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細雨飄零,室內黑雲壓城。
這場鬧劇着實夠跌宕起伏的,如同清烹一鍋小鮮,起初僅僅只是一鍋沸水,寡淡無味,慢慢地,加進了一些料佐子,大蔥,生薑,青蒜,八角,花椒,於是乎,這鍋小鮮漸入佳境,有了濃郁撲鼻的滋味,香氣四溢,使人頓時垂涎三尺,胃口大開。
這時候,應該下主料了。
鼎湖方面當然不樂意充當安理會的角色,出來調停雙方。一個弄不好,矯枉過正,得罪了兩家人,那就得不償失了。這些閒着沒事幹的大主不管是哪個什麼層面的人物,都衣食無憂,無非就是想找點樂子,要鬧騰,就讓他們鬧騰去。即便是二虎相爭,也是屬於旗鼓相當的牌面較量,並不用擔心鹿死誰手之類的後續事宜,正好樂個清閒。
那些唯恐天下不亂的男人們更不願揭竿而起,此情此景太過於其樂無窮了,爲了女人而起紛爭,這無疑是人類衝突中最爲浪漫的,也是最引人入勝的。但即便如此,這些富豪巨賈們仍是心態不一,年少輕狂的公子哥熱血澎湃,躍躍欲試地遐想着自己以後的泡妞模式;老馬識途的中年人重溫回味,在爭端中依稀找回自己年輕時魯陽揮戈的影子。
而女人們的內心則簡單明瞭得多,只有兩個字,羨慕。
能讓男人們爲了自己而爭喋不休,能讓男人們爲了自己而奮不顧身,能讓男人們爲了自己而浴血橫流,不知是多少女人夢寐以求的事情。她們的要求並不高,她們也清楚這個世界還是屬於男人主宰,只要能成爲男人世界中聚光燈下的那一丁焦點,婦復何求?
蕭雲雖然沒有據水斷橋的豪邁氣勢,但也沒有君王末路的哀怨想法,輕輕放下醉態漫繞的蘇楠,唐悅兒和俞晴趕緊充當左右護法,攙扶着,還不忘滿面風霜一臉敵意地瞪着眼前這兩個故意找茬的公子哥,像是革命大後方的解放軍小戰士,政治立場十分鮮明地對待着階級敵人。
兩條過江龍滿不在乎,從小便過慣了無法無天張牙舞爪的少爺生活,說到富有技術含量的挑事還真沒多慮過,天塌下來有長輩頂着,驚濤駭浪再洶涌也殃及不到自身,怕個球?他們雙手插着褲袋,仍然眉飛色舞笑意盈盈地蔑視着蕭雲,那種玩世不恭的姿態,就像兩隻野貓正站在草叢裡,調戲着一隻走投無路的小老鼠,任其宰割。
當然,他們所期待的老鼠用乞求可憐的眼神看着他們的場景並沒有出現,這個毫不上道的普通年輕人似乎不是外強中乾的菜鳥,那種穩如泰山的神情竟由內而發,令他們微微有些吃驚。但有時候,老鼠也是會虛張聲勢選擇裝逼的,這只不過是一隻裝得比較好的老鼠罷了。不過這樣更好玩,如果一上來就哭着跪地求饒,那就太索然無味了。
應暗藏神態張揚,指了指醉態嫵媚的蘇楠,望着蕭雲,輕聲問道:“她是你什麼人?”
“與你何干?”蕭雲依舊是那副雷打不動的好脾氣,嘴角揚起了一個淺淺的弧度。
應暗藏寒光一閃,繼而輕輕一笑,光明正大點了一根菸,第一口抽得非常猛,整張臉都籠罩在煙霧中,緩緩道:“如果她不是你的女人,你卻硬要出這個頭,這有點託大了。到了這時候,也不怕跟你交個底,都說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我們狂灌她酒,無非是貪圖美色而已,這是人之常情,男人都好這口,更何況這是個國色天香?如果你也是這個原因,那不好意思,凡是講究個先來後到,買電影票還得排隊呢。如果你純粹是爲了英雄救美,攪我們的局,那就有點以卵擊石了。其實我不愛睚眥必報,但你都畫圖畫出牆了,我沒理由再低頭彎身仰人鼻息了吧?做人哪,還是知根知底的好,沒有那麼大的腳,就不要穿那麼大的鞋。不然,走起路來,很難受。”
語速不急不緩,盛氣凌人,像是喝了幾十年夜粥的上位者。
但蕭雲是一個不知好歹沒心沒肺的人,管你傷風敗俗,還是聲色俱厲,毫無自尊心可言,眼神還是那麼清澈,像一座小橋流水環繞的古鎮小城,絲毫沒有受到世俗外界的潛移默化,仍舊固執地保持着那份醇厚,那股清幽,要不是蘇楠在旁邊,還打算問應暗藏討支菸抽抽,他望着那支起碼值三位數的頂級好煙,南京九五之尊,嚥了咽口水,然後道出原委:“她是我的老闆,給了我一口飯吃。我這人笨,腦子想不出什麼深奧的道理,但也懂得拾人牙慧,‘送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老闆有事,員工有責,算是天經地義吧,不知這個答案,你滿意嗎?”
果然是條條默默無聞的池魚,那些旁觀者相視而笑,聳肩點頭,一副水落石出的小人得志模樣。
那個白嫩得過於水深火熱的車泰來在經歷了短暫的忿忿不平後,終於露出了一個死灰復燃的微笑,像極了周扒皮半夜雞叫時的笑容,陰險,奸猾,嘴仍不利索道:“你,只是個,小小員工。我,跟你老闆,一起,你管不着。”末了,還不忘亡羊補牢,補上一句英文:“It’s_none_of_your_business。”
“我不懂英文。”蕭雲說了句大煞風景的話,頗有點日暮窮途的窘迫感。
車泰來不屑一笑,用蹩腳的中文耐心解釋道:“意思就是,不關你的事,understand?”
蕭雲摸摸鼻子,臉色稍顯尷尬,像深山老林裡的一隻迷路小倉鼠,輕聲道:“要懂早就懂了,麻雀變鳳凰哪那麼容易?我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員工,沒怎麼上過學,學問並不淵博,懂的東西也不多,要說詩詞歌賦南史直筆還差強人意,英文就南轅北轍了,對我來說,無疑就是一本無字天書。到目前爲止,我只記得一個英文單詞,就是‘豬’這單詞,這已經算是仁至義盡的了,拼寫好像是……呃,我想想,哦,想起來了,PUG。”
車泰來笑得有些不修邊幅,鄙視的眼神按捺不住,諷刺道:“我看你,纔是豬。豬的拼寫是PIG。”
此刻的大堂很安靜,劍拔弩張的氣氛蕩然無存,衆人錯愕地看着兩人討論起了豬的英文拼寫。
“不是吧?你記錯了,我記得是PUG。”蕭雲皺眉懷疑道。
“沒文化,就不要,裝得有文化。PIG,是I,不是U。”車泰來冷哼一笑,彷彿這是一個不刊之論。
蕭雲凝眉想了片刻,不容置疑道:“不可能,你肯定顛倒黑白了,豬絕對是U。”
車泰來在自認爲對的領域,向來都是獨斷專行的,斬釘截鐵道:“豬,絕對是I!”
一片寧靜,暴風雨來臨前的萬籟俱寂。
蕭雲裝作茅塞頓開,掛起了一抹飄渺如佛龕的微笑,淡淡道:“樸公子果然博聞強識,我不如也。”
忽然,暴風雨驟然而至,衆人鬨堂大笑而起,笑聲極其放肆。
開懷大笑,連矜持從容的唐悅兒和俞晴也被逗得花枝亂顫,樂不可支。
只有在醉意迷茫中的蘇楠被她倆攙扶着,低垂着腦袋,昏昏沉沉,不知魏晉。
車泰來顯然明白了自己落入陷阱,被這個萬惡的年輕人狠狠地陰了一把,親身體會到爾虞我詐的辛酸,臉上的表情像倒了五味瓶,異常難看,不知憤怒還是羞愧,陰晴不定地冷冷盯着蕭雲,直想把那個依舊帶着淡淡微笑的年輕人用眼神吞噬掉。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應暗藏臉皮再厚,心理素質再高,情緒控制得再好,也受不了這麼多人腹背受敵的公然嘲笑,即便這滿堂笑聲不是直接衝着他,但風雨同舟,足以讓他惱怒不已,自己或者他的朋友還從來沒受過這樣的奇恥大辱。姑息養奸?沒那樣的胸懷。付之一笑?沒那樣的氣度。他那張頗有深度的臉龐掛起了黃色暴雨警告訊號,斜睨蕭雲,冷聲道:“說話要考慮後果,該說說,不該說就不說,千萬別讓自己禍從口出,一是傻,二是不值。要記住一句話,蕭雲,看菜吃飯,量體裁衣。站在高山腳下,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實力,有沒有撬動根基的通天本事。如果沒有,那就要小心了,很容易就被從山上滾下來的石頭砸死,要知道,不是所有人都會成爲愚公的。”
“說得很對,你想怎樣?”蕭雲淡靜不怵。
應暗藏那支菸還沒有抽到一半,彈彈菸灰,陽光燦爛的臉龐露出一個玩味笑意,顯得很不協調,和風細雨道:“咱們國家有一句古話,叫來而不往非禮也。我們樸公子從韓國遠道而來,本來就應該熱情招待,他剛纔卻主動請纓,敬了那位美人那麼多酒,可她只喝了沒幾杯,就醉成那樣,有點不妥,有損我們國家禮儀之邦的聲譽。這樣吧,她不能喝了,你就替她。不過,這得當作罰酒,算是給我們國際友人賠罪。”
好戲連臺。
蕭雲從容不迫,揚了揚如刀雙眉,輕聲問道:“我喝了,這事兒就一筆勾銷?”
應暗藏微笑道:“一言爲定。”
“那成,你說吧,怎麼個喝法?”蕭雲輕聲道,並未覺得大難臨頭,相反,有點逢凶化吉的喜悅感。
“好,果然夠爽快,那我也不拐彎抹角的了。在官場上,廣泛流傳着這樣一句話:酒場就是戰場,酒瓶就是水平,酒風就是作風。我知道你對這些黑話肯定知之甚少,不要緊的,你只要知道,喝酒一定要有良好的酒風,不能推諉耍賴就成。所謂茶不必滿,酒要過三,剛纔樸公子敬了那位美人十杯,你怎麼着也要等價交換,喝三十杯吧?”應暗藏陰森森笑道。
唐悅兒微微眯起眼睛,冷冷道:“三十杯?如果他真喝了三十杯,你恐怕就出不了寧州了。”
應暗藏不以爲然,愜意抽了口煙,看着蕭雲,微微笑道:“話,我說到這了,喝與不喝,全在你,如果你非得守身如玉,我也沒辦法。至於我們無比尊貴的唐悅兒小姐,你剛纔的那句話非常有氣勢,振聾發聵,我很欣賞。不過,可以明確告訴你一點,我要想出寧州,誰也留不住。”
“你可以試試。”唐悅兒冷淡道。
“這得看蕭雲的態度,他現在是一個牽一髮而動全身中心人物。”應暗藏輕笑道。
唐悅兒剛想反駁,蕭雲就拍拍她肩膀,輕輕一笑,淡然道:“沒事,喝幾杯酒而已,死不了。”
“師父,你不能喝!這哪是酒,分明是恥辱!”唐悅兒焦急道,兩道柳葉眉皺起不知多少愁思。
而蘇楠美眸勉強微微睜開一條縫,嘴裡還是含糊嘟囔着那句:“蕭……蕭雲,我要回……家。”
“很快了,再等會兒。”蕭雲輕聲安慰着,然後轉身對應暗藏說道,“別浪費時間,上酒吧。”
“你很不錯,我開始有點喜歡上你了。”應暗藏大笑道,“數目我定,種類你選,習慣哪種紅酒?”
“喝白的,我在酒上,從來不好色。”蕭雲從容道。
“白的!”這兩個字是唐悅兒和俞晴兩個女孩同時脫口而出的,美眸睜得頗大,一臉的不敢置信。三十杯的紅酒就已經是難以企及的任務了,即便是酒仙,聽到這個數字也會繳械投降。退一步講,別說是酒了,就是三十杯白開水也會讓人難受得要死,更何況是酒精濃度更高的白酒!
這個年輕人是不是瘋了?
那些冷眼旁觀的大亨貴婦、公子千金們除了訝異外,更多的是欣喜興奮。通常,這些上流圈子的頂級宴會絕不可能像小說描寫的那般,動不動就會有矛盾發生,動不動就有鬧劇上演,而是極其高雅尊貴,友善紳士,每個人都帶上了人類最美的面具,談吐不凡,極有涵養。
源靜則流清,本固則豐茂;內修則外理,形端則影直。
這引自王勃《上劉右相書》的四句話,就是他們在這個金字塔尖的圈子上生存交際的至理名言。顯然,這樣的生活多了,便會讓人覺得過於枯燥無味,過於平淡無奇。這場突如其來的鬧劇彷彿吹來了一陣春風,吹走了枯燥,吹走了平淡,讓他們耳目一新,神清氣爽。
片刻後,兩名高挑漂亮的女侍應生在應暗藏的示意下,右手平託着兩個圓盤,穩穩當當,盈盈走來,纖細如楊柳的腰肢搖擺輕舞,煞是好看。圓盤上各擺着15只小杯的白酒,晶亮透徹,在大堂亮如白晝的燈光下,閃爍着奪目銀光。
極品好酒,茅臺。
“師父,行嗎?”唐悅兒擔憂道,微皺着柳葉眉,雖然她覺得這個年輕人的潛力無窮無盡,就像一句高深莫測的佛道禪語,凡人難以悟透,卻隱隱約約地爲你指明一個方向,讓人在匪夷所思中念息靜慮。但三十杯白酒還是太多了,有點不靠譜。
蕭雲綻放出一個觀音坐蓮般的清淨微笑,瞥了眼那些亮如水晶鑽石般的白酒,輕聲道:“沒事,日日深杯酒滿,朝朝小圃花開,平常心對待就可以了。那些又不是穿腸毒藥,況且都是這麼小杯的,不礙事,你照顧好蘇楠姐就行。”
唐悅兒輕輕點頭,那絲擔憂卻無法從眼神中抹去。
車泰來早已從伊始的惱怒尷尬中恢復過來,一臉邪笑地等着看蕭雲的洋相。這就是剛纔應暗藏跟他喁喁私語的結果:把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灌醉了,那醉美人就可以任意採擷了,這事和平解決,不是非得用暴力手段。
一箭雙鵰,既得美人,又教訓了那個人,快哉快哉。
你好,我好,他不好,纔是真的好。
應暗藏向蕭雲作了個請的姿勢,微微笑道:“這三十杯茅臺,酒氣馥郁,只爲你一人飄香。”
蕭雲輕笑不語,走開幾步,來到幾步之遙的頎長酒桌旁,隨意挑了一個高腳杯,拿在手裡,對着敞亮的吊燈轉了幾圈,像在鑑賞一隻青瓷酒杯般,然後邁着仿似京劇中紅臉鬚生的登雲步,走到兩名女侍應的跟前,伸出兩根修長手指,從圓盤裡輕捻起一個小酒杯,將茅臺酒傾倒進高腳杯,如此這般三次,高腳杯恰好盛滿半杯。
衆人迷惑不解,目光緊隨蕭雲的一舉一動。
“人生有酒須當醉,一滴何曾到九泉。且樂生前一杯酒,何須身後千載名。”蕭雲輕聲吟道。
緩緩吟罷,驟然間,他乾淨空靈的眼神一隱,瞬間變了副模樣,如同魑魅魍魎般讓人心生懼意,漆黑的眸子凝起一抹黑暗詭魅,優雅如鋼琴家的右手疾速地旋轉,杯中酒也隨之盪漾而起,形成一圈圈漩渦,那晶瑩剔透的高腳杯也隨之以不可置信的速度在輾轉騰挪,像一隻速度達到巔峰時的陀螺,幾乎看不清它的存在,只能瞧見一隻透明的物體在燈光的照耀下,不斷地往各個方向反射出耀眼光線。
衆人目瞪口呆,凝視着那脫俗絕倫的技藝,驚詫得說不出話來,現場安靜得掉針可聞。
忽而,蕭雲的動作變得輕柔起來,不再迅猛雷霆,如拈花指般清雅淡靜,可速度卻愈發的驚人,手腕揉動如一條五花銀蛇,水晶的酒杯已經隱而不見,只能瞧見一條白色酒柱在高速地凌空旋轉,如同一條銀龍穿梭在雲際之間,八風舞動,騰雲駕霧。然而,這條銀龍卻始終只能在一個很小的範圍內遨遊,它的左右似乎有一層無法穿透的符咒,完全透明的符咒。此時的他宛如一位出神入化的劍聖,手執草木皆可爲劍,鋒不銳,芒不露,那股氣質猶如飄渺的浮雲一般,不可捉摸,卻隨處可見,讓人忘記了他的普通,忘記了他的寒酸,忘記了他的平凡。
銀龍騰雲這種手法,據說全世界只見過一次,法國120週年國慶時,酒王莫泊桑在總統面前表演的。
每個人都像被抽空了般,再也生不出其他念頭,心中只有一個疑問,一個急不可耐想弄清楚的疑問。
這個年輕人,到底是誰?
正當衆人的那個疑問在心中百轉千回之際,毫無預兆,蕭雲手中的動作猝然停止。
剎那間,那條銀龍終於衝破雲霄,騰空而起,直楞楞地飛入他的口中,無分寸差池,妙到毫顛。
歎爲觀止。
安靜了許久,一個掌聲在某個角落突兀地響起,拍了幾下,下一個掌聲也隨之而到,稀稀落落。
緊接着,如碧浪潮水般的掌聲不可抑止地滾滾而來,愈來愈震撼,響徹全場。
一層的人們被這雷鳴般的掌聲弄得一頭霧水,不知二層發生何事。
這樣的掌聲一直貫穿於蕭雲喝酒的整個過程,衆人望向他的眼神早已沒有伊始的冷漠,反而是淡淡的欣賞。有不少女人更是生出了幾絲傾慕之意,眸子裡盪漾着異樣的神色。當然,不可否認的是,這只是此時此刻的氣氛烘托造成的。這羣女人,理智到可以讓思維最縝密的科學家都汗顏的地步,斷然不會因爲一個小小的生花妙筆的搖酒技巧就暗送秋波,**。
她們癡情,但不花癡。
在蕭雲飲下最後一杯酒時,全場的氣氛到達鼎沸。
三十杯酒下肚,他竟無絲毫醉意。
三十杯酒,仿似三杯。
這可能嗎?
普天同慶下,只有兩個人面如死灰,應暗藏與車泰來。
所謂兵不厭詐,其實早在一個星期前,他們幾個肝膽相照的紈絝公子就旁敲側擊,從鼎湖方面獲取了蕭雲也會偕同蘇楠出席的重要信息,事先未雨綢繆了一場一箭雙鵰的戲碼。今晚,應暗藏與車泰來按照安排,早早來到大堂作準備,可作爲始作俑者的邱式遲遲沒有出現,時間不等人,先下手爲強後下手遭殃,他們也只好提前迎風揚帆了,本想通過挑事的方式來逼迫蕭雲發飆犯錯,同時一石二鳥,順帶殃及牽連張寶和孔陽,結果事與願違,沒料到這個年輕人竟是一塊刀槍不入的牛皮糖,無論怎樣含沙射影,他就是不急不躁,眼看這套方案大勢已去,便馬上倒戈相向,啓用了備用計劃,選擇用灌醉的方法來對付這個不識好歹的年輕人,好讓他當衆出醜,如果夠幸運,還能假途伐虢,抱得美人歸,但天公不作美,又一次弄巧成拙,偷雞不成蝕把米,反而爲這個年輕人的驚豔演出推波助瀾,千算萬算,做盡謀劃,到頭來卻爲他人作嫁衣,焉能不怒?
在二層的最東邊,大堂的右側盡頭,有着一間誰也不會發現的密室。
門只開了一條細細的縫,光線微弱地強行進入,卻毫無作用,室內依舊黑暗如斯。
一個看不清容貌的女人站在門前,透過這條細到幾乎可以忽略的縫隙,靜靜看着大堂裡發生的一幕,輕瞥了眼亂臣賊子如喪考妣的應暗藏與車泰來二人,嘴角勾起一個輕蔑到無以復加的弧度,細語輕聲道:“井底之蛙,無論在哪個井,看到的天,都是井口般大小。”
隨即,房門被輕輕關閉,也關閉了所有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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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酒王莫泊桑爲杜撰的人物,請勿對號入座。另,請門徒們做一下作者調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