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最後,想到師兄們恐怕凶多吉少,楚玉萱忍不住“嗚嗚”地大哭起來。
“大騙子回來了!”聲音忽然在楚玉萱背後響起,着實駭了她一跳。
一轉頭,只見獨孤敗手中一顆明珠閃閃發光,將百步之內都照徹得閃閃發光,他的右手卻是一朵紫色的薔薇。
“普通的夜明珠,還有小島上的鮮花,送給你!”獨孤敗將手中核桃大小的夜明珠與薔薇花拋給了楚玉萱。
這顆珠子着實不普通,乃是海面上身爲一隊後援隊的隊長——【羽化峰境】的煙波老人的重寶。
獨孤敗剛剛施展神速行至海面,再以妙手空空之術“借”來了這件重寶。
而煙波老人此刻恐怕還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
他做這麼多,顯得來去自如,自然是想要在美貌姑娘面前炫耀本事。
前一刻還哭哭啼啼,現在卻已笑靨如花,楚玉萱的美目中似乎也發着動人的光彩。
獨孤敗顯得這手來去自如、出入北海的本事,莫說自己和師兄們辦不到,就算是師父師伯們,只怕也萬難辦到。
本領高強之人,自然受到萬衆矚目,萬千景仰。
而在女孩子心中,通天徹地的大英雄自然是極受歡迎的。
儘管心中看法已變,楚玉萱還是撅着小嘴,道:“哼,大騙子,你要是不回來,本姑娘將你剝皮拆骨……”
獨孤敗只微微一笑,便拉着楚玉萱的手繼續前行了。
——楚玉萱這次沒有避開獨孤敗了,反而將獨孤敗的手握得很緊,似乎生怕他再次悄然無聲地消失了。
通過敖遊暗中指點,獨孤敗與楚玉萱很快找到了名爲鷹眼的火山口。
火山口中噴薄出若有若無的銳利之氣,似乎是遠古巨獸的一隻詭秘的眼,如鷹般凝視着萬古滄海的涌動與高山海底的變遷。
黝黑的洞口,醞釀着最惡毒的陰暗,鷹眼似乎隨時都可能復活。
獨孤敗二話不說,爲了掩人耳目收了【斬空影翼】,帶着楚玉萱一躍而下。
玄奇的鷹眼內部,沒有半分海水,應該是某種結界或是封印的效果。
山腹似乎無窮無盡,不知過了多久,兩人眼前霍然一寬,精神爲之一震,雙目爲之一亮:
煙霞散彩,日月搖光。千株老柏,萬節修篁。千株老柏,帶雨半空青冉冉;萬節修篁,含煙一壑色蒼蒼。奇花布錦,瑤草噴香。石崖突兀青苔潤,懸壁高張翠蘚長。玄猿白鹿隨隱見,金象玉獅任行藏。
“好美啊!”楚玉萱如癡如醉,便要撲入這片廣袤的玄奇世界之中,卻被獨孤敗一把拉住。
“大騙子,拉我做甚麼?”
獨孤敗:“這是幻境,一進去恐怕就出不來了。”
“哼,大騙子又想騙我!”
“你忘了我們從什麼地方進來的,什麼鬼洞口裡面竟然看得見太陽?”
楚玉萱如夢初醒,凝目遠視,果見天邊一輪烈日紅得邪異,光而無熱,暈而無華。
她初次行走江湖,毫無應變,囁嚅道:
“那……我們該怎麼辦?”
獨孤敗臉上露出神秘的微笑:“進去!”
楚玉萱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進去?”心中不住嘀咕,眼前的大騙子莫非腦子有問題?
“跟着我的腳步,別走錯了!”說完獨孤敗向左斜邁一步,跟着向左連進兩步。
楚玉萱滿是疑惑,但也只得亦步亦趨地跟着。
獨孤敗左右縱躍,忽前忽後,但聽得口中低聲念道:“左三,右七,前九,後七,左前二步,右前四步……”
楚玉萱一邊不明所以地跟着走,一邊用餘光探視周圍景物,只見左右景物活色生香,可觸可感,卻瞥見後方的修竹松柏竟然完全如同紙糊的一般。
再前行,回頭顧盼,原先兩旁活生生的景物又變得如同嵌入了紙張中一般。
愈是前行,楚玉萱愈發驚訝,也漸漸明白了,自己是前行在兩隻畫壁之中,若是稍有不慎踏錯一步,只怕永生永世就困在畫壁幻境之中,再無得見天日之時。
想明此節,楚玉萱心中不免出了一身冷汗,同時覺得眼前進退難料的“大騙子”又多了幾分神秘。
若是換了其他人,就算識破畫壁幻境,也不敢貿然前行一步。
不過誰叫獨孤敗闖了進來,對於趨避之法簡直比佈置之人更加清楚,他從容進出竟似比在自己家裡都要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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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人見到此等場景定會大吃一驚——池面純淨如練,波紋不展,上方是寶石般的朗朗碧空,水底卻幻化出並無實體對應的倒影。
青石地面如天花板一樣倒貼水面,其下方的人猶如倒掛的蝙蝠一般,舉步投足竟似與在地面無異。
如果從上方丟一粒石子,石子一貼水面就變得無影無蹤,就像忽然蒸發了一樣。
一切似乎都說明,池面之下,不過是一片水月鏡花。
這就是天池。
天池中的並非水月鏡花。
轉換角度,天池中的一切物事都符合世間物理,反倒是天池之外似虛似幻,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
果然應了一句老話: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爲有時有還無。
池下無水,青石之上,約有萬人,神情肅穆,專注着祭臺上的五名長老。
宇長老:“曲長老,蛟天王不敵中原八俊,戰敗身亡,我已將其魂獻給鯤鵬帝君了。”
宇長老身邊的老人道:“我都知道了。”
說話的曲長老身材魁梧,身形與蛟天王倒是頗爲相像。他本已面色憔悴,此刻聞得噩耗,更顯得身體不支,似已病入膏肓。
他微微咳嗽兩聲,便有黑血溢出。
就這樣一個似乎無藥可救的曲長老,卻是五長老首座,整個鮫人族一脈對之奉若神明,地位僅在鯤鵬帝君之下。
其餘宇、紅、向、白四長老雖然各懷異心,卻也對病入膏肓的曲長老既敬且畏。
只要曲長老一日尚在,其餘四人便不敢有絲毫
不軌舉動。
曲長老又咳嗽一聲,接着道:“加上天王小子與七俊的魂力,似乎還是不夠啊……”
宇長老:“可惜七俊魂力不能成功融入,我已將他們秘密囚禁起來了。”
“也好,留着他們,以後對付中原八劍就有了籌碼!”曲長老目中忽然爆出精光,“既然敖遊那廝一時三刻難以捕獲,我們只有進行第二套方案了。”
四長老齊聲高呼:“半魂方案,開啓!”頓了頓,繼續道:“偉大的鮫人族子民們,現在是你們爲帝君奉出生命的時刻了。帝君復活,我們的精魂與之同在!”
曲長老:“受人族壓迫的日子即將結束,爲了曾經苦難的靈魂和後世永久的安寧,我的子民們雖死猶生!”
臺下萬人爆發出摯誠卻愚昧的呼聲:“雖死猶生!雖死猶生……”
向長老排衆而出,踏出一步,佝僂的身軀在這一刻似乎挺拔如鬆,即將燃盡的生命再放異彩,朗聲道:“復活偉大的鯤鵬帝君,放逐虛僞的人族!”
他心念到處神識即到,一一掃視臺下的子民,感受到那股龐大的魂與怨。
他的目中升騰出怒火,他明白,復活鯤鵬,魂在其次,怨與怒的力量猶在其上!
目運兩道金光,射破高天:“非我族類,其身必邪!”
話聲中渾身血肉崩碎,宇長老如霧如影的殘魂衝入了祭臺上方黃金鯤鵬雕像之內。
“非我族類,其身必邪!”震人心魄的聲音響徹高空,沒有一絲痛苦,只餘滿腔憤恨,鮫人族的子民們義無反顧,引刀向頸,灑血成河,無數怨魂衝入祭臺上的雕像之內。
悲壯的聲音還在激盪,祭壇上的雕像仍無絲毫變化。
曲長老悽然道:“還是不夠……”他的目光忽然變得鷹隼一般,冷掃三大長老。
三大長老皆是心中一寒,白長老的雙腿甚至已微微發抖。
“老白,動手!他是個瘋子!他已經瘋了!”黑長老站在白長老一側,渾身肌肉似乎變爲了一灘軟泥,不過軟泥漸漸重鑄,成爲了玄鐵一般的軀體。
白長老的話音有些顫抖,不知是因爲激動,還是害怕:“宇……宇長老,你站在哪邊?”
曲長老眼神空洞地注視着宇長老,嘴角抿起的皺紋說不清是在笑還是已怒,沒有人能看清他。
宇長老神色自若:“我也瘋了!”
黑白長老同時變色,要知道單對單自己對上宇長老雖然旗鼓相當,但誰也不知道曲長老的真正實力可怕到了何等地步。
白長老身子雖然仍在顫抖,但渾身的老皮皺紋疙瘩已漸漸平撫,變得比妙齡少女的肌膚更加嬌嫩,緊跟着一塊塊肌膚如鱗片般翻起,粼光涌動,彷彿一身銀色的戰甲。
白長老:“瘋了,你們真的瘋了!鯤鵬復活,鬼知道他會怎樣對待鮫人一族!放出這種魔獸,簡直是玩兒命!還要以命去換,瘋子!”他的腿抖得更加厲害了,讓人懷疑他是否有能力作戰。
黑長老神念傳音:“老白,咱們快從羅生門逃走,料來他們也擋不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