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深不敢置信的低頭看了一眼插在心口的匕首，癡癡的問道：“袖娘，爲什麼？是我對你不夠好麼？”
紅袖第一次殺人，雙手不住的顫抖，脣色發白，哆嗦的說道：“莫深，對不起，對不起……”
大顆大顆的眼淚從眼角流下，紅袖鬆了手捂住脣，忍不住低聲哭泣。
莫深再次問道：“爲什麼？袖娘，你殺我，我不恨你，但是你得給我個理由吧。”
紅袖哆哆嗦嗦的說道：“因爲你是莫裘的兒子……莫裘，當年事先帝最信任的侍衛長，可是，可是……他卻背板了先帝，幫着鳳絕謀反，害死了公主。”
“那你……恨我嗎？”莫深有氣無力的問道。
“我不恨你，但是……”紅袖雙眼無神的看着儼然沒救的莫深說道。
“那就好，不恨我…就好。”莫深努力的笑了笑，而後抓住紅袖的雙手握住匕首，狠狠的用了一把力。
“既然做，就做的乾淨點。”
“莫深……”紅袖失聲痛哭，從來沒有人對她這麼好過，從來沒有。
莫深費力的伸出一隻手，拭去女子眼角的淚水，然後慢慢的閉上雙眼。
我心愛的姑娘啊，我能爲你做的就只有這些了，我能給你的也就只有我這條命了。
如果有來生，我們不要再做仇人了，可好？
紅袖吸了吸鼻子，努力的不哭，將莫深平放在牀上然後也在他身邊躺下。握住男子的手，也緩緩地閉上眼睛。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莫深，我們無法一起變老，那我陪你一起死，好不好？
公主，對不起了，紅袖再也不能侍候你了。
按照計劃，紅袖本該用塵王的匕首殺了莫深之後再火燒紅袖招。只是，到了最後，紅袖卻選擇了寧千雪最不願意看到的結局。
也許紅袖從來沒愛過莫深，可是她就是想陪着他，一起死……
這一夜，紅袖招成了灰燼；這一夜，塵王夜酩酊大醉；這一夜，寧千雪夜不能寐……
第二日，紅袖招的大火果然鬧得人心惶惶。
要知道，紅袖招可是京都有名的舞坊，去紅袖招的人非富即貴。昨天晚上那一場火，燒死的可有不少權貴。
最讓人們震驚的是，兵部尚書莫裘的獨子莫深，也死在這場火裡。
“查，一定要給本官查個明白，到底是誰殺了我兒！”莫裘臉色漆黑的站在京都府尹那裡咆哮道。
“莫大人放心，這把匕首在這麼大的火裡都沒事，定不是凡品。下官派人細細查問，定能知曉此匕首是誰的。”京都府尹林正兮恭敬的說道。
莫裘也知道在這發火沒用，心痛的親手爲兒子蓋在白布，一揮手便讓下人擡了莫深的屍身回府。
至於紅袖的屍體，莫裘看在塵王的面子上纔沒有鞭屍泄憤。
莫裘狠狠的攥了攥拳頭，恨的只咬牙，在心裡暗暗發誓，別讓他查到是誰殺了他的寶貝兒子，否則就是豁出這條老命去，他也會爲兒子報仇。
“那就麻煩林大人了，本官先告辭了。”
莫裘沉着老臉告辭，他要回府查查昨晚上莫深到底是怎麼出去的，要知道就憑莫深那三腳貓的功夫是絕對溜不出府的。
林正兮對於莫裘的告辭那是萬分高興，面上卻不顯露一分，“這是下官的本職所在，莫大人慢走。”
等莫裘走後，林正兮才拉下一張臉來，心裡暗暗罵娘。
這誰丫的整出這麼一檔子事？想折騰死莫深那紈絝子弟他沒意思，可是能不能別整這麼大動靜？
一下子死了這麼多人，他要怎麼和皇上交代？
林若兮從花廳內徐徐走出，看着臉色難看的大哥，低聲問道：“大哥，很難辦嗎？那袖娘……”
林正兮勉強的笑了笑，揉了揉妹妹的頭，“這件案子，查出查不出勢必都會得罪人，不過一下子害死這麼多無辜的人，我一定一查到底的。至於那袖娘…想來長公主或者塵王都會派人來收斂吧。”
“大哥，前日袖娘被塵王喚了去，據說出來的時候受了傷……”林若兮不安的絞着手帕，看着自家大哥小聲的說道。
林正兮不等妹妹說完便一口打斷，“妹妹，有些話不能說，明白嗎？”
在一切沒查明白前，莫裘都不敢說些什麼，更何況他們？
林若兮咬了咬脣，擡眼望着不遠處袖娘燒的面目全非的屍體，再也分辨不出曾經的美麗。
袖孃的屍身最終還是被長公主鳳青嵐收斂了去，葬在遠華寺，請僧人唸經誦佛七七四十九天。
寧千雪聽聞後，生生毀了一幅前朝書法大師錢謙之的墨寶。
“紅袖，是我害了你……”寧千雪緊緊地攥着手中的卷軸，閉上眼苦澀的說道。
若不是因爲她，紅袖又怎會落得如此地步？
“小姐，這並不怪你，想來紅袖姐也是心甘情願的……”百里琦擔憂的看着臉色蒼白的寧千雪勸說道。
“呵呵…心甘情願？我何德何能讓人心甘情願爲我赴死？”寧千雪自嘲一笑，鬆開手，佈滿褶皺的卷軸落在地上。
寧千雪起身，輕輕踩過，走到屏風後吩咐道：“備車，我要去遠華寺。”
百里琦低聲說道：“小姐，現在去很可能遇上塵王或者長公主……”
“那又怎樣？”寧千雪此刻的聲音愈發的低啞，讓人聽着就感覺澀澀的，難受。
“可是…”百里琦還是試圖勸解，畢竟寧千雪和紅袖招的袖娘並無交集，此刻若去了，難免惹人生疑。
“我去送一送紅袖，想來她也是高興的。你不必多說，叫竹韻進來服侍我更衣。”寧千雪不容拒絕的說道，紅袖爲她而死，她若不去，心難安啊。
主僕多年，有始有終纔好。
百里琦見寧千雪心意已決，也不再勸，轉身便喚來竹韻，一起爲寧千雪更衣梳妝。
換了件月白色的拽地望仙裙，寧千雪便帶着竹韻和百里念前往遠華寺。
遠華寺的姻緣籤一向靈驗，是以很受京都的大家小姐歡迎，每日來拜佛求籤的不在少數。
可是今天卻是個例外，來往的人只有零星幾個，畢竟給一個死人超度並不是一件多麼吉利的事，未免犯衝，今日得到消息的人大多都不來了。
當然了，也有那麼幾個例外，比如說，愛慕鳳塵的。見到鳳塵的時候並不多，有心思的各家小姐都不打算放過這次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