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且隨冷冷的瞥了一眼端妃,卻發現她的面容是如此的陌生,彷彿這些年來的相處自己從來沒有正面直視過她,心裡一點一點的寒意冒了出來。
“你既然知道,又何必如此?”白且隨轉頭不在看端妃,見她又上前來拉扯自己,便擡腳踢開了她,厭惡道:“別碰朕。”
端妃眼淚簌簌落下,眸光已經生出了絕望,聲音淒厲道:“臣妾怎麼不知道,可我沒辦法啊,您是臣妾的夫君,爲何要待臣妾如此刻薄?”
端妃不是不知道,這些年白且隨不曾真正愛過自己,有的只是利用,從而護得明藥安寧,她從始至終都知道,卻從來不願意相信。
哪怕,一廂情願也夠了。
白且隨不在理會端妃,只說了一句“好之爲之”便離開了。
今晚的月華很是清透,看着人也白淨了許多,可端妃的心裡,卻從來沒有過的寒冷。
端妃的坤寧宮間接成了冷宮,從前門庭若市熱鬧非凡,現在樹倒猴孫散門可羅雀,儘管已經敗落,可坤寧宮後邊的杏花林卻開的如火如荼。
桃兒在杏花林裡折了一籃子杏花,在乾清宮門口碰到了慌里慌張的王公公,王公公一把抓住了桃兒,問道:“桃兒姑娘,娘娘在哪裡?”
瞧着王公公的臉色,知道是有急事,桃兒也沒敢含糊,“娘娘今兒個去了靜貴妃那裡,現在這個時候估摸着要回來了。”
王公公點了點頭便朝乾坤宮的方向走去,誰知道在王公公到乾坤宮的前一腳,明藥便已經出來了。
當王公公火急火燎的到了靜貴妃的面前時,得知明藥已經不在了,不由得長長嘆了一口氣,靜貴妃見他氣喘吁吁,便請他坐下喝了杯茶,疑惑道:“王公公這是怎麼了?這麼着急,是不是皇上那裡出什麼事情了?”
王公公順了一口氣,又朝靜貴妃打了一個揖,避諱着:“這個奴才也不知道,只不過是皇上讓老奴去給皇后娘娘帶個話罷了,也沒什麼。”
見他擡手擦了一把虛汗,靜貴妃不由得一笑,她自然知道這件事情絕對沒有那麼簡單,不過他不說自己也便過問,便道:“皇后娘娘剛剛出去不久,公公去追興許還能追得上。”
王公公朝靜貴妃福了福身子便出去了,而靜貴妃則長長的嘆了口氣,不知道是喜是愁。
而明藥踏出了乾坤宮,剛剛回到了長春宮時,便碰到了正在門口等候自己的鳳千倪,只見鳳千倪上前親暱的挽着她,朝她眨眨眼:“明妹兒,我帶你去宮裡一個好去處吧。”
明藥一時間覺得疑惑,問道:“什麼好地方?”
這皇宮自己待了十年,哪個地方能夠不知道,還有什麼好地方,再好的地方也膩歪了。
只不過鳳千倪說的,必然不會有假。
鳳千倪邊拉着明藥邊道:“去了你便知道了。”
兩人來到了紫禁城最裡邊,那裡是鮮少有人過往的林苑,平日裡也只有蒔花宮女和太監們路過打掃罷了,明藥確實是從來沒有來過這裡。
越往裡面走環境愈發的清幽,兩人又到了林苑深處,竟然是一處桃林,桃林裡面還有一面碧波如鏡的湖,果然是桃花潭水深千尺的模樣。
眼前的景色讓明藥眼前一亮,這耀眼嬌嫩的顏色,這璀璨絢爛的芳菲,彷彿在喚醒她心裡沉睡依舊的年輕,就連平日裡沉重的冠冕也覺得輕鬆了許多。
明藥倚坐在一棵桃花樹下,紛沓而落的花瓣沒上了她的裙邊,這一處竟然讓人看不到泥土,彷彿只有這隔絕塵世的桃紅,醉人心脾。
鳳千倪也坐在了明藥的旁邊,微微闔上了眼睛,陶醉道:“怎麼樣,是不是一個好去處?”
明藥點了點頭,她實在沒想到,皇宮竟然還有這樣一個地方,皇宮裡的任何一處景緻都十分講究,低調奢侈而穩重,像這樣隨意的美景卻是不多見的。
“你是怎麼知道的?”明藥歪頭看向鳳千倪,卻看到了她神色有些恍惚,心裡一緊,可鳳千倪很快恢復了神態,低下頭“咯咯”笑了起來,“我說這個地方是芙渠跟我說的你相信嗎?”
“芙渠?”明藥有些驚訝,可又想到了她整日跟聖哲元禮兩人在皇宮裡面玩,知道這樣的地方也不足爲奇,可鳳千倪卻笑意愈發的濃烈:“芙渠說,這是她和聖哲發現的,我也是偶然才聽她說的。”
聞言,明藥頓時笑出了聲來,扯了身前的一根桃枝,桃花紛紛落下,瞬間迷了人眼,她道:“如今兩個孩子也都不小了,這從小的感情也是不賴,只怕你期望的事情,再過幾年就要實現了。”
鳳千倪點了點頭,卻又嘆道:“是啊,他們都不小了,可咱們都要老了。”可那傷春悲秋的情感很快就湮滅,“不過,這兩個孩子的感情越來越好了。”
明藥沒有接話,兩人沉默了一會兒,彼時清風拂過,帶下桃花片片,捲起了潭面絲絲漣漪,一時間竟然讓兩人不知道身處何地,彷徨如夢。
鳳千倪不知道是想起了什麼,悠悠開口:“明妹兒,要是皇上欺騙了你你會怎麼樣?”
不知道鳳千倪爲何會說這樣的話,明藥想我不想便說道:“他不會欺騙我的,我信他。”而鳳千倪又說道:“我說的是如果,你會怎麼樣?”
見鳳千倪的神色忽然凝重了起來,隱約間覺得是有什麼事情發生了,明藥只低頭道:“那要看看是什麼事情了。”
鳳千倪似乎是鬆了一口氣,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旋即又笑得一臉燦爛:“明妹兒,我已經跟皇上請過旨了,你去王府跟我住幾天吧,總是我進宮找你你也好意思?”
明藥想了想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妥,宮裡有寧妃和靜貴妃她很放心,可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鳳千倪卻一口說道:“好了,那就這樣子決定了啊,你可不知道,我期盼你來期盼了多久了。”
見鳳千倪滿眼期待,明藥也不忍心拂了她的意,只好點頭,說道:“好,那我去跟皇上說一下吧,不然那些人又要在背後嚼舌根了,我倒是沒什麼,只怕你……”
明藥的擔心並非有錯,雖然鳳千倪已經成爲了清王妃很久了,可終究還是備受輿論,若這麼不明不白的讓一國之後去了王府,這樣一件大事會被有心之人利用了去。
鳳千倪卻一把抓住了明藥的手,搖了搖頭:“你現在回去收拾收拾吧,皇上那裡我已經打點好了。”
明藥忽然覺得今天的鳳千倪有點奇怪,可又說不上來哪裡奇怪,又不忍心拒絕她,只好硬着頭皮答應,說道:“好,那我回去收拾一下。”
鳳千倪揚眉一笑:“好,快點哦,王府裡還有好東西等着你呢。”
明藥微微一笑,點了點頭便離開了。她走得很快,快得記不住這美若仙境的景色,快得讓她沒有看清鳳千倪長長舒氣的樣子。
從林苑回到了長春宮,明藥便看到了門口石獅子旁邊倚着一個正在打瞌睡的太監,上前後發現是王公公,便叫醒了他,而王公公見到了明藥以後更是神情激動,方纔的疲倦之態一掃而光。
明藥知道他有事情找自己,問道:“王公公有什麼事情,但說無妨。”又見他疲倦至極,平日裡他對自己也很照拂,便說道:“有什麼便進去說吧,也好坐下來歇歇腿。”
王公公則搖了搖頭,一臉緊張:“娘娘,皇上方纔已經出宮去了,奴才怎麼勸都勸不住,唉。”
這一個消息如同平地一聲雷,將明藥劈的外焦裡嫩,她喃喃問道:“你說皇上出宮了?是怎麼回事?”
事情還要從一天前,從明國信使到來說起,王公公是伺候着白且隨起居的,正端茶上前時,便無意中看到了信封上的內容,竟然是明國皇后閔想綰病危了,想要明藥去醫治。
而白且隨擔心明藥會出事情,便勒令王公公不能夠將消息告訴明藥,王公公只以爲是不告訴明藥這麼簡單而已,誰知道今天白且隨竟然出了皇宮。
知道了事情不妙以後,王公公便急急忙忙的來找明藥,可誰知道後來的事情居然這麼一波三折,這會兒白且隨只怕已經走遠了。
王公公將事情原原本本的概述了一遍以後,明藥又聯想起了方纔鳳千倪的話和她的奇怪之處,也知道她是受白且隨之託來拖延自己,或者說是來瞞着自己的。
明藥此時的腦袋嗡嗡作響,一切的事情都交織在一起,她知道白且隨是爲了自己好,可不管怎麼樣,她都不允許他在自己去冒險了。
“你先回去吧。”明藥吩咐王公公回去,王公公也只好告退,旋即明藥又來到了書房裡,奮筆疾書洋洋灑灑留下了一紙書信。
寫下落款後,明藥擱置下毛筆,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意,既然已經有了聖旨,那麼依舊出去也是沒有任何危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