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關係的。”苗苗大咧咧地說,“我平時自己在家也經常關門的。”她又想起身求抱抱,結果被林陌淮果斷地跟拍地鼠一樣給拍回去了。
“你怎麼這麼討厭啊,麻麻這幾天一定會把我關在家裡的,你再不來抱我後面想抱都抱不着了,哼!”苗苗同學卻十分心大地吐槽着,嘴裡氣呼呼地說着完全沒有威脅力的威脅。
林陌淮嘆了口氣,搖搖頭坐下,自顧自翻開苗苗放在桌上的幾本習題冊,毫無反應,於是苗苗同學更加桑心了……
林陌淮瞧着她耷拉着小腦袋的可憐樣子,不禁心下好笑,推推她道,“從後天開始,學校會有爲期三天的昆明照片展示,你到時身體要是沒事就過來,還是可以見到我的。”
“是嗎?”苗苗眼前一亮,能見到林陌淮就開心,“那你會來接我嗎?”
“接什麼接?你以爲你還小呢?”
什麼意思?苗苗心中頓時警鈴大作,他們差這麼多,林陌淮居然都不覺得她“小”?那他想找多大的去?!
不出意外的,苗苗才理直氣壯地質問出來,就被林陌淮一個爆慄敲在了頭頂。
男人站起來,沒好氣地斜楞着苗苗道:“我就不知道你這小腦袋裡一天到晚都琢磨啥呢,你這個年紀我要說老的話,難道我去找個未成年兒童?”
“你敢?!”苗苗馬上嚶嚶嚶哭訴起來。
林陌淮頭痛扶額,“我還真不敢,這不得把我逮局子裡去——”
危機解除了,苗苗這才美了,拉着他也坐到牀上,小腦袋依靠上林陌淮的肩膀,極其憂桑地嘆了口氣道:”都說戀愛中的女人智商爲負,我也開始患得患失地思考些幼稚問題了,腫麼辦啊林老師,你賠我的智商!”
林陌淮坐在那兒任她靠着,面無表情地道:“別想太多,你一直是負的,搞不好這次能負負得正呢。”氣得苗苗狠狠掐了林陌淮一把。
林陌淮低頭瞪她,一個沒繃住笑開了。兩人就這麼笑着抱在了一起。
戀愛中的人,有時就是這麼奇怪,會沒有來由地開心起來。
苗苗在林陌淮的懷裡磨蹭夠了,才委委屈屈地抓着林陌淮兩根手指,小聲嘀咕道,“你答應我,絕對絕對不可以喜歡上別的漂亮女人。”
“……我答應你。”
“還有,也不可以喜歡上別的漂亮小女孩。”
“我答應你……”
“漂亮的男人也不許喜歡!”
林陌淮斜了她一眼,不搭理她了。
“你快說快說嘛!”
“說什麼啊——”林陌淮不大樂意道,“我已經瞭解你的智商沒有負負得正了,就不要再這麼向我證明了吧?”
苗苗不理會他的玩笑,就那麼憋着嘴看着眼前的漂亮男人,越看越難受。
這麼好看的林老師,這麼討人愛的林老師,她好不容易纔搶到手的林老師,她怎麼就不在山洞裡給他蓋個戳呢?
“都是你——”苗苗鑽進林陌淮懷裡,用手使勁兒捅了下林陌淮緊緻有力的小腹。
林陌淮被她捅得不舒服,往後退,皺眉要把她拉起來,“起來,幹嘛呢?”
“就不起。”苗苗憋着氣繼續戳啊戳啊。
“別耍賴,有話好好說。”苗苗不吭聲。
林陌淮又問了一次,她才小聲說了一句話。
林陌淮頓時啞然失笑。
他拍拍她的頭道:“你有沒有搞錯啊,這種事只能是男人給女人蓋戳,你能給我蓋上什麼啊?傻子。”
苗苗捂着耳朵,“不管不管,你就是故意的。”
林陌淮看着她患得患失的樣子嘆了口氣。不過還是個小丫頭,驟然得到了心愛的人,又沒聽過什麼甜言蜜語的保證,會不踏實也是當然的。
他遲疑了一下,終究從自己的手包裡拿出了一張紙,遞給苗苗道,“給你的。”
苗苗揉着眼睛問:“什麼啊?”
他卻不答,只是彎下腰,摸着女孩的頭,輕笑着道:“別想太多,我說話算話,既然被你騙到手了,就跑不了了。”
苗苗對着林陌淮難得的溫柔笑顏,只覺頭都有些懵了,她下意識打開了手裡的紙,是一張a4大小的素描畫像,畫面上——豆豆帶着她的孩子圍繞着餐桌奔跑玩耍,而她與林陌淮的簡筆畫小人兒並肩坐在沙發上含笑相望……
剎那,永恆。
今天,正是七月十三日。他居然記得……
童母推門進來的時候,正見到兩人默默對視的畫面,她的心裡咯噔一下,驀地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苗苗整天向她提起一個男老師,這雖然不是什麼好事,但也並不算什麼稀罕事,畢竟一個女孩在成長過程中,很容易迷戀上出現在她們生活裡的權威長者,這是會隨着時間流逝而淡化的崇拜之情。
但如果,那個“長者”也喜歡她呢?
童媽媽不敢再想下去了。在送走林陌淮一行人之後,她默默獨坐了良久,終於,有了一個主意。
“喂,小浩嗎?”她拿起手機,笑得溫婉,“你不是說想看看苗苗嗎?她到家了,對……”
……
晚餐做得很豐盛,苗苗看到桌子中央的紅燒魚時,差點沒“嗷嗚”一聲撲上去,可是隨即就被母親無情地用筷子敲開了。
“別亂動,還有客人沒到呢。”童媽媽嗔怪道。
苗苗馬上不開心了,捂着小爪子和破碎的玻璃心嚶嚶嚶道:“麻麻你不愛我了嗎?好吃的紅燒魚居然不是爲我做的而是爲‘客人’做的,我要離家出走,哼!”
而童母面對自家女兒時不時的抽風已經很淡然了,自顧自地端菜沒理她。
當然苗苗同學是很會自己找樂子的,見麻麻不陪她玩,她眼珠一轉就回屋開了電腦,叫了幾聲“黑客大人黑客大人”,那邊都沒回復,估計着他也是沒在了……
唉……那乾點什麼好呢?
苗苗偏頭想想,忽然跟一隻偷到蜜的老鼠一樣笑了起來,然後……打開了她的日記簿。
七月十三日,晴晴晴晴晴。
林老師親自把我送回了家,而且因爲實在無法壓抑心中對我的愛,所以把大家撇下單獨跟我進了房。看着年輕貌美的我,他很有點把持不住自己,多次想要抱住我,但是又顧忌我那在門外的麻麻而沒有付諸行動。
大家都說戀愛是有保鮮期的,而爲了讓我安心,林老師向我發誓說自己絕對不會喜歡其他漂亮的小女孩或者漂亮的小男孩,但我還是很不踏實。唉,真後悔爲什麼沒有在山洞裡辦了他呢?
如果生米煮成了熟飯,那林老師就再也跑不了了吧?
對,還是得找機會煮飯!
“叮鈴鈴——”門鈴響了。
苗苗直接無視。
童母在廚房裡喊了一聲:“苗苗快開門啊!”
“哎,來了——”苗苗只好依依不捨地將日記簿最小化,噔噔噔跑了出去。
一拉開門,卻是個預想不到的人——李浩。
已經有大半年沒有說過話的男生忽然出現在家門口,讓苗苗不由得愣住,不知該說什麼了。
李浩有些侷促地搓搓手,對她笑了笑,問:“不請我進去嗎?”
“哦……請,請進。”苗苗下意識讓開,又覺得不對,偏着小腦袋問:“咦,你怎麼來了?”
“我啊——來做客的啊。”李浩走進門,將果籃放到桌上,彷彿鎮定了些,對苗苗笑道。
做客?來她家?苗苗眼看着他走進門,丈二摸不着頭腦。
吃飯的時候媽媽對李浩顯得異常熱情,一會兒要他千萬別客氣,就當這裡是自己家,一會兒又說他跟苗苗的關係本來就比別人來得親近,以後一定一定要常上門玩。最後,連苗苗這樣的粗神經都覺出不對了,趁着媽媽上菜的功夫,偷偷溜去廚房小聲埋怨道:“麻麻你幹嘛呀?我跟李浩都好久都好久沒見了,而且我們一直都是普通朋友,你這樣讓我好尷尬。”
“尷尬什麼?”童媽媽將最後一勺湯盛起,雲淡風輕地一轉身說,“你也是大姑娘了,可以談戀愛了,我看李浩這孩子就不錯。”
苗苗目瞪口呆,待想反駁的時候,母親已經走出了廚房。
她只得鬱悶地跟出來,再看李浩黑亮的雙眼,只想撓頭嘆氣,於是一頓飯就形成了極其詭異的畫面——一位中年阿姨跟青年帥小夥相談甚歡,儼然要成親家的架勢,而少女卻悶頭在一邊扒白飯。
後來,李浩也看出了苗苗的不情願,他本來就不是多麼熱情會來事的人,甚至最初還有點自閉,這會兒看苗苗這樣,更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童媽媽倒是乾脆,直接起身說:“我來收拾,你們小孩子去屋裡聊聊天。”然後又看着李浩眨眨眼,笑道,“你不還有話要跟苗苗說嗎?”
在母親的堅持下,苗苗跟李浩一前一後進了臥室坐下。
兩人都沉默着,氣氛有種難以言說的尷尬。
苗苗坐在牀上,兩手交握了下,故作輕鬆地挑起話題:“怎麼啦?對着我媽媽滔滔不絕,一看我就啞巴啦?變得也太快了。”
李浩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又低下頭,“我本來就是這個樣子,你知道的。”
一句你知道的,多少未言話,盡在此言中。
剎那時光,星移斗轉。她彷彿透過兩人相隔的空間,看到了曾經站在操場邊手足無措的黑小子;看到了牽住他去逛商城,一點一點,硬生生把一個村裡傻大哥變成“校園黑馬”的自己;更看到了那久遠的、回不去了的時光……
“唉。”苗苗重重地嘆了口氣,苦惱地對李浩道:“都那麼久了,你還突然跑來做什麼啊?”
她只是看起來傻,不是真傻,李浩今天來的一言一行,都赫然昭示出他的來意——他想追她。甚至,這個決定還得到了母親的支持。
可是,他們之間從來都沒有開始過,就連那段曖昧都過去那麼久了,何況還是李浩先疏遠她的,如今他再來演這麼一齣戲,圖的什麼啊?
李浩的身體繃得很緊,兩手在身邊攥了攥,再鬆開,鼓起勇氣一般道,“我、我只是想找回自己不小心丟了的東西。”
“是你刻意拋棄的東西。”苗苗認真地糾正道,可眼神間卻沒有什麼傷心的神色。反倒是李浩因爲苗苗這句話,臉色白了白。
苗苗看着多少有點不忍,畢竟是當初真心實意當過朋友的人,也是微微動過心的男生,她氣他的不知所謂,但如今她過得很好,也不願叫他太難過。
於是,她主動伸出手,拍拍坐在她前邊的凳子上的李浩的胳膊,解圍說:“我知道自己有時太鬧你了,可能會引得你煩,也不都是你的錯。反正——反正都過去了啊。今天你來我看我我很開心,以後咱們還是朋友。”
“我沒想跟你當朋友!”她的話被李浩突兀地打斷。
苗苗震驚地看着他,就見李浩深吸一口氣,像是拋下一切顧忌般說道:“我不想跟你做什麼朋友,也沒有嫌過你鬧,事實上——事實上我是嫌你不夠鬧我。別人的女朋友總是黏在男朋友身邊,他們打遊戲忽略她她生氣,他們玩籃球忽略她她會生氣,他們跟別的漂亮女孩說話,那她們更要氣得大鬧一場。可你呢?你算我的什麼?你又把我當什麼?同學們都說你暗戀我、喜歡我,不然不會對我那麼好,大家也都默認我們是男女朋友,但我覺得咱們根本不算。你從來不磨着我要求我陪你,節日你不會期待我買禮物給你,你甚至鼓勵我多出去找別人、找任何的別人交往,哪怕是女孩子。還記得嗎?那次我問你,我想追級時,你是什麼反應?你說:好啊,我看好你呢……”
李浩說不下去了,他的眼圈有點紅,揚起頭,看了看天板,用力吸了口氣,才抿抿脣繼續道:“就是那次讓我死心了,讓我不想再被折磨下去了。你要是真的看不上我,我、我就不煩你了……”
這麼一大段控訴,簡直是聞者傷心聽者流淚,渣女調戲了良家婦男什麼的,糟糠之夫被下堂什麼的,都弱爆了。苗苗的嘴張了半天,愣是沒有找到一次插口的機會,最後只能挫敗地一錘牀,自暴自棄一樣說:“我勒個去啊,好大一隻女魔頭,真是人人得而誅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