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人相見不相識

精靈族,將政務交與可靠大臣處理的克里斯毅然地走出了精靈族王城。

“瀟瀟做的,也是我想做的,待在這實在有太多令人傷懷的記憶,走遠了,或許痛苦會減輕些,我會努力,把那失去的修爲拿回來,姐姐……”

站在城樓的老臣看着克里斯手持長劍揹着包袱的身影漸行遠去,感到同情的眼神裡略帶失望,捋着白鬍子轉身離開。

修養了近半個月的瀟瀟打算啓程,邊走邊留下記號,她深信克里斯會來找自己。

“你在幹嘛?”依斕看到瀟瀟在客棧掌櫃那留下封信不解問到。

瀟瀟走到站在門口的二人身邊。

“留給克里斯的。”說完笑了笑。

“他都走了,你怎麼知道他會回來,萬一他不回來找你呢?”一直以爲克里斯和瀟瀟是另外一種關係的依斕臉上寫着看好戲三個字,還有得意的笑。

“他說過會代替暮雪陪我去找母親,會替代羅傑保護我,我相信,他會回來找我的。”沒有把依斕的話放心上的瀟瀟目視他處,淺淺一笑說完起步離開客棧。

聽到瀟瀟的話,琰君眉宇深鎖,腦海裡回放過克里斯離開那天說的話。

“我不奢望你能做的和他一樣好……希望你已經成爲了第二個羅傑……”

琰君緊隨在瀟瀟的身邊,看不下去的依斕也緊貼在琰君身邊,因爲怕他生氣想伸出手去拉又不怎麼敢,三人就這樣並肩着走。

魔界天台山上,拿到靈石的乾風睹物思人,身後大大的骷髏頭顯得陰森氛圍更濃。

左手拿着靈石,右手擡起施法,肅穆的表情,期待的眼神似乎渴望着什麼。

然而他的手放下後,手中的靈石僅僅是一閃靈光,無任何反應。

失落的眼神緩緩擡起,目光投於他處,緊緊攥着拳頭不甘心中還是放下了手。

“主人~”妖嬈而性感的聲音從背後響起,狐姬的身影出現在身後。

“那個龍女瀟瀟傷已經好了,三人輾轉北上,快到北海了。”狐姬小心翼翼地回着話,不時探出腦袋想看他的表情變化。

那張冷峻的臉輕輕側過,不悅的臉色眉宇始終緊鎖。

“哼,北海,倒是很久沒到那兒去了!”玩味的笑容,眉宇舒展。

來到北海岸附近的漁村裡看着衣着樸素卻滿臉幸福的人,瀟瀟看着那些人的笑容也感染了。

“這般的與世無爭又其樂融融的生活是多麼讓人羨慕!”看着一女子帶着孩子到岸邊接自己丈夫打漁歸來的一幕,瀟瀟一番感嘆。

看着她的側臉,那時常深鎖的眉宇又深了幾分。

“曾經,我們不也是如此這般……”

“是啊,這兒的人雖然衣着樸素卻滿臉笑容與幸福。”同意瀟瀟話的依斕點頭,來到木橋邊坐下玩起了水,對於她來說水太重要,修爲並不算高的她不能太久不碰水。

“依斕我們到那茶鋪坐坐,你玩夠了就進來找我們。”瀟瀟看着旁邊的茶鋪,提醒那正坐在橋邊玩水的依斕。

“知道了。”

二人剛上二樓尋了個靠窗的座兒坐下,海風中帶來一股藥味。俯視看去,對面不遠的另一家茶樓中一樓下一女子一身輕柔寶藍色衣着,蒙着面紗正手持蒲扇煎藥,那大大小小的藥罐一排一排的,多少都有二十來個,不解的瀟瀟又往外探了探頭,看到那屋內有着不少各種病態的人有的在排隊,有的坐着等藥,有的躺在臨時搭起的牀上。

小二正好拿着茶壺而來。

“小二,那邊是怎麼了?看着有不少的病人呢。”瀟瀟指着樓下對面的茶樓問。

琰君也轉過頭看去。

“哦,你說那兒啊,那個茶鋪的店家是我們這出了名的善心人,是他允許那位藍衣女子在他那兒幫村民看病,而且那裡的藥材都是那個老闆出的,那個給人看病的女子也是出了名的妙手醫仙,每隔一段時間就到這義診,所以很多人都去那兒,說起來,這女子已經在那邊義診有一段時間了快一個月了。”聽着小二的講述,二人點着頭。

“此人真是值得欽佩,所謂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她能堅持每隔一段時間就到這義診,看來也是長期如此的,哎,小二,你知道她的名字嗎?”瀟瀟看着小二問到。

“瀟瀟,你要做什麼?”琰君打斷,眼神中很是嚴肅。

“沒什麼,突然很想去結識一下,畢竟我朋友不多,能遇到一個這樣的人,自然是有些好奇嘛!”說着她笑笑拿起茶杯微微抿了一口。

“不好意思姑娘,我也不知道她叫什麼,她不願意透露姓名,很多人都因爲她一身藍衣叫她藍姑娘,有的叫她醫仙。”小二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頭笑笑解釋。

她雙手託着下巴看着樓下那在爲病人搭脈的人。

海邊天氣變化無常,一下子一場驟雨就傾盆而下,依斕急匆匆地跑向茶樓,看着那被雨淋的丫頭她笑了,看到她的笑容,琰君也探出腦袋看去,也淡淡一笑。

那蒙面女子許是累了,站在門邊看着他處,也許是感覺到有人在看自己,她擡頭看到對面僅僅隔着一條三四米寬的卵石路的茶樓上,瀟瀟也正看着她,二人目光眼神極其相似,瀟瀟溫婉有禮一笑,而樓下的人卻愣住了眼,最後也頷首點了下頭,轉身走到那些藥罐子邊,督促煎藥。

好奇心驅使的瀟瀟毅然地走下茶樓,小二貼心地遞上一把油紙傘。

“謝謝!”瀟瀟點頭一笑。小二呵呵摸着腦袋瓜子不好意思起來。

“咱們這常這樣剛纔還大太陽轉着就下雨了。”小二解釋,明白的瀟瀟點了點頭,看着對面的那個神秘女子,她迫不及待地朝那兒走去。

看着她的背影,不知爲何,她感到那個人有種神奇的魔力,讓她無法抗拒,讓她想接近她,瞭解她,她忽然很想知道這個人的故事,她爲何雲遊天下行醫,爲何蒙着面紗……

瀟瀟來到她的身後,沒有做聲,因爲不知道該怎麼稱呼她。

“前輩,這個藥的時間到了,是哪位病人的?”小二有禮地稱呼她爲前輩。

女子擡眼看去,點頭。

“那位,屏風旁那位大爺的。”她擡手指向一位病殃殃,瘦弱衣着破爛的老者。小二點頭便把藥罐中的藥倒出,端着走向大爺。

“她的善心真是出自內心的,不受回報,不限制人數與身份,當真是一位值得敬佩的人。”瀟瀟看着她在忙,臉上表露淺淺的笑

茶樓上的琰君始終眉宇深鎖,眼神遂遠,不知想什麼。整理着裝的依斕坐到琰君對面,隨着他的目光看去。

“琰哥哥,你在看什麼?”大雨下,有些模糊起來,仔細一看,看到對面茶樓下一把大紅色的油紙傘下的人,依斕有些不悅,拿起茶杯欲飲下。

只見剛到嘴邊的茶杯,手被他一把抓住。

依斕不解地看着那個目光仍在樓下人身上,手卻抓着自己手的人。

“怎麼了?”

“這茶是瀟瀟剛剛飲過的。”他鬆了手,沒有看她一眼。

聽到他的話又氣又無語地重擲茶杯,茶水濺溼桌面。

“小二,給我換一個杯子!”氣得只能把火發泄到凡人身上的她在安靜的茶樓大叫,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於她身上。

雨聲下,雨水打在油紙傘上的聲音,察覺到身後有人的她回過頭看到瀟瀟手持油紙傘立於雨下,她的身後。

看到那張帶着淺淺微笑的臉,她的眼神露出的是驚訝,瞳孔縮小,氣息壓下,回過神的她立刻收回了視線,整理情緒,她手持蒲扇,手緊握着扇柄。

“姑娘,可是身體不適?”她擡頭和聲和氣問到。

聽到她的聲音,語氣溫柔,外表給人的形象也是那般的柔弱,優雅。

瀟瀟笑了,微微搖頭。

“我是在對面看到你,一時好奇,才走了過來,這兒的人說你不是本地人,看到你也這般的一番善心,行醫濟世,也着實讓我佩服,故此想與閣下結交,不知是否有這榮幸?”看着那被面紗遮掩得只剩下一雙明亮讓人感覺故事多多的眼睛,瀟瀟看得也有些收不回目光。

一身代表沉靜的寶藍色衣着更是神秘感全身。

聽到瀟瀟的話,她低頭一笑,擡手示意。

“請往裡坐,外面還在下着雨。”說着便從病人身邊走過,進入屋內。

她的行醫絲毫沒有對那些正在吃喝的客人有任何影響,似乎他們已經習慣。

“請坐!”女子爲瀟瀟引座。看着桌面上的針帶,大大小小的藥瓶子,那一股子藥味,不禁看了看周圍的吃客,這樣也受得了?

“姑娘?”看着瀟瀟有些愣了神,她喚了一聲。

回過神的瀟瀟看着那一身神秘氣息的人面帶微笑。

“這裡的人大多是熟客,不能接受樓下濃厚藥味的人都上二樓去了。”已經猜到瀟瀟心中所想的她舉止自然地拿起桌上小二剛倒的茶水,廣袖遮臉,一杯下肚。

“還未請教,小女子瀟瀟,今天路過此地。”看到她不想被他人看到她容貌連喝水都如此小心卻又優雅,瀟瀟開口索要稱呼。

“瀟瀟……”她小聲地念出她的名字,一雙極爲神似的清瞳情深意切地望着眼前的姑娘。

瀟瀟點頭微笑。

“我姓藍,你可喚我藍姨。”她淡淡的語氣,眼神神傷地望着眼前的人。

得知稱呼的瀟瀟開心笑了。

“表面看來其實在他人眼裡,我與她年齡相仿,她卻讓我喚她姨,看來此人不是修仙之人也是道門中人了。”想了想的瀟瀟,點頭。

“藍姨。”

“不知,姑娘來此地是……”女子收回目光,將注意力放到桌面上放着的藥材上,開始搗藥。

“我在尋找我的母親……”有些神傷的瀟瀟說着目光轉於窗外的雨中。

搗藥的聲音斷了,她看着那張好看的臉,沒有做聲,也沒有打算髮問。

一邊茶樓下,二人聊的甚歡,仿若知己。一面對面茶樓依斕雙手託着臉蛋癡癡地看着他的側臉,而他的目光也未離開她身,她隨藍衣女子進了茶樓,視角被擋,他隨即便叫依斕坐到他的位置上,二人互換。

半個時辰過去,雨漸小,藍衣女子擡眼看到對面茶樓上還有人看着。她看了看低頭在幫自己挑揀藥材的瀟瀟,又看向那個一直盯着瀟瀟的人。

“瀟瀟。”

“嗯?”瀟瀟應聲卻沒有擡頭。

“對面茶樓上的那位公子是你什麼人?”她的話讓瀟瀟擡起頭,卻看到帶着她調戲笑意的眼睛。瀟瀟轉頭看去,琰君正望着自己。

“哎呀,與您聊得太歡,我把他們晾在一旁了!”尷尬不好意思的瀟瀟自拍了下額頭。

“我看着,那公子的眼神隨冷峻犀利,卻也透露着關懷,巴不得你過去,或者他飛過來。”雙手交叉看着琰君一番認真又有打趣意思的藍姨少了原來的淑女範。

聽到後更爲尷尬的瀟瀟擡手抓住藍姨衣袖。

“藍姨,莫要再取笑於我,我去同他們說說。”說着便轉身離開。

“明日我便帶着我朋友去你那風遠居喝茶。”走出門又回頭留畫的她笑得很甜,很開心,似乎曾經陽光開朗的瀟瀟又回來了般。

回到茶樓,依斕不悅,琰君不做聲。

“不好意思,讓你們久坐於此,外面雨也漸漸停了,我們找個客棧留宿吧?”不好意思的瀟瀟在二人面前好聲好氣起來。

“聊什麼能讓你聊那麼久,你乾脆別回來了,我還能落個清淨。”依斕的一番話讓瀟瀟不敢做聲。

琰君起身離開坐席。

“小二,結賬。”他不嗔不怒的語氣,依斕看到他這番模樣更是生氣,滿臉黑線。

“走吧。”到了瀟瀟面前一番和氣,依斕起身,一巴掌落在桌面上。

“哼!”一下從二人中間快速越過,一併推開二人,怒氣衝衝地下了樓。留下一臉懵的二人。

“依斕妹妹,你別生氣,我不是故意的!”回過神的瀟瀟追下樓。

“真是的,那人不是說要整死她嗎?怎麼她的傷都好了還不來,死狐狸,騙我!”看着前面並肩走的二人依斕不服氣地踢着腳下的樹枝發泄。

三人行,往前走着沒多久,琰君拿着竹杯送至瀟瀟面前。

“謝謝!”

“累不累,要不要休息會兒?”回過頭看到二人走的很慢,依斕更是生氣。

“喂,你們走不走啊?你不是要找你母親嗎?”看到二人站的如此親近,忍不住話語有些怒氣,瀟瀟擡頭,恍然大悟地看向身邊的人。

“嗯,好。”說着就直接往前走,來到依斕身邊。

“我也要!”公主小脾氣的她跺着腳衝琰君道。

他不慌不忙來到她面前,整個竹筒塞到她手裡,接着走人。

瞪着大眼睛,不服氣咬着下脣。

“離北海還有兩天的路程,天色也快暗下,我們現在離漁村有些遠,先找個地方落腳吧?”瀟瀟邊走邊道。

“隨便!”依斕賭氣的語氣讓瀟瀟無奈低頭一笑。

天色暗下,三人在竹林裡圍坐在篝火旁不做聲。

那個時不時傻傻癡癡地看着琰君的姑娘。

瀟瀟來到她身邊,靠在她的耳邊低語。

“你還在因白天的事生氣?其實你沒必要,他關心我純粹是出於同情,完全是因爲我內傷沒好,他關懷而已,你不信的話你也可以裝一下,他一定會過來的。”瀟瀟耍起了小心思,想着逗她笑,不做聲眼神卻已經出賣了的依斕即刻起身離開。

“啊——”一聲驚叫,讓正打算往篝火中加柴的琰君警惕性地看向聲源處,又有些擔憂地看着瀟瀟。

“去看看吧,我沒事。”瀟瀟淡淡一笑。

琰君起身離開。

沒多久玩具呢扶着跛着腳的依斕回來。

“我去打點水。”瀟瀟拿着竹筒藉故離開。沒有多想的琰君點頭,緊貼在他臂膀下的人笑了。

“看來他心中是有我的。”

來到一*流邊,瀟瀟彎腰取水,感到身後似乎有什麼的她警惕起來,手緊握竹筒,即刻回身想舉手還擊。可眼前卻空蕩蕩,除了不遠處的竹林什麼也沒有,然而夜色下的竹林自然是陰森而詭異的,夜貓的淒涼叫聲讓周圍彷彿就是墳地一般。

緩緩放下手的瀟瀟慢慢往回走,想着給他們二人多點時間。

一個黑影漸漸逼近……

那鬼魅般的笑容佯裝着得意,他的手正伸向她。

已經察覺到身後的感覺,瀟瀟身體立即傾斜向下倒,雙臂張開,臉僅離地半尺,隨即右手撐地翻轉身體,正好與那想下黑手的人面對面,看着黑影從自己的面前向上飛過,收手直起身的瀟瀟回頭看那因爲沒得手而飛向竹子的黑衣人,隨即又返了回來,他赤手空拳,虎爪式向她伸去,瀟瀟與之對打起來。

因爲法力未完全恢復,本想召喚法器的瀟瀟沒有能力,試了兩次,也沒能把玉劍現身,看着自己仍空着的手,眉宇緊鎖,開始有些驚慌,但仍輕鬆躲過了他的第二次迎面而來。

空手與黑衣人對打了幾下,被打中兩掌。

“你是什麼妖怪,爲何要與我過不去?”瀟瀟被再次打到樹體上重重落地,不解,捂着胸口擡頭問。

“嘿嘿,哥我就喜歡女人的血,只是今天幸運了點,碰到個修仙之人,還是個法力不咋地的,天助我也,我就差這麼兩步就能得道了!”說罷,那邊走邊咧着獠牙向她靠近。

看着他一身黑的斗篷外衣,那雙藍色的眼睛,白色的獠牙。

腦海中,浮現類似的畫面,天外天,羅傑也是這般的可怕。

“靠吸食女子陰血增長修爲,你真是無恥。”她生氣了,強站起身看着他步步逼近,站在原地不動。

篝火旁的琰君不時回頭看眉宇深鎖,脣關緊閉。

二人都沒有注意地上放着的劍在抖動,劍身泛起淡淡的靈光。依斕看着琰君發呆完全沒有注意旁邊的劍已經飛走。

樹林內蝙蝠精加速腳步向瀟瀟進攻,魔爪伸向。逼的瀟瀟直後退。

魔劍瞬間來到她的面前,劍身泛着藍色瑩光,瀟瀟抓住劍把便再次與那廝對戰起來。

本來還有信心對付他的瀟瀟,只因中了那人兩掌,身體本就內傷沒完全恢復的她有些撐不住了,雙手握劍撐地開始眼前有些恍惚,她搖了搖頭。

“嘿嘿,乖,別做無謂反抗,哥會讓你好受些!”一臉看好戲的蝙蝠精步步靠近,勝券在握。

瀟瀟脣角的血在低頭間低落到劍身上……

劍身藍光耀眼,劍中跳出之人,他一身白色戰袍,整齊的衣冠卻一頭白髮。他回過身便迅速將要倒下撐不住的人扶住。

“瀟瀟!”熟悉的聲音傳入耳中,額頭冒着冷汗的她看到了那張臉,那張曾又愛又恨的臉。

看到突然跳出個人,有些遲疑,卻還是不願放棄的蝙蝠精,仍以閃電之勢撲上去。他的手置於信君的頭上方,仍沒有轉過頭的信君目光依舊沒離開懷中那已經昏睡過去的人。蝙蝠精緩緩低下頭看向自己的胸膛,那把劍已經刺穿他的心口,再擡眼時,身體已經化作燃燒的紙一般消失與空氣中。

劍消失於他的手中,信君一把抱起纖弱的人,剛想走,便看到不遠處水邊有人在打水,是一女子。

放眼看去,那人的側臉……他驚訝的目光轉投於懷裡的瀟瀟。

“那女子長得像瀟瀟,沒有八分也有七分,她看不到我,我該怎麼辦?”看着那已經打好水正收拾着欲離開的女子,他垂眸思索。

一塊石子落在玹冰腳邊,回頭一看,一把劍不知何時出現在她身後,就插在了土裡,劍身還泛着藍光。

不解的玹冰看着周圍,看到不遠處樹下躺着的人,隨即起身匆匆來到瀟瀟的身旁。

月色下,兩張極其相似的臉,一張泛着擔憂與喜悅,一張皺着眉宇脣角帶血。

她回頭看了下那把藍光已經淡去的劍。

遲遲沒看到瀟瀟的影子,篝火旁的琰君開始擔心起來。

“瀟瀟怎麼去這麼久?不行。”急得來回踱步的琰君說着就想離開。

“琰哥哥,你去哪?”依斕見勢起身問。

“她內傷還未痊癒,不能再出什麼事了,妖界魔界盯着她的人太多,你腿腳不便,留在這,等我回來。”他命令般的語氣道完就轉身離開。

“哎呀,你等等我……真是的,死瀟瀟,你就是這麼幫我的嗎?”本來明白了瀟瀟的意思,如今看到急匆匆的背影,也讓她不舒服地扭着眉頭,又不甘起來。

“有沒有看到?”二人分頭尋找又匯合,琰君看着依斕問。

搖了搖頭的依斕垂眸不語。

“是不是,魔界的人又下手了?我可不是故意的,我也沒想過要你死,我只是想在他心裡有一席之地,只是想讓他忘了你,你若是不辭而別,就別再出現了!”依斕在原地手抓手地胡思亂想着。

“你怎麼了?”回頭看到依斕在原地不動,琰君問到。

擡頭的依斕有些神色不定。

“沒,沒什麼,那個,琰哥哥你說她會不會是什麼不辭而別什麼的,自己找她孃親去了?”依斕正經地走到琰君面前,看到她腿腳跟往常沒區別的樣子,那英俊瀟灑的劍眉深鎖,轉過臉不看她,似乎就當沒聽到她的話一般。

天已經漸漸朦亮,二人已經走出竹林,來到一片小樹林裡,悠悠盪盪的琴聲讓他們停住腳步,警惕起來的琰君即刻奔向琴聲源出。

一間竹屋子內傳來悠悠琴聲,門開着,圍欄小門也開着。屋內之人珠簾下,一身紫藍衣裳,如觀音般也頭頂着同色藍紗,只露出一雙眼睛半個額頭,半個鼻子,神秘得就像一位世外高人。

“來者皆是客,不知二位因何到訪?”琴聲未斷,她悠然自得。

走近一看便一眼看穿此人不簡單的琰君低頭作揖起來,看到琰君如此動作,依斕深感疑惑。

“這藍衣女子是什麼人,琰哥哥竟會給她行禮?”

“打擾了前輩,不知前輩至昨晚到今時間可曾見過一白衣女子路過?在下有她的畫像。”說着便走到小院內門外,將畫打開,女子手中動作停頓,撫琴擡頭看向那畫中人。

“你找她何事?”她嚴肅一問。

聽到她的語氣,琰君喜不自勝。

“她昨夜與我二人走散,我等擔憂她的安危,若您識得此人萬望告知行蹤,我等感激不盡。”琰君再次低頭作揖。

女子起身,走出琴案來到門口。

“你可是堂堂天族太子,我可受不了你此禮。”她的話雖已出口,氣質眼神卻仍高傲自信,沒有看着他,而是目視前方。

聽到二人的話一旁的依斕不禁感到寒毛直豎,也感到好奇起來。

“此人竟一眼便看出琰哥哥的身份?不對啊,琰哥哥身上有魔氣可也用鮫珠掩蓋了,就算是得道高人也沒那麼大本事看出來啊,莫非她是神人,曾見過琰哥哥?”低頭思索也不敢擡頭看的依斕手指抵着粉脣,沒有做聲。

一樣感到驚訝的琰君擡頭看她。

“我雖知她是神人,卻看不出她的身份,她竟能識得我,莫非她曾見過我?”心裡一樣犯嘀咕的琰君看着眼前的女子蹙眉不語,嚴肅了起來。

“不知前輩是哪位仙人?”自知已經被看穿的琰君直接問到。

“聖姑。”簡截了當的兩個字,琰君一笑。

“原來是聖姑前輩,琰君失禮。”

“畫中女子就在前面不遠處的茅屋裡,不過此時不知她還在不在。”深知畫中人不是自己口中說的,她仍脫口而出,指了路。

行禮道謝後二人轉頭就走。

來到那茅屋外,來不及思索琰君就衝了進去,推開門後,看到右邊的榻上躺着個人,她還是那身衣服,只是髮髻已經散下,似乎是沒有梳妝,但走近才發現,只是因爲她的頭上插着幾根銀針。

心口也插着幾根銀針。

“琰哥哥,你別過去,她,她有些衣冠不整,我,我過去看看吧?”依斕看到後即刻擋在他面前。看到平時對自己都冷冷淡淡的做事都那麼沉着冷靜,可只要聽到瀟瀟出事他就慌了神,她覺得有些不認識這個男人了,到底哪個纔是他?那個高高在上深沉冰冷的是他還是雖沉默寡言卻有安全感的人是他?太多問題在他身上。

根本沒聽的琰君直接推開了她,坐到榻前。

依斕失落得看着那個跪在了榻邊的人,不禁想問:哪個纔是真正的你,你一個人飾演那麼多角色,累不累?

“瀟瀟,醒醒,你怎麼了?醒醒啊?”他握住她的手,感到有些冰涼。

拿着籮筐回來的玹冰看到門被打開了,急步進屋。

“你們什麼人,你們想幹嘛?”她厲聲質問到。

二人聞聲回過頭看到玹冰。

“她,她不是那天那個在小漁村裡行醫的那個醫女?”依斕指着玹冰目光驚訝,不由看向琰君。

看到琰君的玹冰明瞭,放下手中的藥筐,走上前。

“我見過你,那天對面茶樓上,你一直在看着她的一舉一動,你們是她的什麼人?”她來到他面前問到。

“我們是她的朋友。”依斕搶先回答。

她轉移目光到瀟瀟身上。

“瀟瀟,她怎麼了?”琰君看着牀上躺着的人,又轉過臉問。

那神色的緊張,眼神中的擔憂。

“她受了傷,現在已經氣息穩定,無礙了,只需要休息,好好調養一番就好了,她的症狀更多的是憂思過度,導致心脈梗塞引起真氣不暢,很容易被自身真氣反噬導致嘔血,你們還是先出去,讓她好好休息吧。”她的話讓琰君鬆了手,深情的眼神裡是滿滿的心疼。依斕走了出去,而他依舊坐在她身邊。

“你還在想他?那麼多年過去了,你還沒將他放下嗎?”他的喃喃自語,讓一旁站着的人眉宇深鎖起來。

三天過去……

“藍姨,她頭上爲什麼要插上銀針啊?她可不是凡人。”依斕口無遮攔地道出,而她也沒有反駁,只是淡淡一笑道:“這是爲了讓她睡得好些,我救她的那個晚上她就常常自語,昏睡中她常唸的最多的兩個名字‘羅傑’,有一個是‘暮雪’每次都難過地留着眼淚,爲了讓她好睡些,這纔在她頭上施針。”邊取下針邊講述的玹冰很是淡定自若,卻也不由地嘆了口氣。

“哦。”

“她已經睡了三天,應該這兩個時辰內就會醒過來了。”取下瀟瀟身上插的針,玹冰收拾針包起身離開。

“喂,你怎麼那麼倒黴啊?去到哪都能出事,之前剛被允悻打個半死,現在去打個水還能遇到麻煩,搞得我都有點同情你了!”看着還在睡着的瀟瀟,依斕蹲下自言自語。

正午時分,緩緩睜開眼睛的瀟瀟感到四肢有些痠痛,坐起身後看了下週圍。

“這是哪兒?”低頭回想了下後,穿起鞋子來到桌子邊,倒了杯水就往嘴邊送。

桌面上放着的劍泛起光,信君現身眼前,看着眼前人,她緩緩放下茶杯。

“信。”看着眼前的這個似親人又非親人的人鼻子有些酸了起來。

“呵,醒啦,傻瓜,哭什麼。”他的臉上帶着平和的笑容,冰冷如鐵的手撫上她暖暖的臉頰,托起那低下的臉龐,美麗的雙眼淚汪汪的看着他。

“誰說,我哭了,我纔不爲你哭呢!”嘴硬的她別過臉擦乾眼淚。

“醒來就好,很抱歉,上次你出事沒能保護你。”

“沒事,這也怪不得你,那個人法力應該在魔君之上,就算你出來也未必能救我,何況那個人只是想折磨我,暫時還不會要我的命。”瀟瀟的話讓信君不解,抓住她的肩膀,二人面對面。

“什麼意思?那人是誰,魔君不是死了嗎?”

“我不知道他是誰,他奪走了我母親留給我的最後一件也是唯一的一件東西,羅傑的死,你我之前的誤會,可能都是他和魔君一手安排的,可以說我的人生,都在他的掌握中,如今的我在風中搖擺,不知前方是什麼,目的何在,不知道該幹嘛,說是找母親,可我從精靈族出來快一百年了,卻還是沒有消息,之前找到的線索也都斷了,如今只是在人間亂逛,想着能靜下心罷了,那個人修爲高強如果是魔君的手下,我想魔君可能沒死。”瀟瀟言語中的惆悵讓他眉宇再次緊縮,臉色也不好看。

她擡眼看他,手又不自主地撫上他的頭髮。

看着她的手,他淡淡一笑。

“你……”

“沒什麼,只是,變白了而已!”

門口不知何時站了個人,看到瀟瀟在和空氣說話。

“你,你沒事吧?”依斕指着瀟瀟問到。

二人回過頭看到依斕,瀟瀟看着信君笑了,拭乾眼淚。

“她看不到我。”信君對着瀟瀟說到。

瀟瀟點頭,轉臉看向依斕。

“又是你們救了我嗎?”瀟瀟問到。

“這回,可不是我們,是那次我們在漁村看到的那個行醫者,就是那個讓你聊了大半天把我和琰哥哥晾在茶樓裡大半天的那個人。”依斕想到這個就不悅,背靠門邊,雙手抱胸。

一想到那個藍姨瀟瀟笑了。

“外面天氣甚好,依斕,若藍姨回來看不到我就說我出去走走了,去散散心,現在全身酸酸的,出去走動走動,叫她不必擔心,我有武器傍身,你也不用跟着。”瀟瀟說着就拿起桌面上的魔劍轉身走出小院。

“誰要跟着你啊,自作多情。”硬是對着瀟瀟背影做出鬼臉的依斕扭頭不看,坐到桌子邊上倒水。

剛好從後面廚房轉折回來的琰君手中端着香噴噴的桃花蓮子羹,聞到香味的依斕回過頭看到琰君正端着小碗進來。

“呀,好香啊,蓮子羹的味道,琰哥哥,這裡面還有桃花啊?”看着放下粥的琰君她又打量着那碗漂亮的粥。

看到那口水快淌下的模樣,他笑了。

“你此時的這般模樣還真是像極了我的一位妹妹,她也甚愛這粥。”眼神裡多了幾分惆悵的琰君將目光轉到牀上。

“瀟瀟人呢?”眼神中出來了驚訝,語氣裡衝出了關心。

“她醒了,說是躺久了身子太酸,出去走動走動。”不管那粥是不是給自己的,她已經端起放到自己的嘴裡。

琰君則急步出了門。

“哎,琰哥哥,你去哪兒啊?”放下碗已經起身卻沒追出去的依斕嬌俏的兩道直眉擰成彎曲的兩條繩子。

“我們去鎮上看看好不好,嘴巴苦苦的,想吃甜的東西。”瀟瀟轉臉看着身邊道出。

把從身邊路過的樵夫嚇了一跳。

“此女長得如此美若天仙不成想卻是個失常之人!”驚訝的眼神後隨之的是低頭同情的低嘆。

信君現身於人前,就這麼地陪在她身邊走着。

二人已到鎮上,看着在周邊店鋪走來走去逛街的瀟瀟勸到:“不要逗留太久,你身體會受不了的。”

看到周圍也實在是有不少好色之徒盯着,信君擰着的眉宇不悅起來。

也看到了那些男子與女子的異樣目光瀟瀟笑了,誰讓自己身邊站着個白頭髮的俊男。

“沒事,就算再次遇到流氓不也還有你在嘛!”她調皮地笑了笑,拉着他的手往前走。

“糖人,精緻漂亮又好吃的糖人兒嘞!”年邁蒼老的聲音,嗓子卻響亮有力,瀟瀟聞聲看去。

即刻恢復了十八青春少女般地來到攤前。

從樵夫那得知瀟瀟走向的琰君也來到了鎮上,在人羣裡尋找身影。

“二位,來一個?”笑容慈祥的老伯嗓子洪亮有力,瀟瀟笑意漸深。

“嗯,我要一個。”瀟瀟點頭,雙手負至腰後,十分嬌俏可愛。

“公子來一個?”老闆看向信君問道。

信君笑了,沒有做聲。

“他不吃這個的。”瀟瀟隨手一擺直言道。

“誰說的,給我來一個。”信君看向瀟瀟道出的一句話讓瀟瀟轉臉看他。

“喲,不用因爲我而勉強!”二人就像情侶間的小鬥嘴般。

“好嘞!”說來就來,動手就來兩個精緻的糖人。

二人一手拿一個,瀟瀟吃得開心,信君則沒動過。

暗自偷笑的瀟瀟不時回頭看他。

“有人來了,拿着。”信君一臉嚴肅,直接把手中糖人塞給瀟瀟。

一臉疑惑還沒等她回過神他已經消失在她眼前回入劍中。

“瀟瀟。”兩手拿着糖人的瀟瀟聽到聲音擡眼看去,琰君正快步跑來。

“你怎麼來了?我不是跟依斕說過我只是出來走走而已。”瀟瀟說完轉身。

“你身體還沒恢復,就不要太累了。”琰君拉住人的手勸到。

“我沒事,就是躺太久了身體酸酸地出來走走活動一下才好啊。”瀟瀟面帶微笑說着將手裡信君塞給自己的糖人,給了琰君。

看着手裡的糖人,他擡眼看她。本來還面帶笑容的她笑容漸漸淡下。

“怎麼了?”他打量着看着不對勁問到。

“呵,沒事,我是想起跟這類似的畫面而已。”瀟瀟說完轉身看向他處。

“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精靈族嗎?有一次在那兒,我也像今天這般,我到了精靈族,在那兒的集市上走了走,在那兒,我看到了糖人,一時好奇,信君不知何時到了我身邊,直接給我買了兩個,我那時不記得他,當時還親切地叫他信哥哥,我本來還挺高興。”說着說着,瀟瀟低頭笑了,笑意漸深,甚至有些不好意思。

“羅傑看到我二人,不知那裡來的氣,沒給我開口的機會就把我拉走了,一字不吭地硬是把我帶到了一片很美的花海,那裡有好多小精靈在舞蹈,那時還是落日,着實美麗,我當時不解我就問他,你怎麼了?他不做聲,看他氣呼呼擰着眉頭的樣子我就想笑,想了想我明白了,我就問他,你吃醋啦?”瀟瀟笑着跟琰君邊走邊講着。

“後來呢?”不打算打斷她的他淡淡一笑問到。

“後來,他說他沒有,他那樣子真是可愛呢!”

說着瀟瀟笑容很燦爛,越發高興。

前方傳來喜慶的奏樂。二人下意識地擡眼看去,一支迎親隊伍迎面而來。

騎着白馬的新郎官迎了花轎正往回走。

“你看,迎親隊。”瀟瀟看着喜慶的場景很是開心。周圍的人讓出通道,二人被人羣擠到一邊。

新郎官的五官漸漸地近了,本來面帶笑容的她漸漸淡下,手中的糖人掉落,紅了眼眶。脖子上戴的項鍊開始震動起來。瀟瀟低頭摸着脖子上的項鍊,擡頭看着那個笑着向羣衆作揖的新郎。

“是他。”看到瀟瀟的反應琰君擡眼看去,那張與羅傑一般無二的臉映入眼簾。

“羅傑!”她又哭了,聲音哽咽,手緊抓着胸前的項鍊。

“瀟瀟,許是,巧合。”他扯出一笑試圖安慰。

“不,就是他,這寶石跟他息息相關,剛纔它有反應了……”她的淚水決堤了。看着他從自己眼前走過,然而許是前世的牽絆,轉過臉的他看到了她臉上的淚水。

她的手中握着發着淡淡光芒的東西,他臉上的笑意沒了,彷彿她手裡攥着的東西在召喚他,他想停下,想上前!

“那個女子,爲何看着我哭?”他不解仍回頭看她。

然而她又笑了。

“快攔着我,不然我要去追他了!”她道出。他拉住她的手,看着不時回頭的那個人。

心頭一陣絞痛,熱流涌上胸腔。

“噗……”她的血噴到了旁邊已經轉臉去看隊伍的一個男子的脖子上。

男子轉過臉,手下意識的摸上自己的臉,手指上沾上的,映入眼簾的是紅色,他擡眼看旁邊的瀟瀟,她的眼睛淚汪汪的,臉上還帶着笑容,脣角的血……

她的眼睛緩緩合上,琰君一把將人摟住。

“啊,血——”男子被嚇到慌張逃離。

“瀟瀟,瀟瀟醒醒,醒醒!”他將人抱起,直奔林中茅屋。

“藍姨,藍姨,快,快來看看瀟瀟!”他慌慌張張地來到小後院,拉住正在鋪曬草藥的玹冰。

“瀟瀟怎麼了?”玹冰邊走邊問,行步匆匆也甚爲之擔憂。

來到榻前看到她脣角的血,擰着的眉宇。

她即刻拉着她的手搭脈。

“她在鎮上見到了,見到了曾經的一位故人……一位已死去的人!”琰君的話讓玹冰有些吃驚地轉頭看他。

“那看來此人定不是一般人,在她心目中有着很重的位置,不然也不會如此傷及自身。”說着她拿出針包就開始在她手上施針。

“她是太激動了,本來就真氣不暢,纔會嘔血,這下她的內傷又加重一層了,看來你們要在我這待上一段時間了。”玹冰一邊施針一邊講着,目光投向那昏迷的丫頭。

“孩子,我們的命運爲何如此的相像。”

那新郎的影子,他的回眸……她的眼角滑下淚水,坐在一旁的他爲她拭去淚水。

再次睜開眼的她看到桌子邊坐着的人。

“藍姨……”乾乾的嘴脣終於張開。玹冰轉過臉,順手收拾打開了的畫卷。

看到她打開的畫卷,玹冰款款走來。

“正好,琰君剛做了早飯。”她帶着笑容的眼睛,親切感滿滿。

“那畫裡的人,是我母親。”瀟瀟坐起身,臉上露出淡淡的笑。

“那你這是……”

“找人。”

“天地那麼大,你有信心能找到她嗎?”

“……”瀟瀟沉默。

依斕拿着一束梅花進門。

“沒想到現在竟然有梅花。”瀟瀟擡眼看着那漂亮的白梅。

“這是從雪山上採的。”依斕自信滿滿的樣子。

“雪山,你跑到雪山去?”瀟瀟疑惑的眼神。

“誰讓你們都不理我,我自己去玩兒了,你有意見啊?”她撅着小嘴轉頭抱着花離開。

“真不好意思,我這人只會給人帶麻煩。”瀟瀟擡眼看玹冰。

她沉默不語。

又過去了三天,那隻每天都在窗外枝頭叫喚的雀鳥總在白天飛來,夜晚離去。

“真是看不出來,琰君還有一手的好廚藝。”每天單獨地在房間裡飲食的瀟瀟看着琰君送來的飯食,可謂色香味俱全忍不住誇讚到。

“你以前常做?”瀟瀟咬着筷子擡頭問到。

琰君坐下笑了。

“沒有,也就偶爾,每次也都是……”他笑笑不打算接着說。

看着那個接着低頭吃飯的人,他笑意漸深。

“每次都是爲你而做!”

夜幕不知不覺降臨,瀟瀟站在窗前,擡頭望向被樹梢遮擋住些許的月亮。

“今夜又是月圓之夜,那天,我見到他了,我想去個地方,你可以陪我去嗎?”她取下脖子上的項鍊,靜靜地撫摸着上面的紅寶石,自言自語。

說着她打開門,邁出步伐。桌子上的劍化作光束緊隨其後。

出了茅屋化成人形,陪伴在旁。

二樓的窗口邊一雙眼睛目送那夜色下的二人離開,已經熄了燭火的房間,人卻還在窗前駐留。

用手中的靈石來找人的瀟瀟來到一大戶人家的府邸外。

“他此生有了個好歸宿,再也,不用寄人籬下,看人臉色,也不會被人欺負也沒有兄弟與他鬥爭,他還是父母的心頭寶!”已經站在他房間對面屋檐上的瀟瀟看着那點着燭火正夜讀的人,笑了,眼淚卻也忍不住地開始氾濫。

“夫君,請用茶,天色不早了,不要太晚。”一個溫婉端莊之人手端着茶水送到他身邊,溫柔的問候與關懷讓他擡頭笑了。

“知道了!”他點頭回話,女子頷首轉身帶着仕女離開書房。

瀟瀟擡手戴上面紗。

“我去去就來。”說着就凌步飛下屋檐,進入書房。

門沒有動,也沒有聲音,擡眼間房間內已經多出了個人。

“你是何人?何時進來的?”看到門的關着的,他警惕起來,臉色冷下起身走出書桌。

信君轉身,背對。

瀟瀟走近。

“我,無意冒犯,相信我,我不會傷害你。”她的語氣有些哽咽起來,卻又在努力壓制。

“恭喜你,終於脫胎換骨,等到了這一天。”她來到他的面前,瀟瀟的一番話讓他不解。窗瞬間關上,他被嚇到了,卻仍不失風度,努力鎮定。

“你,你是……”他看着眼前的人,那半張臉,她的眼神。

他能感受到,眼前的女子似乎真的是沒有要傷害他的意思,她的眼神很奇怪。

“我們認識嗎?”他疑惑問到。

“我丟了一樣東西,你,也丟了一樣東西,然而我丟的東西很難找回來,而你丟的東西,是不願找回的,所以我恭喜你。”她壓制自己雙手放在腹前緊握。

“什麼?”仍然聽不懂的他眉宇一上一下。

“拿着。”她將手中的項鍊放到他的手中。轉身欲離開。

“等等,這是何意?”他看着手中那有着怪異圖騰的鏈子不解。

“這本就是你的東西,如今,物歸原主了。”她回頭一笑,眼淚淌下,一道淚痕溼了面紗。

他又看了看手中的東西。

“我的?”周圍的一切似乎都已靜止,她再次來到他面前,她的手控制不住地往他的臉伸去。已經被定住的人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聽到耳邊傳來的聲音還有那張眼熟傾城的面孔,她取下面紗的那一刻。

“我知道我很沒出息,竟然近百年了,還是沒能忘了你,不過,我會努力,從今往後,我不會再打擾你了,就這一次,就一次……”她看着那張臉,取下面紗。

抱着那個不動的人,再次靠在他的懷中聽着他的心跳,閉目一笑。

“我會努力的,願你一生平安,羅傑……”

懷中人化作瑩光消失。回過神的人,耳旁傳來她最後的那句話,那似假似真的一句話讓他不解,心中也有些害怕,因爲她的話和她像鬼神一樣的詭異來臨與離開。

他看了看周圍,並沒有人,只是自己來到了桌子外邊,不知是幻覺還是夢境的他皺着眉頭,手裡的東西讓他低下頭。

“這……”他的手指摩挲着那紅寶石。

“那人是誰?爲何我對她有種熟悉感,她說這是我的東西?”他盯着手中的寶石。

在府邸外大門等候的信君看着向自己走來的人。

她露出笑容道:“走吧。”

她的眼睛還泛着淡淡的淚光。

“她又哭了!”他回頭看向那寫着“傅府”二字的府邸,眼神中又是一番惆悵。

“羅傑!沒想到,你成了第二個我……”他離開時,羅傑還在,當他從劍中出來時,卻再也沒見過他,轉過臉看那慢慢向前走的背影……

“他是羅傑嗎?”似是問題卻又不像問題的一句話讓瀟瀟轉臉看了他一眼,她扯出一笑。

“他如今不是羅傑了,他只是一個凡人,還是一代書香門第子弟,羅傑,早就在幾十年前,死了……”她苦笑道出。

“瀟瀟……”他知道她難過,他也能想得到當羅傑離開時她是怎樣的一番場景。

“嗯?”她應聲,仍往前走,而他已止步。

“想哭就哭出來吧,哭出來就好多了。”他的話讓她停住腳步,一下子挺不住的人直接轉頭撲入他的懷中。

“信哥哥,爲什麼,爲什麼我在乎的人都要離我而去,父親,母親、暮雪、小艾、你、就連羅傑,我唯一的依靠也離我而去了,我是不是一開始就不該出現在這個世界裡!”她大肆地痛哭了一場……

抱着哭累睡着的人,他的眼眶也滑下的淚水。

“瀟瀟,你還有我,我還是你的信哥哥你沒有失去我,我仍與你同在。”

待他抱着她歸來房間裡已經坐着一個人,他面對門口低頭而坐。

看到信君的那一刻,他略感驚訝的眼神裡又透出了擔憂。

“之前與他交過手……”他看着將人放到牀上的身影,開始擔心起來,若他看出那必會告訴瀟瀟,他便會前功盡棄。

“你是誰?”琰君裝傻問到。

“她哥哥,也是,那把劍。”他看着她說完轉臉看琰君。

他揮袖點亮周邊的燭火,慢慢向琰君靠近。

“你不是凡人,你在此等侯,是擔心瀟瀟麼?”信君將其打量一番,略感不對勁,卻也說不出,那微眯着的眼睛裡,給出的信號讓琰君心虛地別過臉轉過身不看他。

“她去見羅傑了,不知,你在她身邊那麼久,知不知道這個人?”信君一臉正經,聽到他的語氣沒有嘲笑之意琰君轉身坐回位子。

“聽她提起過。”

“你喜歡瀟瀟?”他瞬間閃到了他的面前,一黑一白的人彷如庭審對質。

他垂眸不看他,沉默不語。

信君一笑,到琰君面前坐下。

“她所有能依靠的人都已因各種原因離她而去了,我,只是區區劍靈,已經不再是當初的那個我了,若你真的喜歡她,我希望你能做她現實中能依靠的肩膀,她剛大哭了一場,如今熟睡着,你看着辦,我要回去了。”說罷信君起身,走向一旁的茶案。

消失後,一把劍現於茶几面上。

他擡眼看着牀上的睡美人。

夢中的她停留在水面上,岸上的人騎着馬經過海岸,她卻只能看着那人漸行遠去。

“讓他,走吧……”水面上出現兩個人,一個傷感地看着那馬上的人,一個則笑着看着另一個自己。

“是否仍有不捨?”

“說沒有,是騙人的,他的離開當初我拼命地責怪自己,責怪他,說好的要陪我一起走天涯,尋找母親的,他說他要做那個保護我的人,不會再讓前世的事發生了,但是,當斷不斷,必受其亂……”一個仍控制不住眼淚的肆虐,一個則坦然面對,未經波瀾。

“他做到了,他用他的生命,近乎一生他在過奈何橋時擔心的人依然是你啊!”

“成全他,也是成全你,何況他如今已經凡人一個,仙凡不能相戀,況且他已有妻室!”

“是啊,他已經成婚,縱使我有織女的那份心,有瑤姬的勇氣,也不能做傷害他的事,放下……放下……”她低着頭告訴自己。

“何談放下?”

“忘了他便是!”

“你是神仙,記憶永遠不會有忘這個字,談何忘了他?”

“是啊,那該怎麼辦?”

“把他藏在心底最深處便是,放下那段感情,他在心中仍有位置,只不過是成爲你記憶中的一部分而已,要懂得處理感情,不爲之大悲大喜,不爲六慾所控,纔是一位真正的神仙……”

第二天睜開眼時,一如既往地,他端着吃的進來,剛好坐起身的瀟瀟,走到臉盆邊洗漱。

“過了這片林子就是北海海岸,我們去看看吧!”瀟瀟拿着手巾擦手,頭也不回。

他不解的眼神注視着那個背,他不明白她的用意。

“你的身體……”他猶豫了半天也只道出四個字。

“無妨,昨晚已經試過,法力還在,再說你修爲看起來可不在我之下,有你在,還有他,怕什麼!”她笑了看向一旁放着的劍,又擡眼看着他。

不知如何做答的他也只能坐下。

依斕看到他一如既往地將吃的送到瀟瀟房間。

小腳一跺,直奔房間。

“吃什麼呢?這麼香,哎呀,瀟瀟你真是有口福啊,來日我也得碰上三五個修爲高的惡人,讓他們也把我打個半死,這樣就有福了!”面帶笑容看似說笑的依斕坐到瀟瀟身邊,毫不客氣地拿起筷子就夾着往嘴邊送,聽出她話中意的二人一個淡定自若,一個滿臉黑線。

“依斕妹妹慎言,雖是玩笑話但也不能亂說,這邊靠近北海,靈氣旺盛,定有不少再此修煉的飛禽走獸,善惡難辨,以後莫要再說此胡話。”瀟瀟知道她的話中意,卻也不改常態,拿出姐姐的風度。

看到琰君臉色難看的依斕也不做聲了,低頭吃着東西。

“明日,就帶你去北海玩可好?”瀟瀟爲了打破尷尬,笑臉相迎地看着依斕。

“北海?到了嗎?”

“還是挺近的,一天半日的應該就到了,我們去看看,當是遊玩吧,順便去龍王那兒蹭飯!”她笑的很開心,聽到她的話依斕也笑了。

“呵,怎麼,這飯菜不合你的胃口?要到龍王那兒蹭飯?”

瀟瀟看向琰君眼神有些許不解。

“他聽到龍王這類的都淡定自若,絕不是一般凡人,修爲從他多次救我上看應該在我之上,定是哪裡的仙人,只是他一直跟着我是爲了什麼?難道,又是那人的眼線?我這裡到底有什麼值得他們如此大費周章地來整?”瀟瀟愣住神地在思索。

“瀟瀟?”看到她愣着不做聲,依斕與琰君對視。

“嗯?哦,沒有,琰君的廚藝可不比天上的食神差,也還真是應了那句話,真人不露相呀!”瀟瀟面帶微笑邊說邊夾菜到碗裡。

聽到她的話琰君眼神中有些不安。

“她的話……是否已看出什麼?難道,她已認出……”他擡眼看着她沒有做聲。

第二天一大早,看着剛吃完早飯就整理行禮的瀟瀟,她還是不捨地開了口。

“你的內傷還沒好,這麼快就要離開?”聽到聲音的瀟瀟回過頭,看到一直不以真面目示人的‘藍姨’。

“藍姨,我去一下北海,看看能不能再找到些線索,這裡到北海也就一天半天的,可能過兩天還要回來叨擾您,就怕您到時已經不在這兒,到他處義診去了。”本來面帶笑容的瀟瀟忽然停住了手中的收拾,恍然大悟般地回過頭,那奇怪的眼神,像是明白了什麼,又帶着懷疑與吃驚。

她向玹冰走去,看着怪怪的瀟瀟,有些心虛的她眼神閃爍,但仍故作鎮定地與她平視。

“我曾從一大戶人家中得知,我娘也是行醫濟世,救過不少瘟疫雜症什麼的,因此那戶人家還把她的畫像當神一般地供奉着,您……”瀟瀟渴望的眼神看着她,玹冰含眸不語,終於與她平視卻欲言又止。

“你……”

“呵,對不起藍姨,是我胡思亂想了。”瀟瀟忽然打消了心中的念頭,苦笑轉身收拾東西。

“若她是我孃親,又怎會認不出我,曾經那麼多的老神仙,妖怪都把我認成了娘,若她真的是娘又何忍心看到我這般田地。”打包好衣服行囊的瀟瀟拿起劍就轉身欲離開。

走到門口的一刻,欲開口的玹冰,停步的瀟瀟。

“藍姨,謝謝你的關心,您給我的感覺很親切,但我不能在此久留,這些日子的相處下來想必你多多少少也都猜到了些,我不是普通人,我待在這太久定會給你帶來不必要的麻煩,所以越快離開,越好。”瀟瀟說完溫婉一笑,隨即起步離開。

她的腦海中回放過那個曾經重傷過她的人說過的話,他要把她在乎的人,她愛的人,愛她的人都要讓她失去……

“藍姨,所有人拿着我的畫像問你有沒有見過我,或者問我的名字,你都要說沒有見過,聽過。”她走了幾步又停下腳步回頭說完再次起步離開。

看着遠去的背影,她捂着心口,眼眶微起波瀾。

“到底是什麼人?她在怕什麼,聽她的話像是在爲我擔心!”依然看着遠去的身影,琰君回頭看着那個還在門口駐立的人,面帶笑容擡手示意。

走了兩個時辰,瀟瀟主動提出要休息,那隻鳥兒的身影在三人頭頂徘徊。

“有妖氣!”瞬間冷了臉的琰君環視周圍。

一棵大樹下樹根邊,黑影迅速消失。

“真是的,曬死了。”跑到樹下陰涼處的依斕嘟囔着抱怨。

“已經與他在凡間共度了那麼長時間,現在是夏,他只是因爲她受傷了才如此關心她,她說過,她並不喜歡琰哥哥。”看着時刻在瀟瀟身邊看着的琰君,依斕自我安慰。

因爲走的慢,有歇息過,到達海岸時已黃昏時分。

落日下,海鷗的叫聲,金色的霞光揮灑在海面上,甚是美麗。

“真美。”依斕雙手相握,滿臉憧憬。

“此等落日,只怕還不及你們那兒的一個夜晚吧?”瀟瀟笑笑看向依斕。

“那是,我們那兒就連晚上也是甚美的。”依斕自信地仰着玉脖子。琰君笑了,微微搖頭含眸不語。

尋海夜叉現身,來到瀟瀟三人面前。

“你等何人?”

“在下漪龍族瀟瀟,這位是鮫人族依斕公主,路過此地,特來拜訪一下龍王。”瀟瀟拂袖解釋,並介紹道。

依斕雙手叉腰挺胸擡頭,看向他處,驕傲得小下巴似乎都要翹上天去。

“上仙稍等,容小的前去稟報。”夜叉彎腰行禮,轉身消失。

邊走邊看凡間世事的克里斯不緊不慢地騎着大白馬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