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22年,已經"黃袍加身"的劉備,親率號稱七十萬的蜀漢大軍,征討東吳,開戰的理由是:爲關羽報仇!
七十萬大軍?也不知羅貫中爲何要吹那麼大的一個"氣球"一一正史記載:蜀漢伐吳,充其量就用了五萬大軍,不及老羅所撰之數的十二分之一。
當然也不能全怪老羅。事實上,無論是官渡之戰始作蛹中的袁紹,還是赤壁之戰始作蛹中的曹操,他們在起兵討伐對手時,無不誇大自己的軍事實力,比如曹操,就號稱百萬大軍,因此也就難怪劉備效仿了。
東吳還真被劉備所造的氣勢給唬住了。舉國皆驚之中,孫權指派諸葛瑾爲全權代表,負責與蜀漢溝通。孫權的目的是:"諸葛瑾與蜀漢丞相諸葛亮是同胞兄弟,或許可以通過親情解決這次危厄。"但深知胞弟秉性的諸葛瑾,沒有聯繫諸葛亮,而是直接給劉備寫了一封不無誠懇的信,請求他看在當年聯合抗曹的情面上,既往不咎,化干戈爲玉帛,重修東吳與蜀漢之誼。
其實那個時侯的東吳,並不落後,疆域上,等同於曹魏、蜀漢;政治上,孫權牢牢掌控着領導權;軍事上,不敢說將多,但兵壯卻是肯定。那麼孫權爲何要向劉備示弱呢?原因也是簡單,他遭遇了將領銜接的斷層,也就是說,老將一個個因病掛了,新將難以一下子頂替上來。孫權不想在此種情況下,與劉備死扛。
軍事領域上有句名言,叫做"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照理,打了那麼多年仗的劉備,應該明白現在的東吳,不是猛虎,也屬惡狼。
但剛剛當上皇帝的他,卻沒有像孫權那樣,認識到軍中出現將領斷層的可怕。基於行文需要,試將劉備麾下將領的演變情況稍作回顧。
劉備入蜀支援劉璋時,僅帶了不足一萬兵馬,大部軍隊留在荊州。由於"嫡系"太少,最後在圍攻成都時,卡住了。不得已的情況下,速召諸葛亮統領趙雲、張飛等主力約兩萬人,入蜀助戰。
劉備最後奪下成都,此時他的軍事實力分兩部分:一是荊州籍將士,約三萬人;二是益州籍降兵,約四萬人。劉備伐吳時,抽掉近五萬兵力,簡直動用了傾國之兵。惟因如此,陸遜寬慰孫權:"劉備初始兵勢強大,不能與之爭鋒,先可磨其銳氣,伺機再予擊之。"
劉備伐吳,明爲關羽報仇,暗在欲蓋彌彰。因爲曹丕篡漢,天下反聲一片,照理標榜"匡扶漢室"的劉備,應予伐魏,但他卻學曹丕,在蜀自行稱帝。稱帝也就算了,他又提出伐吳。此舉立馬遭到趙雲、黃權等大將反對。諸葛亮雖然沒有明着反對,但也報以沉默,其實沉默就是反對。但劉備根本不予考慮這些反對意見,任命吳班、馮習、張南等這些名氣不大的將領爲前鋒,前往東吳。
蜀軍擅長陸戰,東吳擅長水戰。因此夷陵之戰,一開始就蘊含詭異!詭異到什麼程度?詭異到"避戰"狀態一一劉備有水軍,但不是主力;東吳有陸軍,也不是主力。於是雙方都不想以自己的"雞蛋",去和對方的"石頭"硬碰。東吳按兵不動,可以理喻,蜀軍千里迢迢趕去東吳,目的就是進攻、衝殺,但劉備竟然按兵不動,從中可以揣摸出他好像是在做一項"面子工程"。
面對劉備的拒絕,孫權只得應戰,任命陸遜爲拒蜀主將。陸遜雖年輕,但他深諳東吳名將周瑜、魯肅、呂蒙等用兵之道。當發現劉備大軍爲避酷暑,移屯至夷陵山脈時,便乘夜色放火,主力則分段予以攻擊蜀軍,結果劉備也被分割在一個名叫馬鞍山的地段上,差點被東吳軍士活捉。好在老天爲劉備"另開了一扇窗",僥倖之中跳出重圍,逃到了白帝城,這時趙雲帶着兵馬趕來支援,終算穩住了陣腳。
劉備在夷陵之戰中的損失,十分巨大,幾乎可以說是全軍覆滅:將領馮習、張南、傳肜等戰死,杜路、劉寧等將領則降東吳,負責在長江以北防備曹軍襲擾的大將黃權,因回蜀之路被東吳大軍攔截,斷了後勤供應,吃喝都成問題,不得已也投了曹魏。
那麼多的將領死的死,降的降,蜀漢軍界似被抽了脊樑。爲何這般說?蓋因軍界有種說法:打仗能否取勝,不在兵多,而在將強。此所謂"千軍易得,一將難求"、"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是也。雖然"夷陵之戰"中損失的將領,除了黃權較爲著名外,其他都屬名不見經傳的"小字輩",但夷陵之戰前後間接損失的老將,就多到可怕的程度了。
首先是張飛在戰前死於不甘被鞭躂的部下之手,繼爾留守在成都的馬超、黃忠相繼罹病謝世,損失更大的在於謀士法正也在此時病故。法正的厲害,可用"法正不死,三國不滅"窺其端倪。隨着這些如雷貫耳的人才離去,頂替他們的人,又不見脫穎而出,如此青黃不接的斷層,本身已是可怕,然而更爲可怕的是,劉備又把那些日後有可能冒尖的候補將領,也給一擼子整沒了。
劉備逃到白帝城後,驚恐加懊悔,罹患痢疾臥牀不起。身體受損尚屬次要,關鍵在於精神萎靡。早年劉備雖然屢遭戰敗,但意志頑強的他,堅持屢敗屢戰。夷陵之戰後,他覺得再無顏面回到成都去見那些老臣了,於是一直呆在永安,直至走到人生盡頭。
雖然蜀漢後來經過諸葛亮的力挽狂瀾,贏得了休養生息的時間和空間,並逐步恢復了國力與民力,但由於夷陵之戰造成的損失實在太大,因此軍界除了魏延、姜維等幾個少得可憐的老將外,不見新將,這也就是"蜀漢無大將,廖化作先鋒"謔語的來歷。
劉備在決定出徵東吳前,曾對力阻他的文臣武將說:"朕雖有萬里江山,不爲弟報仇,何足爲貴。"這話似乎體現了他的仁義,但從另一角度去看,劉備無疑是個將國運當作了賭注的賭徒!
因爲,他僅爲一個已死的二弟,又害死了一大批活着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