而且還是個大夫，給大王看病的呢。”
聽楚兒這樣說，蓮兒才緩緩地放下了捂着臉的手。
臉上好明顯的五個手指印，這個珠兒下手還真是狠。
“沒事兒，回去拿冷毛巾敷一下，另外我那兒有藥，到時讓楚兒給你拿過來，擦幾次就好了。”
“謝謝姑娘。”蓮兒一邊抽泣着一邊道了聲謝。
“可是珠兒憑什麼打你？同樣都是侍女，就算她是王子殿下的貼身侍女，與他一同長大，青梅竹馬，王子殿下待她有所不同。可侍女還是侍女，又能高多少？”
佟書瑤對於那個珠兒，實在很不以爲然。
“起先王子殿下在找王妃當年親手爲他做的那雙鞋子，當時珠兒姐姐不在，蓮兒就幫殿下一起找了，結果被珠兒姐姐看到了，當着殿下的面珠兒姐姐倒沒說什麼，後來揹着殿下，就拉着蓮兒說了很多難聽的話，還說王子殿下說了，等日後他當了漠桑王，就會娶她爲妃，等她當上了王妃，她要給蓮兒好看。”
楚兒將事情的前因後果大致說了一遍，她雖然沒有說那些難聽的話是什麼話，但佟書瑤也能猜到。
“我什麼都沒有做。”蓮兒一臉委屈。
沉吟了一瞬，佟書瑤卻突然微微一笑。
“沒有做就沒有做，問心無愧就行了，不必跟不講理的人解釋。不過是一個沒有安全感，怕自己的男人被搶走的妒婦。更好笑的是，那個人還不是她的男人呢。”
“可是她就快要成爲王妃了，到時蓮兒恐怕就沒有活路了。”說到此，蓮兒滿臉害怕。
看來她明顯是被打壓慣了，讓她頓時崛起，還真有點難呢。
佟書瑤淡淡一笑，緩緩道，“你放心，她沒有機會成爲王妃。”
她的笑容裡閃耀着自信的光芒，她不是在說一種可能，而是在宣佈一種結果。
“楚兒，等下去我那裡拿藥膏給蓮兒。”
她淡淡笑着說完，在楚兒和蓮兒驚訝的注視下，她帶着淺淺的笑意挺直了背脊，穩步離去。
剛踏進凌霄殿的院子，就迎面遇到了珠兒。
珠兒一見是她，眼神頓時銳利起來。
“你來做什麼？”
佟書瑤似笑非笑地抄起手，“不知道你是指的我來漠桑做什麼，還是來凌霄殿做什麼？如果你是指的我來漠桑做什麼，那你可以去問你那尊貴的王子殿下，因爲是他請我過來的。”
她刻意強調了那個“請”字。
“我告訴你，不要勾引殿下，殿下早就說過，等他做了漠桑王，便會娶我做王妃，沒有你們任何人的份。”
珠兒聲音很尖銳，眼神很傲慢。
從鼻子裡哼笑了出來，佟書瑤依舊抄着手，淡笑着看着她，慢悠悠地一步步正面迎向她踱了進去。
珠兒原本是氣勢洶洶擋着路口的，此刻見她含笑逼近，心裡莫名有點發虛，腳步竟不自覺地往後挪。
“你不要進來，王子殿下不在。”
聽着她說不在，佟書瑤望向此刻明明
站在凌霄殿門口的端傾城，笑意就更濃了。
“我本來無意勾引你家殿下，但你既然都這麼說了，我若不去做一下，豈不是太對不起你給我扣下的罪名了？”
佟書瑤一步步欺近，含笑的雙眼如狡黠的狐狸一般愜意地眯起，看見端傾城倚在門口，抿了絲笑，儼然擺出了一副看戲的姿態，嘴角揚起的弧度就更大了。
珠兒臉色已經十分不好看，卻還是強自冷笑一聲。
“你以爲你是誰？你以爲殿下什麼人都喜歡？我告訴你，我們殿下最恨的就是你們大齊人。”
“是嗎？”佟書瑤輕輕一揚眉，越過了珠兒，以她此生最嬌柔做作的姿態走向了倚在門口看戲的端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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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兒惱怒地轉身，正要再說什麼，便看見了端傾城，頓時臉色一變。
“殿下，珠兒說您不在，原來您在呀。”佟書瑤軟聲軟語地笑着走過去，很自然地挽起了端傾城的胳膊。
端傾城身形未動，低頭笑覷她，任由她挽着胳膊。
這架勢，完全是在配合她的演技啊。
佟書瑤扭頭，瞅了一眼氣得渾身發抖的珠兒，卻是笑得越加嫵媚動人了。用了那甜死人不償命的柔軟聲音道，“殿下，我找你有些事，我們進去聊。”
她拉着端傾城離開了他倚着的那扇大門，對視着珠兒那幾欲噴火的視線，含笑將凌霄殿的大門緩緩合上。
“是要聊什麼呢？”端傾城狀似隨意地伸手搭上她的肩膀，笑問。
下一瞬，佟書瑤已經一把拍開了他的手，閃出離他幾步遠的距離，笑意不減地提高了音量。
“殿下，不要急嘛，我們慢慢聊。”
接着，佟書瑤清晰聽見，外面的腳步聲帶着沉重的怒氣遠去，於是笑容再次爬滿了臉。
端傾城走到書桌後的椅子上坐下來，看着她笑問。
“你玩的這一通把戲，到底是要做什麼呢？”
“沒什麼。”佟書瑤不以爲然地聳聳肩。
“我只是比較看不慣她那盛氣凌人的樣子，還動不動就愛給別人扣罪名，既然她那麼喜歡酸味兒，就索性讓她酸個夠了。”
“就這？”端傾城懶洋洋靠在椅子裡，修長的指尖輕釦在桌面上。
“當然不是，我真的找你有事。我纔沒那麼無聊，成天拿撕逼當職業。”佟書瑤撇了撇嘴。
端傾城笑了笑，“就你這態度，我自然不會相信你真是來勾引我的。只是我前腳才幫了你，後腳就翻臉不認人，也是讓人太寒心了。”
佟書瑤白他一眼，“寒心的還在後面。”說着，她將那本《醫食錄》拿了出來，放在了他面前。
“怎麼？看不懂，要本王子幫你譯註？”端傾城眉梢一擡，笑問。
輕咳下，佟書瑤道，“是的，看不懂，不知王子殿下可懂？”
“本王子當然懂了。”端傾城笑眼看她，十分柔媚。
揉了揉鼻子，佟書瑤將書翻開來，攤在他面前。
“那麻煩王子殿下幫我譯註一下這一頁。”
問話的同時，她的眼神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