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嫂嫂,救我!”
被逼到牆角的江小呆急得大呼。
何菱冷冷一笑,這虎娘們果然有些氣力,左手揪住他的衣領提了起來,怒道:“叫娘也救不了你!”
江小呆也是不知好歹,衝她喊了一聲:“娘,我餓,要吃奶!”
何菱大怒,抽出右手捏住他的咽喉,江小呆雙腿亂蹬,可她的手彷彿是一把鉗子,無論他怎樣掙扎,都無濟於事。
窒息的恐懼蔓延全身,他的臉很快變成了豬肝色。一旁的蘇汐汐始終一言不發,見狀突然跨前一步,一隻手搭在何菱的右手腕上:“妹妹手下留情,讓我再問問清楚。”
何菱冷哼道:“有什麼好問的!”
說着,手上猛然用力,江小呆瞪着眼,眼珠子開始翻白,兩腳踢騰的幅度越來越小……
眼瞅着他的喉嚨就要被掐斷,蘇汐汐取下發簪突然紮在了何菱的手腕上!
“噗”!
一股血絲直射而出!
何菱受痛鬆手,蘇汐汐趁機一把將江小呆拉到自己身後。
“妹妹,你聽我說……”
“你竟然幫一個賊?”何菱怎麼也沒有想到,一起風裡來雨裡去的姐姐會幫着外人,還是一個慣偷。
“一連五十多條人命,這次他的確是罪孽深重。可你別忘了這裡是沐羅國,那些番邦人入侵的時候,沐羅國人不知死傷多少,從這一角度來說,江小呆是個英雄……”
“呸!什麼狗屁英雄,他就是一個賊,到哪裡都只是一個賊!江小呆,我奉高隊之命,將你緝拿歸案,若是反抗,就地正法!”
“有我在,你別想抓他!”
蘇汐汐緊緊護着江小呆慢慢往門口挪去,這裡空間太小,萬一動起手來,難免會牽連到他。再者,終究姐妹一場,她不想與何菱爭鬥,只要江小呆逃走,她再曉之以理,妹妹頂多生幾天悶氣。
何菱突然跨前一步堵住了門口,冷冷一笑:“我還奇怪你爲什麼這麼幫他,原來,你動了情!”
“胡說!我怎會……喜歡他!”
“那就閃開!”
“休想!”
何菱冷哼一聲,不再廢話,化掌爲拳,直衝蘇汐汐當胸打來。蘇汐汐推開江小呆再想躲時,已爲時已晚,胸口結結實實捱了一拳,“蹭蹭蹭”向後疾退數步,後背重重的撞在牆壁上。
撇下她,何菱朝江小呆撲了過來。
蘇汐汐一個箭步,一把抓住江小呆使勁拽到自己身後,而後伸展雙臂。
何菱見狀,火氣更甚,蘇汐汐咬着牙,既不躲閃,也不還手,任由她的拳頭如雨點般地砸在身上。
嘴角開始流血,面色逐漸慘白……
蘇汐汐依然伸展雙臂,昂首挺胸,死死護住江小呆。
何菱一邊打,一邊怒罵:“躲在女人後面算什麼男人?江小呆,你這個縮頭烏龜……”
話未落,蘇汐汐突然一掌將江小呆推出門外!
被抓了一個空隙的何菱大怒,飛起一腳踹中了蘇汐汐的胸膛!
仰頭噴出一口鮮血,跌倒在地的蘇汐汐順勢一個朝天腳踢向何菱下顎。
何菱下意識地後退一步。
說時遲那時快,蘇汐汐趁機起身掩上門。
“走開!”何菱大怒。
蘇汐汐輕輕搖了搖頭,更加嚴密地堵住了門口。
“蘇汐汐,知道你在幹什麼嗎?”頭一次,何菱這樣直呼其名。
“放了江小呆,我們還是姐妹。”
“我沒有你這樣不分好歹的姐姐!再不讓開,我連你一塊收拾!”
蘇汐汐淡淡一笑,拴上門栓,伸展雙臂,一副要打便打,要殺就殺的模樣。她本無意與她打架,若自己一旦動了手,曾經的姐妹之情將從此灰飛煙滅。
“江小呆,做你應該做的事,別讓我小瞧了你!”
接着,便是“噼裡啪啦”一陣拳腳相加。
拂曉的陽光穿透雲層灑在房屋上,窗棱上投射出幾抹鮮紅的血跡,和一個伸展着雙臂死死堵住門口的女人。
江小呆的眼裡突然涌起一陣浪花。
從來沒有人願意爲他如此的奮不顧身。
在這一刻,本來打算逃跑的他情不自禁止住了腳步。他很奇怪自己爲什麼不跑,也不明白這個女人爲什麼要這麼幫他,更不知道蘇汐汐口中“應該做的事”究竟什麼事。他只知道,如果這時候走了,那自己就真不是個爺們了。
“何菱,你個王八蛋,有種衝我來!”他想以破口大罵的方式激起何菱的憤怒,從而使她放棄對蘇汐汐的進攻。
“有種你別跑!”何菱果然大怒。
“你……快走……”蘇汐汐的聲音很弱,但十分堅定。
就在江小呆急得直跺腳時——
“兄弟”!
一聲呼喚讓江小呆突然兩眼放光。
王來攥緊拳頭匆匆趕了過來,閻秀提着雙刀氣勢洶洶緊隨其後。
“大哥,嫂嫂,快救人!”江小呆的哀求幾乎帶着哭腔。
“屋裡什麼人?”王來問。
“大哥,我家娘子快被人打死了,求大哥救一救……”說着,江小呆“噗通”跪倒。
活了三十年,這是他第一次跪着求人幫忙。
就在這時,何菱突破蘇汐汐的防守破門而出,見到江小呆,怒喝一聲:“殺人越貨,今日,判你死刑!”
閻秀冷笑道:“一個小妾竟敢弒夫,簡直無法無天!兄弟,今日,嫂嫂爲你主持公道!”
何菱本來對蘇汐汐的打不還手罵不還口還有些愧疚,此時恰被這個微胖的女人調侃,頓時怒火中燒,見她手持雙刀,隨即從旁取了一根晾衣竹竿橫在胸前,喝道:“今日,看我拆了這個黑店!”
刀聲嚯嚯,竹竿咻咻,人影翻飛,絞殺一處,一時之間,竟然難分難解。
王來道:“兄弟,快去看弟妹,這裡有我照應。”
江小呆赫然醒悟,喊着“汐汐”,跌跌撞撞跑了過去。
蘇汐汐已經奄奄一息,聽到呼喚微微睜開眼,張了張嘴,卻是說不出一句話,只是嘴角浮起了一個微小的弧度。
江小呆將她抱到牀上,說了句“我去請郎中”,便迫不及待地奪門而出,彷彿稍緩片刻蘇汐汐就會一命嗚呼似的。
“兄弟哪裡去?”王來叫住了他。
“大哥,我去請郎中,幫忙照看一下我家娘子……”
“還是我去,你留下來。”
“可是……”
江小呆瞅了瞅閻秀,又看了看何菱,刀棍往來間,他擔心閻秀萬一抵擋不住,那自己可就性命休矣。
王來呵呵笑道:“兄弟放心,你嫂嫂應付得來!”
隨即他喊了小二來,讓他快馬加鞭去鎮上請最好的郎中過來。
果然沒多久,場中分出了勝負。
許是何菱三日油米未進,又耗費了大量的精力和體力,動作漸緩,在閻秀咄咄逼人的進攻之下,步伐開始凌亂,被抓住破綻一腳踢出數丈。
一口鮮血如雨般灑落。
但何菱終究是何菱,借勢向後一躍而起,用盡渾身氣力翻牆而出,而她的怒火依舊在空氣中飄蕩。
“蘇汐汐,你是非不分,善惡不辨,爲了一個小賊背叛姐妹之情,你終有報應!”
王來道:“兄弟,你怎會有這樣一個女人?”
“一言難盡,容兄弟日後詳述。”江小呆不想多說,現在他的心思全在蘇汐汐身上,若這個女人真有三長兩短,他會內疚一輩子的。
郎中開了些跌打損傷調理氣血的藥方,蘇汐汐受傷很重,一連數日不見好轉,江小呆急了,請了臨安最好的郎中過來治病。
郎中一番望聞問切後長嘆一聲:“夫人傷及五臟六腑,已無力迴天,恐命不久矣。”
江小呆聽了,當場就要給他吃拳頭,閻秀趕緊相勸,郎中這才免了一頓打,卻再也不敢看病,一邊擺手一邊匆匆而逃。
王來見病情危急,趕緊快馬加鞭,親自跑了一趟遠在千里之外的襄陽,從江湖朋友處取了紅色藥丸來,說是專治內傷。
聽說它對治療內傷有奇效,江小呆二話不說就要往蘇汐汐的嘴巴里塞。
王來搶先一步阻止道:“兄弟,服藥之前可得三思……”
江小呆急於救人,哪裡聽得進任何話,甩開兄長臂膀,捏開蘇汐汐的牙關,隨即往裡丟了一顆藥丸,想想似乎覺得不夠,又塞了一顆。
“兄弟,切不可過量!”王來發現時想要阻止,卻已是來不及了。
“它能救人不?”江小呆反問。
王來頓足道:“弟妹性命無憂。只是兄弟有所不知,這藥丸名叫含香醉,雖能救人,卻也能害人。”
王來告訴他,這含香醉雖不至於奪人性命,但吃了之後能使人耳聾口啞,剛纔兄弟給弟妹吃了兩顆,只怕弟妹從此雙目失明。
江小呆一聽便慌了,立刻撬開蘇汐汐的嘴摳挖,可那小小的藥丸早已不見蹤跡。他趕緊按她的肚子,想讓她吐出來,甚至嘴對着嘴猛吸,所有辦法用盡,一切只是徒勞。
“兄弟,這藥遇水即溶,遇風則化,來不及了。”
聽到王來這句話時,江小呆一屁股坐在地上,蘇汐汐救了他一命,他原本想着也能救她一命,正好兩不相欠,這回倒好,人是救活了,卻把人弄瞎了,他江小呆恐怕要還一輩子的人情了。
正暗自埋怨,忽聽牀上嚶嚀一聲。
這含香醉果然見效奇快,只不過一盞茶功夫,蘇汐汐那蒼白的臉已經有了些許潤色。
“這是哪兒?”
“在我牀上,你現在感覺怎麼樣?”江小呆小心翼翼地問,伸出手來在她眼前晃了晃。
心陡然一沉!
“你救了我?”
江小呆不說話。
“你怎麼不點燈?”
“……”
“我怎麼什麼都看不見?”
“……”
“發生什麼事了?”
“……”
“你爲什麼不說話?”
“……”
“我是不是眼睛瞎了?江小呆,江小呆?”
蘇汐汐掙扎着下了牀,摸索着艱難前行,冷不丁絆了一跤,跌進了江小呆的懷裡。
江小呆哽咽道:“汐汐,對不起,是我害了你……”
“你怎麼能恩將仇報!”蘇汐汐猛然掙脫他的懷抱,誰知用力過猛,一下子跌倒在地。
“弟妹,你且聽我說……”
閻秀過來扶,可這時候的蘇汐汐哪裡能聽得進一句話,失去理智,雙臂亂揮。江小呆雙手負後,跪在她面前,不躲不閃,任她拍打扇耳光,彷彿只有這樣心裡才能好受一些。
“弟妹,此事怪不得兄弟,要打你打我吧!”王來往蘇汐汐面前一站,也不管她聽不聽,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詳細說了一遍,似乎不管用,又重複了一遍。
直到第三遍時,蘇汐汐突然停止了拍打,她終究是經歷過風雨的人,也是個明事理的人,在經歷了無助和彷徨之後,總能比尋常之人快一步迴歸正常。
在救和不救之間,她理解江小呆的別無選擇。退一萬步來說,終究是他救了自己性命。
“江小呆,我保護不了你了,你快些走吧。”
“要走我們一起走。”
“我會是你的累贅,帶着我,你逃不了的。”蘇汐汐苦澀一笑。
“哪有丈夫撇下妻子獨自逃跑的道理?”
話落,江小呆突然來了一個霸氣地擁抱,蘇汐汐大吃一驚,奮力掙脫。
她大病初癒,江小呆擔心她過度激動又會導致什麼後果發生,只好鬆手。蘇汐汐正好用力掙脫,他這麼一鬆手,突然往後踉蹌着栽倒。
江小呆嚇得趕緊衝上去緊緊將她抱在懷裡。
蘇汐汐喝道:“鬆不鬆手?”
“不!”江小呆的回答簡單幹脆。
“再問一遍鬆不鬆手?”似乎蘇汐汐有些生氣了。
“絕不!”江小呆的回答擲地有聲。
“你可要想清楚,再不鬆手,你就別想再鬆手了!”
“以後我就是你的眼睛,我在哪裡,你就在哪裡。”
話落,江小呆更加用力地摟緊了她。
蘇汐汐用力捶着他的胸膛,漸漸的變得柔軟無力,無神的眼眶裡流出兩行清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