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母雖說把這次縣試之事吩咐了賈琮前後照看,但三人自進了考場之後賈琮也不可能死腦筋的在外枯等,而是先去了自己那快要竣工的工地上轉了幾圈。
算着時間差不多快要放頭牌之時,賈琮才又回到了考場外與榮國府的下人們匯合。
只是賈寶玉賈環賈蘭三人都並沒有在放頭牌是時候就提前交卷出來,而是等到了最後,才與大部分考生一同交卷。
龍門附近人潮擁擠不堪,賈琮坐在馬車裡不動,自有榮國府的管事帶着下人們擠在前面把賈寶玉賈環賈蘭迎上,四周護着不讓人羣擠着碰着。
或許是裡面文章沒有做好,又或許是瞧見眼前這亂糟糟的場面讓賈寶玉心煩,總之在賈琮看見賈寶玉時他就一直喪着個臉不說話,反倒是賈環嘰嘰喳喳胡吹個不停,賈蘭依然是那樣的少年老成。
賈琮也沒心思去觸賈寶玉的黴頭,道了一句:“既然考完了就回吧,府里老太太老爺太太們只怕都已等急了。”
說着先讓人扶了賈寶玉賈環上了馬車,然後賈琮又拉了賈蘭鑽進了與自己一輛馬車。
到了馬車之內,賈蘭終於放下了臉上故作成熟的僞裝,當下就把考題與自己的文章大致背了一遍,然後請賈琮點評指教。
賈琮在一旁含笑傾聽,說實話以賈蘭的年紀做到如今這樣已是難得,要知道賈蘭可不比賈琮兩世爲人,甚至就連天資都不一定有賈寶玉聰明,但是賈蘭卻勝在好學不倦,又有一個好母親日日嚴加督促。
聽完賈蘭背誦完自己的文章之後,賈琮心中大致有數,覺得以賈蘭的文章雖不能說是什麼經典好文,但至少也能算是中規中矩,以縣試的難度已算是難得,至於取與不取那就在於考官的喜好之間了。
隨意寬慰了賈蘭幾句之後,賈琮又與他有一句沒一句的說了一些科考的常識,與往年間科舉時有趣的小插曲,待回到榮國府大門口時,賈蘭的心情終於可以做到真正的平靜了。
進入榮國府後,果然立時就有下人過來傳話,說是賈赦賈政請大家到賈母那裡說話。
這話一傳過來,賈寶玉的臉色立刻比原先更難看了三分,而賈環也不在胡吹大氣,變得開始膽顫心驚起來。
只不過誰也不敢違背賈赦賈政的意思,當下四人就往賈母處而去。
到了賈母處,只見賈母在上座閉目養神,左右有邢王二位夫人相陪,賈赦安坐在兩一面喝茶,只不過並沒有人在說話,大廳之內一片靜悄悄的,只有賈政一人來回度步的腳步聲。
看見賈琮帶頭進來,滿屋子的人彷彿立刻就鮮活了起來,賈母首先走過來拉着賈寶玉的手道:“可憐見的,今兒走過這一場,寶玉看着精氣神就焉了不少,我早說過我們家的孩子不用個個都逼着與琮哥兒一樣,只你們偏偏沒人肯聽,這才叫我這心肝白白遭了這一天的罪。”
看着賈母拉着賈寶玉邊說邊四下查看,彷彿害怕賈寶玉就少了一塊肉似地,賈環在一旁撇撇嘴不做聲,賈蘭就徑直到李紈身邊小聲回話去了。
過了許久,賈政看着老太太心疼孫子也差不多了,然後這才走上前來,說道:“母親先別慣着他,這天下的儒童想要進學不都是這麼過來的嘛,有這麼多人跟着也少不了他一塊肉,如今乘着還有映像,還是儘快把文章默寫出來,我帶外面請清客相公們瞧瞧纔是正經。”
然而賈母雖偏愛二子,如今卻更溺愛寶玉,當下白了賈政一眼說道:“忙個什麼,寶玉這才從那考場出來,想來今兒吃的用的都只是將就,如今回來只怕早就餓了,就算要再默寫文章也不差這會子功夫,且等寶玉吃點東西回回神豈不更好些。”
賈政看着賈母如此溺愛寶玉,他只得長嘆一聲,然後去一邊任由賈母說了算。
一旁賈赦看見賈政難得在賈母面前吃癟,當下落井下石道:“依我說終究是二弟你太過於小題大做了,今兒不過是小小的儒童縣試罷了,取不取中又有何關係?若依我說像我們這樣人家的哥兒,原不必讀什麼書,只要認識幾個字,不怕將來沒有一個官兒做。”
“荒謬!那萌官與科舉做官豈是一樣~”賈政脫口而出之後,突然想到此刻還有小輩在當面,這才把後面的話生生的止住了。
其實賈政想說的並沒有錯,如賈赦這樣世襲了一個一等將軍武勳,唬弄平頭老百姓說起來的確好聽,但是除了白領着朝廷的月銀年俸之外,其它一點實權也沒有。
若果真比較起來,賈赦這一等將軍實際利益是比不上賈政一個從五品的工部員外郎的,因爲這從五品的工部員外郎好歹也是文官體系,而且手下還掌管着工程建造等肥差。
武將打天下,文官治天下,如今大晉朝還算四海清平,所以文貴武賤的兩極化也越來越嚴重,這才導致像榮國府這樣的武勳世家,也拼命想轉型爲一個鐘鳴鼎食、翰墨詩書之族。
如今賈赦世襲一等將軍,身爲榮國府的大老爺,卻整日和小老婆喝酒縱樂,用原著的話來說就是:“放着身子不保養,官兒也不好生去做”。
也是因爲如此,賈赦纔不得賈母的喜歡,再加上賈政官居從五品的工部員外郎,膝下大女兒元春如今又成爲了娘娘,所以榮國府實際當家人是賈政也是理所應當之事了。
然而賈赦此刻在小輩面前被賈政直接打臉,心裡的怒氣可想而知,原本今日也沒他什麼事,賈赦之所以參與只不過是過來湊湊熱鬧,順便表達一下自己在榮國府的存在感。
現在這樣也顧不上再裝了,只見賈赦冷冷一笑,說道:我的確荒謬,但我好歹還能生一兩個不荒謬的兒子,大的耳朵軟活該他跑斷腿的命,小的如今也是貨真價實的秀才相公,還是最優一等的廩生,想當初他隻身下金陵,我可沒有如今這樣大動干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