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他,我們也是剛到。大家請看地上濺出來的血,那麼大的範圍,劍□□的時候一定噴的很壯觀。”柳羽城一眼就看出了蘇應麟的用意,如果必須在十四和蘇應麟之間選一個,他毫不猶豫的會犧牲和自己不過幾面之緣的十四而保全好朋友,即使他很討厭這個好朋友。
“不可能!”這回藍彤彤聽懂了柳羽城的隱喻,第一個站出來替臉頰沾着血的十四說話,“十四不懂武功,他再耍小聰明,也不可能把劍準確無誤的插入心臟。司馬金,你倒是說句話啊!你當初和圓空大師不是一起擔保十四不會武功的嗎?”
“……”司馬金恨不得挖個洞鑽進去什麼都不管,顯然柳羽城已經決定了誰是這場遊戲的祭品。
德高望重的圓空大師死在品劍大會上,月下山莊負責的不是真兇而是交代,江湖需要的不是事實而是兇手,圓滑的柳羽城清晰明白這一點,而且也只有儘快解決此事才能保證山莊的名譽不再遭受更大損失。
“兇手是那個秦湘蓉,我親眼看見她殺了老和尚。”十四不是傻子,他聽得出柳羽城句句針對的是自己,他憑什麼要替那個女人背黑鍋?
“小兄弟,你真的親眼看見了嗎?那你能向我們描述一下齊雪仙子秦湘蓉長什麼樣麼?”有人開口爲難道。
“長的那麼恐怖,你們還叫她仙子?”十四嘟噥。
一陣鬨笑爆出人羣,彷彿在嘲笑十四吹牛不打草稿。
“小十四,你確定那個女人是秦湘蓉?”傳說中的齊雪仙子貌若天仙,會喜歡蘇應麟的十四怎麼也不像審美有問題,藍大小姐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另有其人。
連蘇應麟都投來了疑惑的視線,十四不由的動搖了。
“她是長的很恐怖,臉上被劃了好幾刀。不管她是誰,反正我看到她殺人了,後來那個瘋子也跑出來和她打,她被打下崖了。”
又是一陣鬨笑,這次有人已經止不住大笑了。
“人掉下崖了,也就是死無對證咯?哈哈哈,真是荒謬。”那笑得極度誇張的男人突然腦後掠過一陣風,他猛地叫了一聲,“誰?誰打我?”
明眼人都看到司馬金用他那自創的‘內八’無上輕功閃身過去拍了那男人後腦一巴掌,眨眼又回到原地,瀟灑的一開摺扇,英姿颯颯道,“大家在這裡吵也不是個辦法,依我看,十四口中的‘瘋子’應該是剛纔突然抓狂的姚黃魏紫竇劍癡,也就是說,如果找到竇劍癡,就可以知道十四說的是不是真話。”
這一說,倒也通情達理。
藍彤彤‘嘁’了一聲,這傢伙只有在自己利益不受損失的前提下,纔會站出來,打有把握的仗。
正當衆人以爲此事暫告一段落的時候,一個尖銳的笑聲自崖邊傳出,盤旋在上空。
“哈哈哈,你們以爲這樣就結束了嗎?柳羽城,你圓滑,我奈何不了你,但是蘇應麟,就算我死,也要拖你當墊背的。”
數條綢帶自崖下洶涌竄來,彷彿一隻巨大蜘蛛的觸角,纏住了蘇應麟的左手左腳,劍起劍落,他剛劈斷束縛,另一條綢帶裹住了右手手腕,繼而團團纏住了劍身。
突然腳下一滑,一股力量迅速的把他往崖邊拉,蘇應麟想要斬斷不知何時纏上右腳的綢帶,落於對方控制之中的‘越將’脫手而出。
江湖閱歷等於零的十四隻知道撲上去抓住蘇應麟的手把人往後拖,使得本來正努力對衝拉力的蘇應麟分心要推開十四。
結果就造成了現在藍霸天抱着女兒的雙腳跌坐地上,藍彤彤抱着司馬金的雙腳匍匐在地,司馬金抱着柳羽城的雙腳半個身子懸空在斷崖,柳羽城已經是整個人貼着峭壁抓着十四的一片褲腳,十四和蘇應麟就更不用說了,完全出於墜崖的靜止狀態,纏着蘇應麟右腳的綢帶的另一端,秦湘蓉正表情猙獰的抓着峭壁上的一株藤蔓。
原來被竇劍癡打落崖的她並沒有墜下去,而是抓住了峭壁上的藤蔓,一直支撐到這個機會。
“女兒,頂住啊!!!”
“司馬金,你幾天沒洗腳了?”
“藍大小姐,求你千萬別鬆手啊,我還有一千兩銀票沒兌現呢!”
“小可愛,你褲子什麼料子做的,這麼強的承受能力?”(嘭!畫面上方冒出‘蘇記綢店’四字。)
頂上四個說話不着邊際。
十四用兩隻手牢牢抓着蘇應麟的手,“蘇應麟,你聽着,我今天救了你,你就要以身相許,不可以再回避我。啊!自戀狂,你謀殺啊!”
“不好意思,你的話太震撼了,身體不由自主的抖了抖。”
柳羽城一抖,整個‘猴子撈月’隊都跟着抖三抖。
十四回頭瞪柳羽城,司馬金還在數他的財產,藍彤彤作嘔狀,看着這羣毫無緊張感的人,蘇應麟把視線移向了裝作一臉輕鬆的柳羽城,只有他們兩個清楚,底下正拖着蘇應麟一起死的女人決心有多大。
柳羽城剛纔的話只不過是爲配合一下上面三個人,十四的這片褲腳恐怕再支撐一會兒就會裂開,只用這丁點的時間把人一個個安全拖上崖,太冒險了。
要不救一個,要不一個都救不了。
蘇應麟的眼神告訴他,這回自己沒有選擇。
而就憑柳羽城剛纔縱身跳下抓住十四,蘇應麟認定了柳羽城一定會聽自己的。
扯了扯嘴角,柳羽城發誓,下輩子交朋友一定選最笨的交!
“喂!你們不要當我不存在!”居然在我面前眉來眼去,當我蘇十四瞎子啊!
脣邊劃開一抹淺笑,居然死的時候也可以這麼熱鬧,蘇應麟覺得自己真是浪費了那一年鬱鬱寡歡的日子。
幾乎在蘇應麟翻轉手腕掙脫的霎那,十四卯足勁往柳羽城的臉上踢了一腳。
“說了不要當我是空氣!”
生無眷戀的眼神十四在五歲的時候就見過了,那個時候天天被他把頭按在水裡教游泳的小鴨到最後寧願絕食自殺也不要再接受十四‘喝水’的教授方式,那隻鴨子死前就是這種視死如歸一心求死然後就萬事大吉的眼神。
“小十四——”
“小兄弟——”
“小可愛——”
“說了不要那麼叫我——蘇應麟,你看我幹什麼?我沒想跟你殉情啊,下面峭壁上有塊突出的石頭,你快想想怎麼平安降落,你們不是會輕功的嗎?”
和蘇應麟一起墜落的十四大呼小叫個不停,也只有十四剛纔那個角度可以把崖下面的情況一覽無遺,雖然他目測的距離和事實大相徑庭。
蘇應麟苦笑,就這樣把爛攤子丟給別人收拾真是符合做事不顧後果的十四的作風,可以想象那羣照顧這小子的人有多麼痛苦。
“抓住我。”
蘇應麟一手攀住峭壁,五指扣進風化的碎石與泥土中,儘管在巖壁上留下五行血跡,卻還是隻能稍稍減緩重力負擔,下墜的速度依舊在增加。
崖底鼓上來的風吹得十四面頰刺痛,衝口而出的尖叫被風颳的支離破碎,景緻快速掠過的視野裡一隻白淨的手逐漸變得鮮血淋漓。
嘭!一個沉重的落地聲,十四腦袋砸上一團軟綿綿的東西,不省人事。
不知過了多久,悠悠轉醒的十四茫然的看着周圍怪石嶙峋的洞穴,半晌才反應過來。而他待着的這個空中閣樓,正是因爲距離關係把峭壁上的洞口錯看成了一塊凸石。
一天經歷兩次死裡逃生,讓十四覺得自己肯定是前輩子積的德,不然憑他小時候那些虐待動物的行徑,老天爺不會總在他落難的時候閉眼。
洞穴很淺,掃了一圈兩丈見方的洞,十四看見了背對着洞口的蘇應麟以及跪坐在旁邊地上的秦湘蓉,隱約注意到了那個恐怖女人身前似乎有一堆什麼東西。
十四發現天還亮着,要不就是他一覺睡到了第二天,要不就是時間纔過去一會兒,根據他肚子咕嚕的叫聲,應該是後者。
躡手躡腳的走近洞口,十四發現秦湘蓉居然在哭,淚珠像一串掉了線的珍珠,落在地上一堆毛骨悚然的白骨。
十四倒吸了一口涼氣。
“醒了。”蘇應麟看向他的眼神帶着難以名狀的悲傷,彷彿積累了一年的絕望都在這一刻傾瀉而出。
這裡是羅小曼自刎的斷崖,不用說,這堆白骨只可能是她。
十四注意到蘇應麟手上握着兩把劍,一把劍身狹長,一把柄芒不分,在凜凜風中閃着點點寒光,兩把劍湊在一起才發現它們一青一紫,一長一短,長者主刺,短者重格,一攻一守。
再明白不過這是西山老人最後的傑作——越將和勝邪,十四都似乎能感覺到這兩把劍的主人之間的默契。
突然,秦湘蓉取下外袍,在空中劃過一條純白的弧線,小心翼翼的包裹起這一堆白骨,搖晃的站起身,她回頭冷笑的時候,十四看見一雙毫無生氣的眼睛鑲嵌在那恐怖的容顏上。
“秦姑娘!”洞悉對方企圖的蘇應麟開口勸阻,伸出去的手卻被一心求死的對方用內力震開。
“蘇應麟,我永遠不會原諒你,小曼是被你害死的,我不會再讓你碰她,她不再屬於你們任何一個人!”
秦湘蓉的詛咒聲聲迴盪在耳邊,站在洞口邊緣的蘇應麟笑出了聲,一聲聲的哼笑淒涼,在十四聽來無比鬧心。
“蘇應麟,你有沒有出息,人都死了一年了,你現在來表達什麼痛苦思念。是她自己想不通自殺,是她放着好好的日子不過要到這個鬼地方化成白骨都沒人替她收屍,你要是真那麼愧疚幹嗎不去死?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窩囊得連只狗都看不起?”
“你以爲你知道什麼?”蘇應麟吼了回去,睜圓的杏眸彷彿有熊熊怒火在其中燃燒,“是我自以爲是把小曼推給了柳羽城,是我以爲他們兩個在一起更幸福,是我自私的只想到要讓小曼幸福卻根本不顧她的想法,是我害得她受不了外界的輿論和壓力,是我把她逼上絕路的,你懂不懂?你看到秦湘蓉的長相了?她在小曼死後自毀容顏,不讓任何男人靠近自己,可是我卻連小曼葬在哪裡都不敢問,一年來,我甚至盡力遠離一切和她有關的東西。”
“是,我是不知道你們的故事,我是不懂你們四個人之間的感情,我什麼都不知道我什麼都不懂現在卻要跟你待在這個破地方沒有吃的沒有喝的,我自己無聊到找罪受!你要是真那麼愛她,幹嗎不像那個女人一樣抱着堆白骨跳崖?既然你也知道性命不能拿來開玩笑,與其在這裡懷念一個死人,還不如想辦法怎麼活着回去。”
兩個人互相吼了一通,十四氣得大口喘氣,蘇應麟直接吐了口血。
想起摔下來的時候自己是掉在一團軟綿綿的東西上,十四看着對方捂着胸口皺眉痛苦的樣子氣得直跺腳!
“你幹嗎老是要跟我吵?!”
“……”好像每次挑起爭端的都是你吧……