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漸漸消停。
一輛的士風塵僕僕趕到千萬樓間。
蕭雲讓司機一直開到吳醉音的家門口停下,破天荒給了一百而沒有叫找贖,匆匆忙忙下了車。
吳醉音家的大門緊閉着,鎖頭沒有鑰匙,是密碼鎖,而整棟房子都處在一個非常先進的安全系統保護下,如果受到外部暴力闖入,可以在幾秒鐘之內,將整棟房子的所有門窗全部放下金屬柵欄,同時,房門被打開之後,如果在一定時間之內沒有關閉,立刻就有警報系統通知小區裡的保安處。這套系統據說很多有錢人都在使用,是歐洲的新式產品,當然,價格也是國際水準。
儘管剛剛經歷了一場驚心動魄的暗殺,但對於從小就在死亡線上掙扎過來的蕭雲來說,小巫見大巫,根本沒有影響,依舊保持着老僧入定的淡然,沒有一時頭腦發熱而貿貿然硬闖進去,而是謹小慎微地圍繞着別墅走了一圈,先觀察一下大體上的情況,屋裡黑燈瞎火,安靜如斯,並沒有什麼異常,走到西北角時,發現二樓的一扇窗開着,窗簾被風颳到屋外,已然被暴雨淋得溼透,貼在外牆上。
他望了望四周,縱身一躍,從容進屋。
小心翼翼,緊貼着牆根一步一個腳印,天生有着如野狼般敏銳嗅覺的蕭雲在二樓警惕前行。
空空蕩蕩,平靜如常,蕭雲搜索完了整個二層,又躡手躡腳沿着樓梯往下走,漆黑中,目光如炬。
接近崩盤的嚎啕大哭,幾乎斷聲的支支語語,吳醉音那一個沒頭沒尾的電話,讓人浮想聯翩的空間太大太大,讓人擔驚受怕的東西太多太多,蕭雲不得不作最壞的打算,畢竟她一個單身女性在家,又遇到這樣陰涼悠長的雨夜,如果遭到什麼不測,真的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了。想到這,蕭雲從來都八風不動的心禁不住加速了起來,即便極力控制,也還是不可避免的有些波動。
不過很快,這種心情就被他拋到了九霄雲外,身心完全放鬆了下來。
因爲他發現了她,正安然無恙地趴在沙發上睡着了,像個嬰兒一樣祥和。沙發是紅色的,造型很別緻,彷彿是一大一小兩條小船的樣子,旁邊還有一張軟塌,大概是用來躺在上面看電視的。她穿着一身簡單的休閒衣服,上身是一件寬大的白色T恤,下面則是一條很肥碩的褲子,雪白修長的美腿一覽無遺,性感,冶豔,嫵媚,而瀑布長髮在腦後簡單的一束,卻顯得有點居家小女人的味道,清純。
蕭雲放輕腳步走過去,拾起地上隨意丟棄的紙巾,撿起凌亂不堪的紅酒瓶和高腳杯。
也許是睡得不深,也許是蕭雲的動作有些過大,吳醉音嚶嚀了一聲之後,迷迷糊糊醒來,朦朧間看到有個人影在眼前恍惚,忽然,她一聲尖叫,下意識地直挺挺從沙發裡蹦了起來,剛準備翻過沙發逃跑,卻發現這個人影非常熟悉,揉了揉惺忪睡眼,發現正是那個魂牽夢縈的年輕人站在面前,定在原地,一雙水靈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身子立得彷彿標槍一樣,倏然放聲痛哭,身子一軟,撲倒在了蕭雲懷裡,整個人柔得好像一根麪條一樣,緊緊抱着他不撒手,似乎生怕一鬆,他就會平地消失一般。
美人在懷,軟玉溫香。
吳醉音身上的淡淡的香氣和酒氣混合在一起,直往蕭雲的鼻子裡鑽,柔軟飽滿的身子完全不設防,就這麼正面貼過來,甚至可以充分感受到她身體誘人的曲線起伏,即便是剛正不阿的柳下惠也很難懸崖勒馬,更何況是未能看破紅塵的蕭小七?面對這樣赤_裸_裸的誘惑,他已經開始有些口乾舌燥了。
“你怎麼纔來?”吳醉音擡起頭,發着小脾氣,依舊梨花帶雨。
“下雨,路滑,車不敢開得太快。”蕭雲微笑道,竭力控制着體內男性荷爾蒙的飛揚跋扈。
“我還以爲你不來了呢。”吳醉音努起嘴,哭聲漸止,一雙勾魂媚眼彷彿要滴出水來了一般。
“除非我死了。”蕭雲騰出雙手,爲她擦拭去淚水,動作平緩輕柔。
“不許亂說話。”吳醉音嗔罵道,沒有阻撓他的這個過於親密動作,臉頰緋紅,顯得風情萬種。
蕭雲笑笑。
吳醉音離開他的懷抱,到紅色沙發上盤着腿坐下來,微笑着拍拍身邊的位置,示意他坐過來。
蕭雲摸摸鼻子,掂量了一會兒,才走過去,一坐下,赫然發現內有乾坤,這世界的商品還真的是一分錢一分貨,這沙發很軟,彷彿掉進了雲堆裡,整個人深深地陷在裡面,舒服得蕭雲不由得呼了一口氣。吳醉音笑了笑,然後扔給他一個圓筒,他接住,竟然是一筒香菸,小熊貓,一百枝裝的那種。
“你抽菸?”蕭雲納悶道。
“不抽,專門給你準備的。”吳醉音搖頭道。
“謝謝。”蕭雲微笑道,抽出一根,拿起茶几上的一盒火柴,咔嚓,點燃,陶醉地吸了一口。
“給我也來根。”吳醉音突然來了興致,也點燃了一根,可剛吸了一口,就重重咳嗽了起來。
“抽不慣,就別抽。”蕭雲將她手裡的煙搶過來,掐滅,準備留着一會兒抽,好煙不能浪費了。
“哼。”吳醉音瞪了他一眼。
“你,今晚怎麼了?”蕭雲輕輕吐出一口煙霧。
“沒什麼,哦,我廚房的一個櫥櫃門壞了,你知道的,這種活兒我們女人不太擅長。”吳醉音笑道。
“就這事?”蕭雲皺起如刀雙眉。
“嗯。”吳醉音輕輕點頭。
蕭雲深深望了她一眼,沒有說什麼,等抽完了這根菸之後,才起身走向廚房,先把那個壞了的櫥櫃門修理了一下,然後跑到地下室裡,翻出一個幾乎要生鏽的工具箱,幫她挨個檢查櫥櫃門,把每一粒螺絲加固。剛歇下手,她又說廚房裡的燈似乎有問題,他只好又跑進地下室翻出一個備用燈泡,幫她把廚房裡的燈換了。事情還沒完,接下來她說客廳裡的一個接線板好像也有些接觸不良,他二話不說,給她換了一個備用全新的。
在他跑來跑去做這些家務活的時候,她一直靜靜站在一旁,盯着他,沒有說話,只是似乎有些走神。
“還有別的事情嗎?”蕭雲舒了口氣,轉身問道。
吳醉音此刻正雙臂環抱在胸前,身子靠在大廳的酒櫃上,臉上帶着一種很溫柔很溫暖的表情,聽見他的詢問,忽然愣了一下,彷彿努力在回想,片刻才遲疑道:“嗯……還有外面的草坪很久沒有修剪了,我地下室裡有一臺除草機……啊,不對,現在外面正下雨呢,那算了,改天讓傭人幹吧。”
蕭雲苦笑,有傭人還叫他幹那麼多,狠狠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坐回沙發,擡起頭道:“有茶嗎?”
“沒有。”吳醉音搖搖頭,然後快速走進廚房,打開冰箱,拿出一罐飲料丟給他,“只有蘇打水。”
蕭雲不挑,瞄了一眼底部的生產日期,揭開罐蓋,端起來猛灌了幾口,看來是真渴了。
吳醉音眯着眼睛盯着他看了一會兒,走到他身邊的另外一個單人小沙發上坐了下來,兩根纖指把玩着那根一點燃即遭掐滅的小熊貓,有些侷促的樣子,悄悄側臉,瞧了瞧眼前這個咋看咋比滿大街的小白臉都要有味道的年輕人,遲疑了幾分鐘,才牽扯出一個笑容,輕聲道:“不好意思,讓你山長水遠冒着雨過來做苦力。”
“你開心就成。”蕭雲淡淡一句。
吳醉音心頭一震,泛起一陣慼慼然的感動,低下頭,死死咬着嘴脣,很久,纔開口道:“蕭雲,你會不會因爲一首歌而喜歡上一個人,因爲一個人而喜歡一個城市,因爲一個城市而喜歡上一種生活,然後因爲一首歌,而想念某個人?我就會。我其實不是那種因爲一點雞毛蒜皮小事就軟弱起來的女孩,工作的時候,我的詞典里根本沒有懦弱這個詞,可一遇到感情時,我就迷失了方向,我不再是我了。”
蕭雲嘴角微翹,因爲他知道,她開始傾訴傷心哭泣的真正原因了。
“我難過時,不喜歡說話,我喜歡一個人安安靜靜的,不需要安慰,我喜歡一個人站在窗邊望着遠處發呆,我喜歡一個人毫無目的的走着,一個人哭泣、一個人擦淚、一個人難過、一個人分擔,看着眼前的視線模糊到清晰,清晰後模糊,反覆不停。我也不知道今晚爲什麼會打那個電話給你,我真的不知道,也許是鬼使神差吧。”吳醉音的淚水又控制不住奪眶而出,擡起頭對蕭雲笑了一下,然後輕輕擦拭掉眼角的淚痕,搖搖頭,“抱歉,我失態了。”
“感情遇到阻滯了?”蕭雲輕聲問道。
“阻滯?那還代表曾經有過一份感情,可我呢,什麼也沒有。”吳醉音癡癡一笑。
“那怎麼了?”蕭雲繼續問道,他知道,如果不讓她一吐爲快,那個原因總是會如鯁在喉的。
吳醉音撩開粘在嘴角處的幾根青絲,艱難嚥了咽口水,帶着哭腔道:“我愛的人今天結婚了。”
對於一個感情豐沛的女人來說,一生中最痛苦的事,莫過於最愛的他結婚了,新娘卻不是我。
“記憶這玩意,很折磨人,有時候就像是倒在掌心的水,不論你攤開還是緊握,終究還是會從指縫中一滴一滴流淌乾淨。可有時候呢,就像地上的身影,你走到哪,它就跟到哪,糾纏不休。我不喜歡,很不喜歡,但又不得不接受,這纔是最難受的。也許,世上總有這麼一個人,一直住在心裡,卻告別在生活裡吧。蕭雲,你知道我愛上的是誰嗎?我初三的班主任,猜不到吧。呵呵。他是奪走我最寶貴第一次的那個溫柔男人,卻又是將我推進萬劫不復境地的那個絕情男人。十三年了,我天天都在爲他守候,一直在等着他娶我,結果呢?今天收到了他的喜帖,可女方的名字不是我,真是天大的笑話,天大的諷刺啊。”吳醉音泫然欲泣道。
瘋狂工作的男人背後是一個幸福的女人,而瘋狂工作的女人背後是一個傷了她的男人。
蕭雲靜靜聆聽。
“假如人生不曾相遇,我也許還是小時候那個純潔的我,偶爾做做夢,然後,開始日復一日的學習,然後考上一所名牌大學,出來社會找工作,找一個可靠的男人嫁了,生孩子,然後靠着化妝品遮擋歲月的痕跡,等待老去。可惜,這樣正常的人生軌跡徹底與我無緣了。蕭雲,剛纔我讓你幹那些家務活,是故意的。你知道爲什麼嗎?我搬進這幢別墅一年多了,每天都是冷冷清清的,沒有一點家的感覺,我剛纔看到你忙碌的身影,忽然覺得好溫馨,是在我心裡深處感受到的,原來,一個家是需要一個男人才完整的。”吳醉音柔聲道。
蕭雲淺淺一笑,清淨如竹。
“謝謝你。”吳醉音溫柔凝望着他。
“想謝我,就快點走出這段陰霾。”蕭雲微笑道。
“我會的,我相信,在羣星當中有一顆星星,引領我的生命,穿越不可知的黑暗。”吳醉音笑道。
“那就好。”蕭雲欣慰道。
“蕭雲,要是我真遇到了黑暗,你會伸出手來拉我出來嗎?”吳醉音神情肅然問道。
“會。”蕭雲輕聲道。
“真的嗎?”吳醉音咬着嘴脣。
“我不能保證幫你解決所有困難,但我能保證,絕不會讓你一個人面對困難。”蕭雲輕聲道。
吳醉音一怔,瞳孔緊縮,被這句樸素得不能再樸素的話語深深打動了,然後莫名其妙眼眶便溼潤起來,像個迷路的孩子,靜靜發呆了很久,才緩緩站起來,義無反顧地走到他跟前,一把拉他起來,就這樣近距離地凝望着這張一開始不覺得精妙、到現在才覺得有味道的臉龐,含情脈脈,呼吸漸漸變得侷促,杏臉染起一抹粉紅,如桃花,柔和燈光下,更顯嬌媚如妖。
忽然,毫無徵兆地,她抱住了他的腰,嘴脣吻了上去,小香舌輕易找到了他的舌頭,纏綿在一起。
蕭雲被她的這個舉動整得有點蒙,兩隻手都不知道放在哪裡,顯得十分拘謹,想推開,可懷裡的這個女人身上彷彿有種魔力,令你傾倒,難以割捨,身上同時散發着一股甜甜香香的味道,這味道很迷人,晶瑩剔透的肌膚也令人垂涎,頭髮散落在他的脖子上,有些癢癢的感覺,強烈的男性本能,不得不令他欲拒還迎。意亂情迷的吳醉音似乎感受到了他的不自然,長長的睫毛隱隱顫動,一隻手摟着他脖子閉着眼眸舌吻,另一隻手則主動將他的手摁在了自己的堅挺上。
蕭雲渾身一激靈,她T恤衫裡面居然沒有穿BRA,那滾圓飽滿的感覺,還有彷彿隱隱凸起的一點。
太銷魂了。
他終於按耐不住,一把抱起輕若無物的她,扔到沙發上,然後開始褻瀆只屬於他一人的香豔。
神魂顛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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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天還有一章,補回上星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