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新冒出來個妹妹,其實齊王的幾位兒女心裡還是有些不舒服的。不知道哪裡來的女人生的野種還要佔個嫡出的名分,看自己父親那激動的神色,倒是把他們這些人都拋到腦後了。
幾個小王子猶可,畢竟冒出來的是妹妹,而不是個弟弟,佔個嫡出的名分也不可能和自己爭搶繼承人的位子,還能多個郡主妹妹,搞好關係的話還能多個臂膀。但幾位縣主心下就不太爽了,她們母親出身雖然不算很高,也是官宦人家出身,這不知道哪裡來平民女子生出個丫頭,又不是正經王妃生的憑什麼越過他們,封個郡主?
不過,這幾位年紀最小的比青青還要大兩歲,都是嫁出去的女兒了,加上齊王積威甚重,別說嘴上說說了,神色間都不敢露出什麼不服氣的表情。
不過齊王雖然高興,倒也不至於失了理智,笑笑道,“我知道你們未必個個都心裡高興,說不準還不太服氣,不過你們看看宗譜也就知道了,青青的娘名字早就在上面了。”
“我們怎麼會不高興呢。”老三笑道。“多個兄弟姐妹是好事,再者今天是父王大壽,更是雙喜臨門啊。”
其他人也紛紛附和,不過也有幾個沒說話,聽自己父親說到這裡,齊王長子宇文河突然想起兩年前去世的母親臨死前告訴自己的一件秘密,臉色一下子就變了。不過因爲當時臉色變化的不止她一個人,所以他也不很顯眼,齊王也沒有注意到。
如果宇文河沒記錯的話,當初自己父親是派了自己舅舅在內的三個人去尋找青青的母親溫萱,但是很不幸,當時溫萱已經被迫離開了故鄉,不知所蹤。因當時齊王已經上稟了太后皇上準備正式立那位女子爲王妃。平日總是一副情深意重的懷念樣子,作爲妾室的母親心裡非常嫉妒,便悄悄給自己舅舅說,如果沒找到就假造那女子已經死了。
他母親這麼做,一則擔心真的多了個王妃,她會完全失寵,更重要的是擔心多了個嫡子跟他兒子搶王位。要知道,有嫡立嫡,無嫡立長,如果有正經王妃和嫡子。那麼他兒子是無論如何成不了繼承人的。而如果無嫡子的話,他兒子就是長子,自己萬一要能被扶正。那就是嫡長子了,豈不是十拿九穩?
她和自己當侍衛的哥哥商量後,拿錢買通了另外兩位侍衛,畢竟當時的調查結果也顯示溫萱十有八九死在亂軍中了,大家覺得只是做個順水人情還有錢拿。
只可惜她盤算的再好也沒有。活的人總是爭不過死的人。齊王宇文熙得知溫萱的死訊,加上連死了兩個妻子,竟是灰了心,當了個在家的居士,包括她在內的所有妾室都完全失寵。所以結果是,雖然齊王沒有再娶一位正妃。卻也沒有扶正任何一個妾室,長子雖然名義上佔些便宜,但是齊王似乎更喜歡精明能幹的三兒子。
這麼轉了一圈。事情似乎只是回到了原點,而宇文河生母大概心裡憋悶,雖然生活挺悠閒,卻也沒活多長年紀,四十三歲就死了。她死之前又把這件事告訴了她的兒子。不過宇文河雖然知道這事,心裡卻不以爲意。
都是二十年前的舊事了。當時那女子也確實是被認定十有八九死在戰亂中了,自己母親只不過推了一把,讓她死的更徹底一點,父王難道還會想到翻舊賬不成?
可誰能想到,時隔二十年後,那女人的孩子卻找上門來,自己又多了個妹妹?
父王現在心裡高興,自然不會多想,可是當他冷靜下來,只怕就會想起當年的蹊蹺之處,畢竟那溫萱根本就沒死,還有了孩子。一追查之下,這件事肯定會浮出水面,自己在父王心中的位置可就——
宇文河是越想越着急,因此雖然是長子,卻一直沒說什麼話,心裡一直盤算着要不要使個絆子什麼的,讓這真妹妹變成假妹妹,好掩蓋自己母親當年所做的一切。但是事情這麼突然,父王自己心裡也早已經認定了,又決定在壽宴上宣佈,府裡還是父王當家,一個時辰中他還能改變什麼?木已成舟,什麼都改變不了!
等到齊王說明白自己的安排,諸位兄弟姐妹散了,他仍然沒想出什麼好法子來,長長的嘆了口氣回到自己院子準備稍微調整一下心情。他老婆早得到消息,正在屋內等着他。
“父王說了什麼?”見他進來,王氏急急的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咱們又多了個妹妹!”宇文河長嘆了一聲,在一邊的座椅上坐下,抓過旁邊的茶壺一口氣灌了半壺道。
“你說什麼?多了個妹妹?不是多了個娘?”王氏雖然精明,可是也難以想到這樣的發展,瞪大了眼睛道。
“多了個娘就好了。”宇文河喪氣的道。
“你怎麼這麼說啊,如果殷素素真成了咱們後母,你以後還想繼承王位?門都沒有!”王氏怒道。
“現在我也沒繼承的可能了。”宇文河長嘆一聲,悄悄的把之前他爹齊王所說的話和二十年他娘做的事情通通的說了一遍,他這個老婆素來比他機敏,說不準有辦法。
果然,聽他說完,王氏鬆了口氣,笑道,“我當什麼事啊,就這麼一回事?”
“這事難道是小事?父王知道了,難道日後還會讓我繼承王位?”宇文河白了他一眼,道。
“這個可難說。”王氏胸有成竹的道,“首先未必能查出來,其次就算查出來,你只要推說不知道,父王也未必遷怒與你。然後呢,咱們再和這個新妹妹打好關係,這樣的話,萬一事情捅出來了,她畢竟是當時的受害人,只要幫咱們說句好話,其實也就過去了。”
“那和這新妹妹打好關係的事可就交給你了。”宇文河想了想道,“到底還是你有辦法。一說我就沒那麼急了。”
“不說這個了,沒時間再說了,咱倆還要去前面操持宴會,還要準備認親的事情。我可提醒你一句,今天就要表現好了,給父王和新妹妹留下個好印象,對日後都有很大好處。”王氏盤算了一下,笑道。
“你放心,我知道,拋開之前的事情不談。多個郡主妹子也是件好事。咱們朝裡郡主和縣主地位可大不相同,郡主嫁的人家也要高上不少檔次。”總體來說,宇文河的心性還是比較好的。不太像他娘。
不過龍生九子,九子不同,齊王的五個兒子中,可不是每個都像他一般的。因爲是老三送上的香丸提供線索促成了這父女團圓,他又和青青接觸過。自然不用擔心府裡多的這個新妹妹對自己不利。但是老四就不一樣了,老四的娘是陸氏,他老婆也是陸家人。
而陸家和青青的關係比較複雜,但是眼下來說,實在稱不上是好,而老四宇文秦也不是什麼好人。兄弟幾個中就數他行爲不端,心性毒辣。而且因爲他孃的出身比其他幾位王子的身份都高,又是側妃。他心氣還特別高總覺得自己纔是明證言順的繼承人,此時一下冒出了個算作嫡出的青青,豈不是襯得他矮了一頭?
當時他就極爲不痛快,不過他還是比較怕自己父親的,不敢莽撞發作。心下卻挺不服氣的,反正那丫頭絕不會幫自己。能讓那臭丫頭丟個臉也是好事啊。或者讓父親看看野種就是野種,上不了檯面,最好能在聖上下旨冊封郡主前,把那丫頭給趕出去!
當然,他也很想在一個時辰內,把那個不知道哪裡來的死丫頭給趕出去,可惜他沒那個本事,只能乾瞪眼看着事情發生。
而老大因爲存了和青青打好關係的打算,籌備的是盡善盡美,加上這場壽宴本來就準備了好幾天,可以說萬事具備,就算臨時有些變化,也不是很犯難。
因此等到正式開宴前,一切都準備的很妥當了,青青和林鈺也都裝扮一新,尤其青青,殷素素順路在花信坊叫了幾個手特別巧會梳妝打扮的女管事過來,用上各種化妝品和貴重珠寶把她原本清秀的姿容打扮的是明麗非常,就算站在殷素素這樣的美人跟前,也不至於被遮蓋的看不見。而且俗話說的好,腹有詩書氣自華,青青本來就氣質文雅,這麼一打扮竟也顯得尊貴優雅起來,很有幾分郡主的味道了。
至於林鈺,本來相貌就好,也不用很用心打扮,而且今天的正主是青青,不管其他人還是她自己都不希望搶了青青的風頭,因此她只是打扮的華麗了些,顯得足夠鄭重就好了。
“好了,我先去宴席上露個臉,等會兒再過來,青青記住了,千萬別緊張。”殷素素看事情安排的差不多了,方笑道,又對在一邊操持事情的齊王長媳王氏笑道,“王家姐姐,這會兒我這兩個妹子就託付給你了,可別讓別人把他們兩個欺負了去。”
王氏連忙滿口打包票道,“殷妹妹放心,只要我在保準沒有人能欺負了她們,再說了,現在她們可是我妹妹了。”
她說的殷素素笑了起來,她一笑姿容更是光耀非常,王氏雖然是一個女子也看的移不開眼,心下又忍不住感慨她的絕色容顏和不幸命運。脫離了多出殷素素這樣一個繼母的恐怖可能,她倒有閒心關心殷素素了。
“殷妹子你今兒心情不錯啊,我記得以前見你那麼多次,臉上也很少帶點笑模樣,果然再怎麼樣的美人,還是笑起來更讓人沉醉呢。”王氏逗趣的捧心道,“我雖然是個女人,卻也沉浸在縣主的美貌中不可自拔了。”
“王姐姐快別笑話我了。”殷素素被她這麼一鬧,笑意更深,“好了,真不能再拖延了,前面好開宴了。”
王氏見殷素素走了,轉頭對青青和林鈺笑道,“殷家妹子以前也見過好多次,從沒見過她笑,莫不是她這些日子改性子了?還是今兒心情確實好?”
“其實素素姐自離開侯府,臉上便漸漸帶笑了,想來日子其實也舒心許多。不過,也只是偶爾臉上帶些笑意,很少見她笑的這麼放鬆。”林鈺笑道。“大約今天確實是高興吧。”
林鈺知道殷素素這段時間心情好最主要的緣故是大仇將要得報,至少知道了仇人是誰,不過這緣故是不能說的,不過她現在說的話也沒做假,殷素素很少笑的這麼讓人覺得單純愉快。
因爲心情真的挺好,殷素素出現在賓客宴席上的時候也是帶着笑的。尋常的女子一笑總比不笑要美麗三分,何況是她這樣的女子,原本就猶如天仙,再美上三分,更是美的不可方物,因此她行走處迷醉了無數人尤其男人的心。
其中就包括某個俊朗非常年輕有爲身居高位的男人,也就是殷素素的前夫——陸平之!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要說當年陸平之娶了這樣一個大美人,心裡最初是很高興的,但是很快他就發現自己這個妻子美則美矣,卻從來都不笑,而且神情總是高傲。陸平之自己就是個特別高傲的人,更算不上善良人士,當時又是個十六歲少年,還在青春期中,自然也不會去安慰因爲失去全部親人而痛苦非常的殷素素。
因此雖然美人是美人,卻是個冰美人,可遠觀不可褻玩的冰美人,兩人的又脾性不和,沒一年陸平之和殷素素之間就相敬如賓,他更是迷上了當時二十歲女人味十足的花魁紫煙,紫煙後來找到他說有了身孕,他捱了一頓揍後家裡還是讓紫煙進了門。
然後有了一個妾,就有了第二個,第三個,乃至第四個,大約由於和殷素素這樣冰美人接觸的陰影,他最喜歡愛笑的女子,愛嬌小鳥依人會撒嬌的更好。
可是,他從來沒想到殷素素也會笑,而且笑得這麼美,如同春日。
“她好像從來都沒對我笑過啊。”他眼睛追尋着已經離開的殷素素,帶着一種遺憾情不自禁的感慨道。
然後,他身邊坐着的張婉兒臉色一下子由微微發青變成鐵青,然後變得漲紅,馬上就要爆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