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外面仍然是一片黑暗。他還以爲自己至少睡了一兩個小時,現在看有沒有十分鐘都夠嗆。
等氣喘均了,他從地上爬起來就覺得在驚嚇之下,膀胱告急。這幢寢室樓沒有一個屋附一個廁所這麼貼心,他稀裡糊塗的踏出房間感受到走廊裡昏暗的燈光後就後悔了,全憑一鼓勇氣才走到廁所,鎮定的掏出傢伙,但兄弟是誠實的,在這種狀態下,它拒絕配合。
陶斌只好一邊噓給兄弟聽,一邊往下抖。
深夜的廁所裡,迴盪着“噓——噓——”的聲音,也很催人奮進。
陶斌就很想拔腿跑回寢室,但想到回去如果還想尿就還要再來一趟的恐怖就讓他繼續壯着膽子,溫柔催促的目視兄弟:“噓……”乖,你聽話啊。
兄弟終於有感覺了!
陶斌立刻振作精神加勁噓,繼續抖,突然感覺一陣陰風從門的地方吹過來,他驚恐的回頭一看!
廁所門口站着一個蓬頭垢面睡眼迷濛的同學。
同學道:“我還以爲誰這麼有病。”
看到人了,陶斌只覺得剛纔的感覺全是錯覺,這個世界還是很正常很美好的。
同學走進來掏兄弟,人家的兄弟很配合,“我在隔壁都讓你給催出來了。”牆壁太薄沒辦法。
陶斌的兄弟此時也痛快放水了,“對不住,睡迷了。”
同學速度比陶斌快,上完把傢伙往褲頭裡一裝,走之前回頭望了一眼,奇怪道:“有人啊。”
廁所盡頭的隔間裡有陰影,也看不出是不是個人。
陶斌的心突然又狂跳起來!
同學已經走了,聽到遠去的腳步聲,陶斌也顧不上還在細細放水的兄弟(讓你不快點!),塞進褲子後快步出了廁所,以最快的速度回到房間鎖上門。
他看時間,滿以爲怎麼着也該過去十分八分了,可沒想到離他去廁所前也纔過去兩分鐘!
現在是四點二十,睡不睡呢?
陶斌坐在牀沿抖腿,他熬了幾晚上了,眼乾澀得要死,如果不是夢裡老有個鬼在嚇唬人,他肯定要一覺睡到下午的。
他又去看錶,只過去七八秒。
時間過得太慢了,如果真要熬到天亮就還要一小時。
再說,躲過今天還有明天,難道從今以後就不睡覺挑戰吉尼斯世界記錄?
陶斌猛得站起來去拿錢包,把裡面的錢全拿出來攥在手上,然後又去櫃子裡翻出一把軍刀,雖然沒開鋒,但嚇人絕對夠了。
他一手握錢,一手握刀,躺在牀上,剛躺下就睡着了。
【都是你……】
【都是你害的我……】
又聽到這個聲音了。
陶斌緊張的直抽氣,一邊安慰自己剩一個小時就天亮了,他低頭看手,見錢和刀都在手上,就把刀舉高,一邊把錢伸出去,道:“我給你錢,你離我遠點。”
【錢!】
【錢是我的!】
【把錢給我!!!】
一團黑影突然襲過來撲到陶斌頭上!
“啊!!!!!”陶斌嚇得尖叫!抓錢的那隻手好像被什麼尖銳的爪子抓住一陣刺疼!
“什麼東西!!”他低頭看,見是一個幾個月嬰兒大的小鬼!這東西就趴在他手上!正用牙和爪子咬他抓錢的手!
“啊啊!!!!”陶斌條件反射的拼命甩手!
這小鬼通體漆黑,頭很大,四肢細長,爪子很尖,可軀幹卻很小很小,身後還有一條黑色尾巴,這讓陶斌想起生物書上看到的未發育完全的胎兒有的小尾巴。
“啊!啊!!”陶斌舉起刀就照着它紮下去!這小鬼只顧咬他的手搶錢,他這一下就刺中了!
【啊!!!】
小鬼尖叫着仰起臉。
陶斌發現他認識這張臉!
這是席渡的臉!
“席渡?”陶斌喊。
小鬼聽到名字扭頭看他,就是席渡!它正怨恨的看着陶斌,就像那天在汽車上的表情一樣,比那天更惡毒,更陰森,充滿了憤怒、憎恨、怨毒。
【錢是我的!】
【把錢給我!】
席渡對陶斌大叫。
“你先把我的手放開!”陶斌喊,他另一隻手舉着刀刺不下去了,“你不放開我的手,我怎麼給你錢!!”
它趴在陶斌的手上,陶斌早就把手攥成拳頭了,它這麼趴着,四隻爪子抱着,他怎麼鬆開拳頭?
席渡陰險的露出個笑。
【休想騙我!】
【你就是不想給我!】
【我把你的手咬下來,錢就歸我了!】
然後猛得低頭對着陶斌的手狠狠一口!他還長着人的牙,可卻一口就咬住了陶斌手背上的肉。
“啊!!!!”陶斌疼得大叫,刀衝着席渡的頭就紮下去。
【啊!!!!】
席渡的頭被扎破一個洞卻仍然沒有鬆口,他咬着陶斌的手,陶斌能感覺到它的牙已經碰到骨頭了!聯想到它說的要把他的手咬下來,陶斌嚇得魂飛魄散!手上的刀拼命往席渡頭上扎去,一下,一下又一下!
席渡的頭上流下無數道黑血,臉上、牙上全是黑色的血,可他彷彿毫無所覺,只盯着陶斌手中的錢。
陶斌開始覺得自己身上沒有力氣了,不知席渡的牙是不是有毒?
他不該睡覺的……
【救救他……】
【求求你,救救他……】
秦青聽到一個聲音,只是聲音,除此之外連看都看不到了。
看來她的訓練有效果了。
她翻了個身,那個聲音漸漸遠離。
【救救他……】
【救……】
【同學……同……同學……】
秦青睜開眼睛,在心底嘆了口氣,摸着手腕上的八鈴。
【鐺……鐺……】
她緩緩下沉——
聲音變得清晰多了。
【救救他!陶斌!他被鬼纏住了!】
秦青面前是無盡的黑暗,那個聲音雖然變清楚了,卻還在遠離。
“我替他驅過鬼了。”她說。
【救救他!陶斌!】
她循聲而去,一邊問:“什麼鬼?說清楚。”
【我不知道……】
“你是誰?陶斌的祖先?”
【曹……我叫曹華嚴……】
當聽到這個名字時,秦青突然想起來了,周圍變成了學校男生寢室前的路口,一盞路燈下,曹華嚴正往寢室樓裡跑,他回頭對秦青說:“在這裡!”
秦青正要跟着他走進男生寢室,手腕上的八鈴卻發出巨大的響聲,像是共鳴!
她捂住耳朵,卻發現面前的曹華嚴好像沒聽到這個聲音。
“這裡……”曹華嚴看到秦青突然捂住耳朵,然後慢慢消失了。他往前追了兩步,還是晚了。怎麼辦?陶斌就要死了!他扭頭看着樓上,咬咬牙,自己衝了進去!
秦青從牀上猛得坐起來,下意識的摸着腕上的八鈴。剛纔是易晃把她叫醒的吧……他是什麼意思?
她看了看時間,現在是四點半。
想起剛纔看到的男生寢室樓入口,她輕輕下了牀,穿上衣服,出了寢室。
外面的天已經濛濛發亮,校園的道路上已經有了慢跑的人。
秦青跑到男生寢室,大門是開着的,聽說男生寢室晚上從不關門不知是不是真的。她走進去也沒人攔,只是她不知道陶斌住在哪一層。
她感覺了一下,也沒發現這幢樓裡有鬼。倒是能感覺到一股陰晦在上面徘徊。
估計就是陶斌了。
她往上走,碰到一個不知是還沒睡還是起得早的男生光着屁股拿着盆出來洗澡,跟她走個對臉,嚇了一大跳,很有急智的把盆擋在前面,裡面的毛巾都掉在地上了。
秦青匆匆越過他,來到能感覺到陰晦之氣的那間寢室前。
裡面的陰晦正在緩緩流動着,它是活的。跟易晃曾經遇上過的魏家的陰晦很像。
她往後退了兩步,運氣,急步上前擡腿對着門跺上去!
那個光屁股的男生看得目瞪口呆,回過神來立刻回屋把門鎖了。
門腳就跺開了。
秦青走進去,看到陶斌趴在枕頭上,一手藏在胸口,一手按在枕上,手下還壓了一把刀。
這時隔壁有男生小心翼翼打開門,走過來站在門口藏起一半臉來問:“那個……有事?”
秦青回頭問他:“有水嗎?”
男生連忙搖頭:“有,有。”
他的話和動作相反讓秦青有一瞬間的糊塗,不過男生還是立刻回屋,丁咣一陣後拿出來兩罐啤酒,“只有這個……”
秦青拿過來在手裡晃晃就要對着陶斌打開。
“等等等等!你要噴他?!”男生伸手攔住她。
秦青:“要把他叫醒。”
“喊兩聲不就行了?”男生上前對着陶斌的耳朵大叫:“喂!!醒醒!!!”
陶斌沒反應。
男生挺詫異,他的聲音不小啊,整層都聽到了,他又用力晃了陶斌幾下,人都快讓他從牀上拽下來了,還是沒醒。
男生受驚了,看秦青:“這是吃藥了吧?安眠藥?”
“你讓開。”秦青已經晃了一分鐘了,她把酒罐對準陶斌,拉開拉環,瞬間酒柱就朝陶斌噴過去!
“哇哦!!!”男生在旁邊也被噴到一點沫子。
牀上的陶斌動了一下。
這時外面早就圍上人了,一個人就喊:“有點反應了!”
男生手裡還有一罐啤酒,但不捨得,可現在他也看出陶斌情況不對,猶豫了一下,用力晃晃啤酒,對着陶斌噴起來。
牀上、地板上淌滿酒液。
“還不行,”秦青回頭問,“還有水嗎?”
“洗臉水行嗎?我昨晚上沒倒。”一個看起來挺帥氣的男生認真的問,“就是裡面泡了襪子。”
“可以。”秦青說。
男生就去端過來,秦青接過來,整盆倒到陶斌頭上。
這一下,陶斌的頭擡起來。
屋裡屋外的人都放鬆的啊了一聲。
秦青卻看到隨着陶斌醒來,一個跟着過來的小鬼。
現在,她能感覺到鬼了。
原來這些東西學聰明瞭,會躲在人的夢裡。
她用氣包上去,旁邊的人已經把陶斌給從牀上架起來了,七嘴八舌的說:“趕緊送醫務室去!肯定是安眠藥吃多了!”
“說不定是自殺。”
幾人從別的寢室拿來一張牀單,擡着陶斌就走了。
秦青沒有跟上,她已經抓到了那個小鬼,陶斌不會有事了。
除非還有別的鬼跟着他。
她走到操場上,太陽正在慢慢升起。她身上既有啤酒也有水漬,她擼起褲角,坐在草地上,讓陰氣把小鬼放在初升的太陽底下。
它在尖叫。
【……】
【……錢……】
【……錢是我的……】
“你是誰呢?”秦青問。
【……】
【……我……】
【錢是我的……】
連自己是誰都不記得了。
原來如此,這些小鬼只剩下了欲-望。
這纔是它們能被控制的原因嗎?
秦青想起曾跟在孟靈身後的小鬼,這麼多鬼,都是因爲類似的原因由人變成鬼的?只留下最執着的欲-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