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妮捏着手裡沉甸甸的小布袋,眼淚又掉了下來,“娘,都是妮兒不孝。成親這麼久了,還要您跟着擔心…”
李老太太嘆氣,抱了女兒在懷裡,“說什麼傻話呢,你就是七老八十那時候不也是孃的閨女嗎?你如今剛分家日子苦點兒,以後熬出來就好了。”
母女倆絮絮叨叨說了半晌話兒,春妮就起身扶着老孃在家裡四處走動,老太太瞧着那些新陶缸、簸箕、鐵杴,各種家用物件兒,忍不住低聲說道,“上次你回家說起蒲草替你添置家當,我和你爹都不太相信,沒想到居然是真的。
蒲草這孩子對你真是不錯,以後你可不能忘恩負義,有事的時候多幫人家。”
“娘,你不說我也知道。生子他爹孃和兄弟又貪財又吝嗇,對待生子就跟他不是親生的一般,我也冷了心了。以後就和蒲草好好處事,互相幫扶着了。”
“那就好,不過你那公婆行事再不對,你禮數上也別差了,讓人抓了把柄要聽閒話兒的。”
“知道了,娘。”
母女倆正是說着話兒,就見蒲草端了兩隻大陶碗進來,身後跟着的桃花和山子也笑嘻嘻擡着個托盤。春妮趕忙上前接過兩個孩子手裡的托盤,埋怨道,“怎麼讓孩子幹活兒,萬一燙到呢。”
蒲草衝她使了個眼色,笑道,“我一個人也拿不完,就讓她們幫忙了。”
春妮會意,伸手拍拍兩個孩子的小腦袋誇讚道,“山子和桃花真是越來越能幹了。”
兩個孩子被誇讚的紅了小臉兒,小胸脯卻是挺得高高,仿似真成了家裡的頂樑柱一般驕傲。
衆人進了屋子,蒲草喚了兩個孩子上前給老太太行禮,末了又道,“大娘,上次我家這淘小子燙了手臂,多虧您給的獾子油。這纔好得一點疤痕都沒有,真是多謝大娘了。”
李老太太擺手,笑得爽朗,“多大點兒的小事兒啊,哪值得你說道一次。”說完,她又指了院子裡先前卸下的雜物,說道,“你和春妮挑門過日子不容易,我和你大爺也沒有金山銀山相助。好再你大爺還有個編籃子、筐簍的手藝,每樣我都拿了兩份兒,你和春妮分着用吧。那麻袋裡還有幾十斤苞谷餷子,粘的和笨的都摻好了。你們泡好磨一磨,冬天包豆包兒吃吧。”
蒲草與春妮多年的交情,對老太太的脾氣也瞭解一些。知道她不是喜好虛情假意的人,性子又剛強,於是半句也沒推辭,歡喜笑道,“多謝大爺大娘惦記我們,這下可有好吃的了。還有那籃子我可要先挑了,好看好用是我的,剩下才給春妮。”
“不行,是我爹編給的,我要先挑。”春妮湊趣假意上前攔着蒲草,兩人小孩子般爭搶起來,惹得李老太太笑得臉上都開了花兒,勸道,“好,好,別搶了,以後讓你爹再編就是。”
蒲草和春妮也是互相掐了兩下,笑成一團。
幾人又說了幾句話,劉厚生就帶着兩位舅兄回來了,蒲草一見趕忙起身說道,“大娘,你們吃飯吧。我家裡還有活計就先回去了,下午再來陪大娘閒話兒。”
李老太太指了桌上飯菜說道,“飯菜都送來了,就一起吃吧。”
蒲草擺手,笑道,“家裡還多着呢,我帶孩子回去吃。順便把新筐簍拿走,省得一會兒有鄰居上門看着好都搶光了,我可吃虧了。”
衆人都是笑起來,上前幫忙挑揀了兩個土籃子、一個大柳條筐還有兩隻小簍子,蒲草帶着山子桃花笑嘻嘻道謝,然後抱着回去了。
春妮引着孃親和兄長進屋,李家兩兄弟就笑道,“這蒲草妹子是個精明的,比咱春妮可是厲害許多。”
春妮拿了筷子進屋,一邊伸手去揭陶碗蓋兒一邊抗議道,“娘,你看大哥啊,他又要數落說我傻了。”
李老太太笑道,“你大哥是怕你吃虧,這會兒看着你這日子過得不錯,我們也都放心了。”
李老二瞅着桌上的菜色,一大碗豆腐燉肉、一大碗白菜炒木耳,還有十幾個金黃的苞谷餅子,就道,“這蒲草妹子可真捨得,這倆菜要切一斤肉啊。”
春妮這段日子跟着蒲草吃得多了,倒沒有原本那般小家子氣,笑着勸道,“身體是賺錢的本錢,肚子吃飽有力氣了,才能賺更多的銀錢。二哥,你就放心吃吧。”
李老大笑道,“娘,你聽妮子說話一套套兒的,像那地主婆似的。”
春妮一擡下巴,說道,“我現在跟着蒲草學識字算賬呢,將來就要當個地主婆。”
她這般得意的模樣惹得衆人都笑起來,李老大拍着劉厚生說道,“生子,我這妹子可是要翻天了,你以後多敲打敲打。”
劉厚生憨厚一笑,“妮子聰明,她做主我幹活!”
李家衆人嘴上如何說自家閨女不好,其實心裡都是疼愛着呢。聽了劉厚生這般說,立時那臉上的笑又燦爛了三分。
李老太太當先擡起筷子夾了一塊兒木耳,衆人這才紛紛吃了起來。吃到一半之時,老太太纔好似突然想起一般,懊惱道,“哎呀,這一會兒只顧說話,忘了把親家公和親家母請來一起吃飯了。這可如何是好,妮兒啊你趕緊去走一趟。”
春妮剛纔可是把當日那狠心公婆所作之事告訴親孃了,自然知道她不是真心相請,於是也裝了懊惱之色起身說道,“我這就去,不過飯菜都動過了,公婆來要挑理啊。”
果然,不等別人說話,劉厚生就先皺了眉頭攔阻道,“別去了,晚上再請來也是一樣。爹孃若是問起,咱們就說丈母是午後纔到的吧。”
李家幾人本就不是真心,自然不會太過堅持,客套兩句就繼續吃了起來。
很快衆人吃完,飯桌兒撤了下去。
李老大老二找了扁擔,幫忙又把張家院子裡的土都挑去了溫室。然後,兩人汗珠子都沒擦一把就套了牛車,趕着太陽未落山的時候回家去了。
蒲草很是過意不去,想留他們喝碗水再走,卻被李老太太攔了,笑眯眯喊她幫忙醃酸菜。
春妮抓了白菜在熱水鍋裡燙一圈撈出來,蒲草麻利的甩甩水、散去熱氣,然後整齊擺到缸裡。
李老太太抱了鹽罐子站在一旁幫忙撒鹽,三人配合很是默契,說說笑笑間就蓋好了油氈紙,坐在院子裡歇息喝水。
劉家老頭兒老太太偶然聽得村人說親家母來了,還帶了不少好東西給兒子兒媳。老兩口這心裡立時就跟有隻小貓在撓一樣,有心上門看看到底春妮孃家給了什麼好東西吧,又想起那日的事忍不住心裡發虛。
這般,一直熬到太陽快將要下山,估摸着李家人必定回去了,老兩口才順手拿了一棵白菜趕過來了。
李老太太帶着蒲草和春妮坐得位置有些偏,劉家老兩口進了院門只草草掃了一眼,就以爲兒子兒媳都不在,直接樂顛顛奔向那院角兒那幾個新筐簍。
劉老太太一手拎了一個新土籃子,笑得這個得意啊,“一看這籃子就是李老頭兒的手藝,以前要他編幾個送咱們他還推說胳膊疼。如今他女兒一分家,立刻就送了這麼多來,真是個老扣兒!”
劉老頭兒剛要應聲,就聽一旁有人冷笑道,“親家母這話說得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你家那些筐筐簍簍,哪個不是我家老頭兒子編的?上次我家老頭兒抻傷了手臂,你還讓人捎話兒要三十個籃子。知道內情的還明白親家母有攢家當的習慣,不知道的怕是都以爲親家母要趕集賣籃子發財呢。”
劉家老兩口哪裡想到院子裡有人,驚得一跳間手裡的籃子就掉了下來,待得再看清說話之人就是李家老太太,那臉色頓時就漲成了豬肝一般。
春妮聽得孃親字字如刀,真是又解恨又解氣。同蒲草一起低着頭站在一處,互相使着眼色都是憋笑不已。
劉家老太太尷尬的張了半天嘴,到底硬着頭皮上前乾笑道,“哎呀,親家母也來了。這話兒說的可見外了,咱不都是自家人嗎?上次也真是不知道你家大哥病着,要不然怎麼也要上門去看看,哪能還讓他挨累啊。”
劉老頭兒也跟着上前,搓着手說道,“親家母多心了。”
蒲草正是看戲看得歡喜,眼角突然掃到劉厚生從後園一瘸一拐回來,胳膊肘趕緊就拐了春妮一下。
春妮也是個機靈的,立刻上前抱了孃親的胳膊說道,“娘,我公婆也是好不容易來一趟,咱們進屋去坐吧。”
說完她手下用力晃了晃,李老太也自覺敲打幾句應該差不多了,畢竟自家閨女還是人家的兒媳呢,鬧得太僵不好,於是就緩了臉色請了劉家老兩口進屋,蒲草於是趁機笑着告辭回去了。
劉厚生忍着腿疼走到屋門口,擡眼見得他的媳婦兒和丈母孃正笑着給他親爹孃倒水,胸腔裡那顆懸了大半日的心就放了下來…
冬初的太陽一落下山頭,整個小山村就更加寒涼了三分。原本白日裡還算溫和的秋風也好似突然轉了性子,變得凌厲冷酷,呼嘯着捲過樹梢、屋檐、山林,囂張之極。
吃了晚飯,蒲草安頓兩個孩子躺進被窩,又藉着微弱的燈光數了數家裡的餘錢,這才吹了油燈麻利的鑽進被窩。(以後下午那更,改在16點發啊,因爲有時候中午有事就趕不及碼字了。還有,看文的朋友們請順手收藏一下吧,俺的收藏好可憐啊。嗚嗚,抱抱,非常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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