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下莫非是啞巴不成?或是不屑與唐某說話?”唐延雄皺眉道:“爲何始終一言不發?”
“呵呵,雄兒,他不是不會說話,也不是不願說話,而只是不敢說話而已!”突地一陣爽朗的聲音,從密林那邊傳來。衆人循聲望去,卻是幾人從那邊走來,也不見如何動作,轉眼之間已是近到臺前數丈之處,顯然來者俱有一身極好的輕功。
“門主。”唐延雄忙奔下臺來,褪下鹿皮手套,朝來人躬身行禮。
走在前頭的正是唐門門主“飄雪仙子”沈園雪!緊隨着的自然便是那寸步不離的四個貼身大丫頭唐疏雨,唐流雲,唐清風和唐冰露了,四丫頭後邊另外還跟着一個年輕人,看起來有些眼熟。
“雄兒,你可知此刻站在這祭天台上之人,是誰?”沈園雪和木雲青峰等人見過禮,轉身問唐延雄道。
“延雄不知,請門主明示。”唐延雄躬身答道。他雖是沈園雪之子,但在外人跟前,一個是門主,一個是堡主,還是須得以門中對尊長之禮回話。
“風兒,你過來,你來告訴堡主臺上之人是誰。”沈園雪一擺手,後邊跟隨而來的那個年輕人走了過來。走到近前,朱文羽登時認出,那年輕人正是唐韻的堂兄唐風,朱文羽第一次到川中唐門之時曾見他和唐文在門內新年演武中的臺上比試,後來再到唐門,也曾見過一面這唐風一面,不過那已是唐文身死,唐風和南宮靈二人救回唐韻之後了。
唐風自上次與兄長唐文一道將唐韻從馮恨元手中救回唐門後,便一直留在門中未出,卻不知爲何這一次沈園雪將他帶了出來,方纔在天衣樓前將羣雄救出地道之時也未見他,不知當時他隱身何處。
卻見唐風“撲通”一聲在唐延雄跟前屈身拜倒,語帶哽咽道:“回門主,堡主,風兒代父求情,求門主堡主手下留情,不要太過爲難父親。”說罷幾乎痛哭出來。
唐延雄一驚,回頭緊盯臺上,望着那蒙面之人,眼中充滿難以相信的眼光:“你……你是八弟?”
唐延雄身爲唐門的長門長子,執唐家堡堡主之位,乃是唐門門主的當然繼承人,“八方湘雨”唐延楚乃是唐延雄的堂弟,由於上代唐延楚之父“散花神”唐泗之事,門主之位落在唐延雄之父“落花神”唐洛身上,繼而又傳給了沈園雪,唐泗一支卻是一蹶不振,“八方湘雨”唐延楚心中鬱郁,常在門外行走江湖,每年回門的日子頗少,與唐延雄也是難得見上一面,兄弟之情並不深,以至於換衣蒙面站在臺上,唐延雄一時竟未認出來。只不過唐延雄與唐延楚畢竟兄弟一場,學暗器之人眼手耳等又是練得十分靈敏,唐延楚畢竟還是不敢隨意出聲,只怕唐延雄聽出來,連平素裡用的鹿皮手套也換成了新的,在他刻意掩飾之下,陳漢仁又稱他爲“楚先生”,無論沈園雪還是唐延雄一時間都未認出他來,更別說別的門派中人了。但唐風畢竟和唐延楚父子連心,一直跟在身邊,身形動作可謂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即算是唐延楚有意不說話,再以黑巾蒙面,唐風還是一眼便認了出來。
自唐風唐文二人在成都蔣宅相救唐韻,以致於唐文死在馮恨元掌下,唐風便留在門中,但沈園雪等人卻也知道了“八方湘雨”唐延楚和天衣盟混在一起,並且參與了天衣盟的許多隱秘之事,屠龍殺手兵器上的毒也是唐延楚煉出來的,就連害死少林木葉大師的唐門六毒之一“無影散”也是唐延楚私藏且交給天衣盟的,差點釀成少林派和唐門之間的一場紛爭,凡此種種,已是犯了門中大罪,須得回門受罰。沈園雪知“兩步風”唐延雄雖爲唐家堡堡主,唐延楚並不一定會買唐延雄的帳,再加上唐延雄本是重情之人,若是唐延楚執意不從,唐延雄也未必肯施辣手硬帶堂弟回門,徒令其在歧途上越走越遠,越陷越深。沈園雪此次來天衣谷中,便是要將唐延楚帶回門中懲治,只不過多年未見,只怕都快不認識了,特意把唐風帶來。方纔便在唐延楚蒙着面一躍上臺之際,衆人俱在猜測這位“楚先生”究竟何人之時,唐風已是在遠處認出了父親,告訴沈園雪,沈園雪便領着衆人出林而來。
“不錯!我便是唐延楚!”身份已然爲人所知,再掩飾也無意義了,唐延楚索性一把扯掉蒙面黑巾,露出清矍面容,再一把將頭巾也扯去,露出花白頭髮。唐延楚雖比唐延雄年少差不多十歲,但光從形貌看起來似乎比唐延雄還要大上一些,已顯蒼老。
“八弟,你何苦要自甘墮落,和天衣盟之人混在一起?還不快隨門主回門領罪。”唐延雄嘆道,還欲打圓場,只望唐延楚能服罪乖乖回門,到時自己再多多求懇,也許能減少所受之罪。
但這話中之意唐延楚哪裡能聽得進去?
唐延楚一直便認爲是堂伯“落花神”唐洛、堂兄唐延雄的長房搶了父親“散花神”唐泗的門主之位,否則的話自己在門中不會如此受人忽視受人欺壓,心中早存一腔的怨憤,以至於和天衣盟陳漢仁等一拍即合,意欲藉助天衣盟之力奪回唐門門主之位,替父親一雪前恥,今日更是公然上臺索戰,雖說仍以黑巾蒙面,但替天衣盟盡心出力之心卻是表露無遺。心中已存此想,別的話便再難聽進,冷笑道:“回門?我唐延楚今日站在此處,今生就沒想過再回唐門!”
“八弟,就算你不怕門規森嚴,難道連你我兄弟手足之情也不顧了嗎?”唐延雄無奈道。
“哈哈,好個手足之情?當年你們奪我父門主之位之時又幾時想到過手足之情了?現在又來假惺惺說什麼兄弟手足之情了?告訴你們,自我入天衣盟的那一天起,我唐延楚就再沒有想過自己是唐門的人,你們不是把我當成眼中釘肉中刺嗎?好,我走還不行嗎?看看誰能笑得到最後。等我天衣盟大事一成,我再重建唐門,定會比現在你們這些名不正言不順的人好上千倍萬倍!”唐延楚越說越激動。
“父親……父親……”唐風拜倒在地大聲哭訴:“父親,孩兒求你,別再錯下去了,別再執迷不悟了,父親,回頭吧,父親!孩兒跪求你老人家了。”
“風兒,你給我起來!站起來!我唐延楚沒有這麼膿包的兒子!你給我滾過來!別人千方百計想把我們趕出唐門,我們爲什麼還要留下看別人的臉色?!你給我過來!你是我唐延楚的兒子!不是他唐延雄的奴才!”“八方湘雨”唐延楚嘶聲吼道。
“父親,孩兒求你了,別再錯下去了,都是唐門子弟,別再鬥了,父親,孩兒求你了,求你了!”唐風跪着連連磕頭,滿面淚痕。
“滾!我沒有你這麼不爭氣的兒子!”唐延楚狂叫道:“唐延雄!你上來!我要讓你好好看看,什麼才叫真正的唐門暗器!你們根本不配當唐門的門主!”
“請門主示下。”有沈園雪在場,唐延雄自然須得請命,更何況對方還是唐門中人,自己的嫡親堂兄弟,如何處置須得有門主之命。
“唐延楚身爲唐門弟子,勾結奸邪,爲禍武林,着令廢除武功,帶回門中,待本門主和少林派商議之後再處應得之罪!若有違抗,恪殺!”“飄雪仙子”沈園雪森然道。直到此時,朱文羽這才感覺到一門之主的威嚴,哪裡還有半分慈祥老太太的影子?不愧爲執掌唐門門戶,江湖中僅此一位的唐老太太!
“唐延雄謹遵門主之令。”唐延雄也是肅然一躬身,轉身一躍便已上臺。
“哈哈哈哈,看看看看,擺起門主的威風來了,也不想想這門主的位子是怎麼來的。要不是當年卑鄙無恥奪了我父親的門主之位,老子今天也一樣這麼說:‘若有違抗,恪殺勿論!’哈哈哈哈!”唐延楚依舊狂笑不止。
“八弟!你瘋了!”唐延雄又急又怒。
“父親啊!父親……”唐風拜在地上,連連磕頭,聲音如嘶心裂肺一般,衆人聽着不禁惻然。
陳漢仁卻是無動於衷般面無表情地依舊坐在那兒。
“少廢話,來吧!”唐延楚忽地笑聲一收,臉一沉,後退兩步,右手已伸進了腰間的皮囊。
唐延雄也頓時肅容,慢慢地重又戴上了鹿皮手套。他知唐延楚乃唐門中的高手,拳腳武功雖一般,但暗器功夫卻是一流的,尤其是唐延楚的父親,自己的叔父“散花神”唐泗,當年更是唐門中上一輩的第一高手,暗器手法唐門第一,可見唐延楚的暗器功夫至少絕不亞於自己,和其對陣,須得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才行。好在唐延雄身爲唐家堡堡主,本就是用毒用藥的大行家,基本不用怕唐延楚的暗器上喂什麼唐門劇毒,大家比的便只是暗器手法了。只唐延楚既和天衣盟勾結,暗器上也不知會不會喂上唐門沒有的毒藥,雖說憑唐門的解毒手法,並不用十分畏懼,但小心點總不會有大錯的。
場上突然安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