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資歷沒資歷,要閱歷沒閱歷,竟然就可以一步登天,這是怎樣的經歷啊?
畢業僅一年的瞿微涼和剛新鮮畢業的範布衣到現在還是有點雲裡霧罩,不敢相信自己地位的變化。
蕭雲卻對他們的驚訝視而不見,所謂兵隨將轉,無不可用之才,作爲一個管理者,可以不知道下屬的短處,卻不能不知道下屬的長處,恰巧他就有這麼一雙慧眼,按了按有些發緊太陽穴,輕聲道:“現在,各組的負責人明確了,具體的人手分配我就不做過多幹涉,由各組負責人安排。我呢,是個賞罰分明的人,誰有功,誰就被捧上天,誰有過,誰就被打下地表。打開天窗說亮話吧,我最討厭聽到‘對不起’這三個字,這說明我又被什麼人佔便宜,或者被欺騙,甚至被辜負了。”
衆人倏然肅穆。
“微涼,有沒有男朋友?”蕭雲忽然問了一句。
“沒有。”瞿微涼漲紅着臉,聲音低得就像蚊子哼哼。
“在座的男同胞,聽到沒?多好的機會啊,肥水不流外人田,趕緊內消啊。”蕭雲打趣道。
鬨堂大笑。
氣氛一下子輕鬆了不少。
蕭雲不理會瞿微涼殺人的眼神,見大家神經鬆弛了下來,咳嗽了一聲,然後平靜道:“秋水長天項目組接下來的工作核心就是‘三高’:高投入、高檔房、高價房。策劃、執行、管理三個組都要以這個爲中心,開展相關工作,具體的策劃方案遲段時間我會和歐總詳細討論之後,再公佈給大家,現在,我就先提幾件必須馬上付諸行動的事情:第一,江山集團將購入秋水長天一千萬的房產,作爲項目組的啓動資金,戴妍,你負責辦理一下產權過戶手續;第二,爲了在短時間內打響秋水長天這個牌子的名堂,我準備搞一個‘古都花兒’選美大賽,全權由寧州的旗幟公關公司負責策劃落實,昕昕,你具體跟進一下;第三,要在公衆心裡建立秋水長天樓盤不斷漲價的印象,把4200的基價給宣傳開去,歐總,你聯繫一下你報社的朋友,花點錢在房地產版整版報道出來,另外,布衣,你去聯繫所有經營高檔住宅的中介公司,讓他們將秋水長天的樓盤掛上去,以4200爲基價,每隔半個月增50元,暫時不設封頂,讓外界感覺到,秋水長天的房價一直在往上走;第四,完善小區的內部環境,周邊的配套設施可以暫時放一放,先抓住主要矛盾,那一千萬啓動資金可以拿六成出來,花大價錢,將現有的小區改造成與周圍環境相融合的園林式小區,特別要與陽山碑林風景區遙相呼應,打好這張牌,微涼,你負責聯繫相關的設計和施工單位,譚惜,你負責協助一下,這一塊花錢的地方多;第五,將已經購房、即將入住的150戶業主組織起來,擰成一股繩,成立業主委員會,動員他們親自參與到提高社區人文自然環境的活動中來,要是搞得有聲有色,就邀請相關媒體進行跟蹤報道,擴大樓盤影響力,歐總,這一塊由你負責。”
層層遞進。
衆人聽得很認真,記得很仔細。
“歐總,還有什麼補充的嗎?”蕭雲側過頭詢問道。
“沒有,已經面面俱到了。”歐亞子搖搖頭,對這個年輕人,愈發的敬重與欽佩。
“既然這樣,就散會,歐總和各個組的負責人留下來一下,譚惜,你也是。”蕭雲輕聲道。
衆人起身離開,擁擠的會議室一下子就顯得寬鬆了。
沒有旁人在場,蕭雲顯得慵懶許多,修長手指輕輕敲着桌面,輕聲道:“剛纔談到的業主委員會,我已經有了初步的代表人選,任書生,住在五棟802,省府秘書科科長,副處級幹部。一般的省府是不設秘書科的,黃達人執政之後,專設了這個科,倪悟道上任之後,也沿用下來,足見這個科室的重要性。我已經跟他溝通過,他也初步答應了,老歐,譚惜,你今晚代表我請他吃個飯,再談談這事。”
“好。”歐亞子和譚惜異口同聲道。
“幾個小組要花些精力,挑些精兵強將,公司的正常運作就靠在座各位了。”蕭雲微笑道。
幾人齊齊點頭。
譚惜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狀態下的蕭雲,太陌生了,感覺就像一個獨坐中軍帳的將軍,運籌帷幄。
“戴妍,你去給微涼和布衣安排一下宿舍,昕昕,今晚你代表我請公司員工吃頓飯。”蕭雲吩咐道。
“你不出席嗎?”葉昕昕問道。
“不了,今晚有兩個朋友從上海過來,我要陪他們。”蕭雲漸漸浮起一個出塵不染的微笑。
誰這麼大面子?
當然是張寶和唐悅兒這對神鵰俠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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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未缺。
夜在悄無聲息中深沉,在你還沒有注意到它的時候,它已經跑到了你的前頭。
五分鐘前,張寶給蕭雲打了一個電話,說剛在公司開完一個會,準備出發,大概還要兩小時纔到。
早早就在玄武大飯店定好房吃飯的蕭雲閒着無聊,就讓狄綢繆載他到夫子廟步行街逛逛。儘管南京本地人很少會來這裡,要去也去附近的水遊城,但不可否認,這條古色古香的商業街夜景還是很美的,許多商店、餐館、小吃店門面都改建成了明清風格,有的商店門口還掛着一串串的大紅燈籠,歡迎賓客的到來,那連綿不絕沿着屋頂蜿蜒而去的霓紅燈變幻着迷人的色彩,給夫子廟增添了歡樂的氣氛,更可追憶千古風流。
今晚街上的人卻不少,熙熙攘攘,多以外地遊客爲主,帶着小孩全家出遊的也屢見不鮮。
蕭雲沒讓狄綢繆作陪,一個人漫無目的地獨自走着,點燃一根菸,在煙霧繚繞間,冷眼看着世界。
都說我們可以躲開大家,卻躲不開一隻蒼蠅,生活中使我們不快樂的,常是一些芝麻綠豆的小事。
原本想在夫子廟步行街清靜清靜的蕭雲就很不幸,遇着了一件煩心小事。
“搶劫啊!”
一聲響徹雲霄的尖叫,頓時劃破了夫子廟步行街的平靜,許多人都駐足停留,向聲源地觀望。
蕭雲也不例外。
可他這一望,卻再也沒辦法置身度外了,因爲尖叫的那個人是一個十五歲的花季少女。
謝小狐。
今天上午剛答應她媽要傾力幫助她扶搖直上,現在她遇到了麻煩,還能袖手旁觀嗎?
蕭雲輕輕嘆了口氣,以一個炫美弧度彈掉菸頭,急匆匆趕過去,走到站在一個十字路口茫然不知所措的謝小狐身邊,瞭解她的情況,原來她的手提袋被搶了,錢包、身份證、車鑰匙、銀行卡什麼的全在裡頭。蕭雲一邊凝眉觀察着四周的動靜,一邊詢問着她劫匪逃跑的方向,謝小狐驚魂未定,潸然欲泣,愣愣指着已經往西北方向大街逃竄挺遠距離的一個身影。那個人穿着一身灰色衣服,頭戴一頂黑色鴨舌帽,特徵明顯,可沒有一個人敢挺身而出,見義勇爲,全都眼睜睜看着劫匪從身邊跑過。
這樣的明哲保身,究竟是個別現象的冷酷無情,還是整個社會的道德淪喪?
天知道。
蕭雲可沒想那麼多,只死死鎖定目標,以驚爲天人的速度追趕,兩百米的距離,沒幾秒就趕到了。
刷!
轉眼間,蕭雲就已經站在了那個人的面前,帶着一抹清淨如竹的微笑,輕聲道:“你好。”
原來那個人還帶着一個口罩,見到赫然有人阻止了自己的去路,嚇了一跳,趕緊轉身往回逃。
“跑那麼快,趕着上哪呀?”蕭雲輕笑道,不知什麼時候,又站到了那人的前面。
那人沒理他,二話沒說又掉頭往回跑,還因過度緊張,腳底一打滑,吧唧摔了一跤,甚是狼狽。
“招呼都不打就走,真沒禮貌。”蕭雲不知怎地,竟然再次橫在了那個人的面前。
“你想幹嘛?”那個人終於沒有再慌不擇路,鼓起勇氣問他,竟然是個女的,將手提袋藏到身後。
“把手提袋留下,你可以走。”蕭雲皺起了眉頭。
“憑什麼?!這是我搶回來的!”那個女的怒視着這個半路殺出的程咬金,顯得很憤懣。
蕭雲揉揉眉心,也不再跟她囉嗦,倏地憑空消失,隨後就出現在了她的身後,輕而易舉拿了回來。
那個女的連發愣的時間都沒有,就看見他揚長而去。
站在原地等候的謝小狐見蕭雲拿回了手提袋,歡呼雀躍,跑過去,笑嘻嘻道:“你真是個好人。”
“好人不是滿大街都是的,下次一個人出來逛街,要注意安全,給。”蕭雲將手提袋遞給她。
“我可不敢接。”謝小狐努努嘴,搖着腦袋,出乎意料地將兩隻小手背到了身後。
“爲什麼?”蕭雲錯愕道。
“因爲這手提袋不是我的。”謝小狐狡黠一笑。
“那是誰的?”蕭雲深深皺起了如刀雙眉。
“她的。”謝小狐指向他的身後,那抹笑容愈發的奸詐。
蕭雲暗叫不好,回頭看去,剛纔那個戴着口罩的“劫匪”女孩正領着兩個巡警走過來。
“警察同志,就是他,搶了我的手提袋。”那個女生指着蕭雲,接着摘下了口罩,靚麗青春。
正是辛呆呆。
這就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蕭雲扯起一個苦笑,面對如此確鑿的證據,自己算是百口莫辯了。
而那兩個奸計得逞的女孩則相視一眼,會心而笑,那樣的自鳴得意,那樣的花枝亂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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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是雨花臺區看守所。
門口的兩扇大鐵門緊緊關着,夜色下,顯得冷森森的,一盞孤燈退卻了不少黑暗。
幾輛豪華名車正停在頹靡燈光照不到的高牆下,六個人站在那裡說着悄悄話,四男兩女。
“獨行哥,謝謝你。”謝小狐看着身邊的一個青年,輕輕咬着嘴脣,露出了難得的羞澀。
“小狐妹子交代下來的事,我義不容辭。”那個青年淡然道,沒有一般公子哥的飛揚跋扈,舉止投足間都渲染着一種上層貴族的氣息。他全名叫沈獨行,四大家族之一沈家的長子長孫,在江南一帶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陽光帥氣,才華橫溢,不知是多少千金小姐或者娛樂明星夢寐以求的拍拖對象,也難怪情竇初開的謝小狐一站在他面前,就會變得如此花癡。
“獨行哥,這次把那瘟神抓進去,不會出大亂子吧?”辛呆呆擔憂道。
“不會。”沈獨行搖頭道。
“可我聽人說看守所裡頭可亂着呢,千萬別搞出人命來。”辛呆呆低聲道,她其實是刀子嘴豆腐心。
“裡面有人就不怕。你瞧,光顧着說,忘了給你們介紹,這位叫李唐,是我大學同學,在這看守所幹了有三年多,混了個小官做,出生於武術世家,從小就是練家子,那裡頭的大小惡霸誰沒被他整過?服管着呢,有他在,不會捅婁子的。”沈獨行拍了拍站在他旁邊一個青年的肩膀,給兩個女孩吃了一顆定心丸,畢竟她們也只是想報復一下而已,沒想過要玩得太大。
“唐哥好。”謝小狐和辛呆呆禮貌道。
李唐羞澀一笑,還是跟上大學那會兒一樣,在美女面前,就會特別害羞,撓撓頭,然後輕聲道:“兩位大小姐放心,獨行是我老同學,他的事,就是我的事,我會替你好好收拾收拾那個蕭雲的,尺寸絕不會超標,見好就收。我已經安排好他住哪間筒子了,裡面住的都是耍陰鬥狠的角,東北的居多,打架鬥毆老厲害了。今天早上,我就跟那間筒子的學習號打過招呼,讓他好生伺候着這位新號,估摸着不用多久,那個蕭雲就該鬼哭狼嚎了,哈哈。”
謝小狐似懂非懂地眨着雙眸。
只有辛呆呆舉着手,弱弱問道:“那個,唐哥,什麼叫筒子,什麼叫學習號,什麼叫新號?”
李唐尷尬一笑,帶着歉意道:“不好意思,這都是裡頭的行話,說慣了,一時改不了,別介意。這個筒子就是指監舍,而學習號呢是指牢頭,一般是我們獄警纔會這麼叫,其他老號兒都叫牢頭‘頭板兒’,因爲牢頭睡在筒子第一塊板兒上。這種人是老河底子了,基本上是慣犯,對裡頭的方方面面都非常熟悉,見過世面,鎮得住。新號,顧名思義就是新進來的,基本都是捱整的主。你們沒進去過,不瞭解情況,很正常。其實呀,懂不懂這些行話,可以分辨一個人進沒進過監獄看守所,這法子好使着呢。”
謝小狐與辛呆呆不住點頭,第一次瞭解了這其中的門道,真是受益匪淺。
接着,這幾個人又繼續着低聲密斟,可惜,誰也沒發現,就在幾百米開外的公路旁,停着一輛車。
黑色沃爾沃。
隱藏在後座黑暗中的一名男子拿起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喂,張寶吧,是我,甄青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