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827382556”這個電話張夏卿簡直可以倒背如流,她原本以爲刪了名字,所有的一切都會隨着記憶慢慢消散掉,然後理解並且釋懷。
季飛柏湊過來,“看什麼呢?”張夏卿放下手機,“她早上打電話來,我沒接。”季飛柏走到她對面坐下,節骨分明的手敲敲桌面,帶着些許調侃的意味,“是誰那時候說原諒了以前的所有人,還說要過新的生活。”
張夏卿扭過頭看向窗外,“我原本以爲我可以,但是我看到她的那瞬間,我發現我做不到。你看看,道理我都懂,但是我就是做不到。”
說起林禾,季飛柏總是能看到在張夏卿眼裡看見恐懼,對親情的恐懼,可親情向來都是溫暖且能得以安慰的,但是季飛柏說不清張夏卿的感覺。他也只是常常聽見她說,親情只是血緣關係的油然而生。
張夏卿說完便看着門口,玻璃隔絕的世界她可以盡情地疊加自己的想法,不管是美好也好,惡劣也罷,就例如門口這對拉扯的男女,女生約莫不過十六七歲的模樣,一方極力勸說的模樣,另一方卻是誓死不從的模樣,也許他們是情侶,正在爲了一張照片爭執不下,其實她想不到其他的理由,人總會先入爲主,這樣的先入爲主的想法讓她把後面的情節發展都連貫起來了。張夏卿想着這種隔着“屏幕”的“鬧劇”就無須衝破界限,可這時無聲的吵鬧已經衝破了隔障,他們吵鬧的內容顯露無疑。張夏卿心裡大叫不好,第一次有人打破了這裡的寧靜,店裡所有人都側目於此。
少年湊到吧檯,提高了音量,“老闆,這裡有沒有包廂?”張夏卿彎身進入吧檯,這才瞧清楚少年的樣子,她隱約有些印象,他肯定來過。
“不好意思,我們這裡不是網吧,還有麻煩你安靜點。”少年一臉不屑的樣子,“那你這有什麼地方可以讓我甩掉這個人,煩死了,錢我有。”倒是她身旁的女孩子拘謹了起來,扯扯少年的衣角,示意他場合不合適。“有,回家,還免費。”張夏卿還不猶豫地懟回去,少年面露難色,但彷彿不買賬,徑直走進店裡,在張夏卿坐過的位置坐下。而那女孩戰戰兢兢地站在吧檯邊上,不敢靠前。季飛柏詫異地起身,回到吧檯內問是怎麼回事,張夏卿搖搖頭,倒是那男孩走過來自己自報家門地說起了緣由,“這女的天天纏着我,在學校四處造謠,說是我女朋友。”張夏卿上下掃描眼前這個男孩,“嘿,小傢伙,那你究竟是她的誰呀?同學之間不用擔心這麼多的,你們現在就該搞搞學習,考上好大學,走向人生巔峰。”張夏卿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那女孩從被問起是她是那少年的誰開始就明顯漲紅了臉,“我們......其實.....”,女孩的反應讓張夏卿陰轉晴,花季少男少女總是逃脫不了叛逆和春心萌動。
“有什麼好聊的!趕緊走!”他催促着女孩離開,那女孩眼淚汪汪地看着他,嘴一扁,眉頭緊皺,在眼淚即將奪眶而出之前,小跑着離開了書店。
另一次鈴聲響起是輕輕柔柔地搖晃,鄰居大哥過來還書了,他是附近學校的語文老師,帶着一副眼鏡,老實巴交的樣子,她的妻子是另一所重點中學的老師,圓臉親和的模樣。面對他,張夏卿總是謙虛溫和的,做起知書達禮的姿態,“潘老師,您來了,您這次想借什麼書嗎?”潘順立扶了扶眼鏡,溫文爾雅的模樣,“你這裡倒是方便,讓我借書,不用收拾整理,也可以把家裡的書房收拾出來當以後的兒童房。”他們夫妻倆,沒有孩子,妻子一直是去醫院做不孕治療,他們渴望一個孩子,我在玻璃窗內也見過他們爭吵,妻子甩開他的手坐上的士揚長而去,那是張夏卿第一次見到潘老師另一副失態的樣子——他無措地扶着眼鏡,拿出手機撥打電話。那時張夏卿就在想——像潘老師這種人應該是屬於妻管嚴,他慌亂的樣子讓她忍不住想要用手機偷偷拍下來,但他還是做到了保護他人隱私這一點。連季飛柏都說,她這樣肆意揣測他人想法和行爲是十分帶有惡意的,張夏卿嘴上客氣迴應,卻是滿心不爽快,她無心害人,揣測他人心中所想就是惡意了?“潘老師,您要是想看什麼書,就來我這裡借,這幾年您幫忙推薦的書大家都很喜歡,也很受好評,我是要謝謝您纔對。”他又是一副讀書人的迴應方式,“教人讀書容易,但教人做人難,只是推薦幾本書,沒什麼沒什麼...”他擺擺說,眼眸半垂,帶着些許不好意思的意味。但是這樣的男人,張夏卿很難想象他不讀四書五經,史書,而是讀福樓拜的《包法利夫人》、渡邊淳一的《失樂園》,這些包含着滿滿多愁善感的感性情愫,張夏卿問過他,他只是淡淡地說:“我只是一個無憂平凡的語文老師,教書予人,明瞭世間百態,不完全正能量,但也在別人的故事中鑑定自我,我也是隻是在讀別人的故事。”張夏卿想,也或許他把這麼多年對於被妻子管制的壓抑都通過閱讀得以寄託,把自己的情境與故事主人公相結合,也算是自己的體會了。她後面又和潘順立多聊了幾句,也問及最近有何推薦之書,潘順立一一寫下,說是暑假將近,可以推薦幾本世界名著參考閱讀。張夏卿收好推薦書目,他那樣子倒是像極了以前刻板的逼迫式閱讀,且不說如今形式是否如此,學校總會刻板地要求,名著是最好的寫作素材,它推進了某個社會時期的發展和批判了某個社會的主義。可在張夏卿心裡,只要是自己想讀的書,且於己收益的書就是好書。雖是兩面派,但書店總得跟着大環境經營下去,張夏卿也就不跟潘順立爭論這一理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