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你動的手？”
李令先瞪大着眼睛，質問道。
李北牧一臉無辜地將頭從書本里頭擡起來，“二叔你說什麼呢？”
“什麼是不是我做的？”
李令先一臉焦灼，剛想說話，又扭頭將門關上，這才坐在了他對面，沉聲道：“王瑾年死了，被別人殺的。”
“什麼？”
李北牧立即站起，發出了難以置信地聲音。
“坐下坐下，年輕人毛毛躁躁的， 一點定力都沒有。”李令先鄙夷地看了他一眼。
全然忘記了，自己在縣衙聽到這消息時，都幾欲從椅子上跳起，把桌子拍爛的情形。
“王瑾年死了？誰殺的……竟然動手比我還快。”
李令先看了他一眼，好像再說，‘你果然想動手。’
“誰殺的，還在查，不過這事一發生……整個揚州都要變天了啊。”
李令先說着仰天長嘆了一句。
“刺史長子竟然被人暗殺了，這放在整個大楚，都是一件大事了啊。”
呃……這麼嚴重地麼？
心裡莫名有些暗喜怎麼辦……李北牧關切地問道：“那二叔你會不會有什麼影響？”
李令先搖搖頭，可又沉重道：“對我影響不大，但是對老朱的影響就大了，這事畢竟是發生在臨安城裡頭。”
“牢獄之災？”
“那倒不至於……以老朱的關係，就算王明遠死了心要搞他，頂多也就沒了這頂烏紗帽吧。”
李北牧在沉思。
老朱其實對我還是不錯的，可我殺了人，要老朱來背鍋，確實不太好了。
“是薛老虎的餘孽做的吧？”
李令先心中一跳，“南淵你也這麼覺得？”
“下午老朱也是這麼跟我說的，王明遠端了薛老虎的老窩，但下手突然，肯定不乾淨，還好多人流亡在外。”
“他損了那麼多人的利益，有人仇殺也正常。”
李北牧沉聲道：“可以讓朱大人全力抓住幾個薛老虎的餘孽，然後一口咬定，將罪責推在他們身上就是了。”
“屈打成招？這不行，他們肯定不會認的，而且王明遠盯着，肯定不會讓我們這麼幹。”
“摸個魚吧。”李北牧嘆氣道：“多花點錢，摸個魚，肯定有人願意的。”
李令先一愣。
摸魚，是他們這種縣衙底層的專業術語。
往直白了說，就是找個替死鬼。
因爲實力有限，像他們這樣的地方縣衙，大多都是無頭案，根本破不了。
有時爲了政績，或者是上級施壓，就像是今天這案件。
縣衙爲了交差，就會找替死鬼來頂替。
而這種替死鬼，大多都是監獄裡的死囚，或是外面那些流浪兒。
只要給他們足夠的利益，命算什麼？
哦，或者說：相比於窮，鬼算什麼？
李令先想了片刻，“這事我會和老朱說的，他也不蠢。”
“這事不是你做的就成。”
李令先說着起身拍了拍他的肩頭，嘆氣道：“這幾天就儘量別出門了，臨安城內肯定又是一片腥風血雨，你在家好好待着就是了。”
“走了，去吃飯吧。”
李令先說着走了出去。
李北牧坐了片刻，從桌上抽出一張白紙，提筆寫道：
“所有計劃暫停，轉入靜默。”
寫完也跟着走了出去。
至於白紙……會有人來取的。
……
“人是李北牧殺的，不用查了。”
蘇牧端着茶杯，拂去上面的茶末，抿了一口，輕聲說道。
暗衛首領一愣，那表情彷彿在說。
‘壞了，那我們豈不又成了背鍋的了？’
“那刺史府那邊？王明遠又會覺得……不，他們肯定會以爲是我們做的。”暗衛首領斷定道。
最瞭解王明遠的，不是王瑾年，更不是王君祥，而是坐在州牧府中的這兩位。
“沒證據，他能怎麼辦？”
蘇牧嗤笑道：“至於魚死網破，他王明遠還沒這樣的底氣。”
“對了，他回來了？”
暗衛首領估算了一下時間，拱手道：“屬下要是沒算錯的話，這會他應該剛進刺史府的大門。”
……
與此同時。
王府大門口。
大隊人馬護送着一駕馬車，停住。
其間被人攙扶着下來一個體態佝僂的老人……早上出去的時候，王明遠還龍行虎步。
這會回來，卻彷彿蒼老了近十歲一般。
被人攙扶着，他也沒再流淚，通紅的雙目，早已說明了一切。
直入大廳，看到那擺放在正中間的軟牀，和那覆蓋着的白布，他還是下意識地腳步一頓。
他一停，隊伍也就都停了下來。
無聲。
停了好一片刻，王明遠才咬着牙，走到了那軟牀擔架前，顫巍巍地伸出了，彷彿已有老年斑的雙手。
可剛一觸碰到白布，又縮了回去。
眼中含淚。
這一刻，沒了揚州刺史王明遠，有的只是一個，白髮人送黑髮人的老者。
他伸出雙手，又不忍，縮回。
來來回回無數次，他終於掀開了覆蓋在屍體上的白布，看到那熟悉地不能再熟悉的面容。
他禁不住痛苦地哀嚎一聲。
“大人！”
“王大人！”
“……”
這一夜。
臨安城內，註定有許多人未眠。
……
這一夜，李北牧睡得很香甜。
爲了防止李詩茵大早上進來，給自己喂蚯蚓，所以他還特意將門反鎖，又還在門後放了張椅子。
而接下來的好幾天時間。
李北牧都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
至於家外面的事情，自有李令先和星盤告訴他。
而最近這段時間，星盤也暫停了別的活動，除卻安排的收集信息的那些人，其餘的，都開始閒散。
值得一說的是。
不知道臨安書院和州牧府用了什麼法子，靈隱寺不僅沒再來找過李北牧，甚至就連其方丈無悔大師。
都帶着一個小沙彌，入世雲遊去了。
李北牧也沒讓星盤多動手，這事，也就到此爲止吧。
因而接下來的近半個月。
他哪都沒去，偶有出去，也是帶着左瑤瑤，或是黃煙雨，去各處採風……摸魚。
也沒再見到葉溪，問了一次，說是回廣陵去了。
這讓李北牧頓時感覺，有些失落……
時間就這麼到了。
府試的前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