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千雪一路上見到不少白衣少女在張望，對此只是蒼白着臉，冷哼了幾聲，想來是也猜到了這些小姐的心思。
今日若是誰敢來擾了紅袖最後的安寧，她定不容忍。
到了佛堂，寧千雪雖不信佛，卻也跪了下來，拜了又拜。
然後再竹韻的攙扶下站了起來，走到一旁的長生牌面前，慢慢找尋紅袖的名字。
當看到那個陪伴了她整個少女時光的名字時，寧千雪還是忍不住心酸的伸出手指，想要撫摸那冰冷的牌位，嘴脣微微哆嗦，“紅袖……”
“你在幹嗎？”忽然而來的呵斥聲，讓寧千雪收回了思緒，轉身一看，竟是同樣臉色蒼白的鳳塵，竟然碰上他了。
“參見塵王。”寧千雪微微後退幾步，行着標準的禮，說着恭敬的話。
不知爲何，竹韻總覺得此刻的寧千雪身體有些僵硬，有些冷。
“寧小姐，你在幹嗎？”鳳塵顯然還記得那個在城門口給他熟悉感的女子。
寧千雪低着頭，聲音平淡無波，“奉祖父之命，前來祭拜紅袖姑娘。”
“哦？是麼。”鳳塵淡淡的回了一句，便不再言語。
兩個人就這樣靜默的站在佛堂裡，聞着佛香，茫然無語。
直到外面傳來一陣喧鬧聲，鳳塵纔開口問道：“凌空，外面怎麼了？”
一侍衛打扮的男子走了進來，躬身道：“是莫少夫人在鬧。”
“她在幹什麼？不知道佛寺不許喧鬧嗎？”鳳塵不悅的說道。
凌空一板一眼的回道：“她在扒墳，紅袖姑娘的墓。”
“什麼？”寧千雪心中大驚，居然有人挖人墳墓？死者爲大，這個時代挖人墳墓是會被戳脊梁骨的。
鳳塵瞥了一眼反應有些大的寧千雪，也沒說什麼便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明知道他在這裡，居然還敢來鬧，真是好啊。若是連紅袖的墓都守不住……鳳塵心下一痛，加快了腳步。
寧千雪猶豫了一下便緊跟着鳳塵的步伐，一起出去了，她倒要要看看誰敢挖紅袖的墳？
寧千雪身子並不是很好，很勉強的跟上鳳塵的步子，等到了的時候寧千雪已經臉色發白了。
竹韻擔憂的扶住自家小姐，深怕寧千雪忽然之間就暈過去了。
“放開我，你們放開我，我今天一個要扒了這個小蹄子的墳，勾引我夫君不算，居然還害死他？憑什麼這麼個本該千刀萬剮的賤人也能在這寺廟裡超度，供奉香火？憑什麼？”徐慧一改平時溫婉的面目，不顧形象的大聲控訴。
那徐慧被兩個丫鬟拉着，衣冠不整鬢髮散亂的模樣讓她看起來有些瘋癲，張開的十指還帶着些泥土。
“無論身前如何，死後萬事皆空，莫夫人如此作爲難道就對麼？”當寧千雪看到紅袖的墳墓被刨的亂七八糟時，再也忍不住搶在鳳塵之前開口質問。
“你不是我，何知是我做的不對？”徐慧悲憤的大吼道。
“她活着的時候便讓我守活寡，如今她死了也讓我真正的守了寡，如果她好好待我夫君我也許不會這麼做，可是她呢？她不僅從未給過我夫君好臉色，居然還連累害死了他，你們說，我憑什麼不能恨她？她讓我生不如死，我讓她死不瞑目，很公平！”
寧千雪雖然也有些可憐徐慧，但她更心疼紅袖，撫了撫胸口，說道：“我不是你，體會不了你的恨。可你也不是莫公子，你又如何知道他不是心甘情願如此？再者，你憑什麼說是紅袖害死了莫公子？莫夫人，這件案子，林大人可還沒有查出結果。”
徐慧聞言，渾身一顫，“心甘情願如此麼？竟是心甘情願麼？那我算什麼，那我算什麼啊，莫深……”
彷彿瞬間被人抽空了全部氣力，徐慧癱坐在地上，雙目空洞，喃喃自語。
“咳咳，咳咳…”寧千雪忍不住低咳幾聲，這副身體，越來越不行了……
竹韻一邊給寧千雪順氣，一邊輕聲抱怨道：“小姐，您明知道自己的身子不好，怎麼還這般疾行？”
寧千雪擺了擺手，示意竹韻她無礙。
鳳塵凝眸深深的看了幾眼寧千雪，啞聲說道：“想不到寧小姐如此伶牙俐齒，而且居然會爲了一個陌生人如此費心思。”
寧千雪早就料到自己的這番舉動會引來鳳塵的懷疑，因此聽到鳳塵的話絲毫不意外。
習慣性的將右手搭上左手背，努力的挺直了背脊，喑啞道：“不過是不忍心罷了，曾經雲端高陽，如今低到塵埃。只是不忍罷了，無關其它。”
“哦？是麼？在這京都了，寧小姐這份心思可要不得。”鳳塵平淡的聲音中帶着不信還有一點…諷刺。
“多謝塵王勸告。”寧千雪低下頭恭敬的行了一禮。
信不信的，寧千雪的身份沒有任何破綻，鳳塵，你查不到的。
鳳塵淡淡的將視線轉向紅袖的墓，看到就連墓碑都有些東倒西歪之後，俊朗的眉目沉下陰影，沉聲道：“凌空，恢復原狀，清理乾淨。”
沉默的侍衛沉默的領命。
早在鳳塵來了，徐慧帶來的扒墳的家丁就哆哆嗦嗦的跪在一旁，不敢出聲，不敢動彈了。
“將這裡恢復原狀。”凌空走到幾人跟前，不帶一絲感情的複述道。
幾人一聽立馬連滾帶爬的拿起工具，開始渾身發抖的將棺材放了回去，將墓碑正了回去。
將墳墓恢復了原狀，便立刻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求饒，“塵王殿下饒命啊，小人也是聽命行事啊。”
“塵王殿下，您大人有大量，饒了小人幾個的狗命吧。”
“塵王殿下……”
鳳塵面無表情的看着卑微的在他腳下求饒的人，冷酷的說道：“做錯了事，無論有心無心，都要承擔相應的代價。”
寧千雪聞言，眼中閃過一道暗芒。
鳳塵，這是你的經驗之談麼？你也承認是你做錯了麼？可惜啊，晚了。
徐慧此時也清醒了過來，剛想說些什麼，便聽到幾聲尖叫，緊接着便是重物落地的聲音。
“啊——”周圍圍觀的小姐丫鬟們都放生尖叫了起來。
“阿彌陀佛”在場的僧人無奈的低語一聲。
“小姐。”竹韻小心的看着寧千雪，生怕寧千雪接受不了這種場面。
寧千雪不慌不亂，擡眸直視，瞳孔微微一縮，那幾個家丁的血噴灑在紅袖的墳墓旁，一地的鮮血，很是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